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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邂逅(三) ...
“这回你找不到了吧?”
那天,他对季商玖这般说。
下水道里找一枚戒指无异于大海捞针,可季商玖偏偏能在这个时候给他传讯。
不过,哪怕季商玖找到了那枚戒指,也无济于事,因为方才,他在那辆车上失窃了。
丢的东西也很重要。
冥冥之中,秋叶珃觉得这一切是天意所为,他从前没什么信仰,当然也不准备信仰任何神,但是此时此刻,他觉得命运之中可能真的存在什么规律。
其实他反应并不算慢,在车门关闭的那一刻,他就有所警觉。
背包被挂了一下,紧接着便是大脑刺痛,头晕眼花。他勉强着摸着车门沿下了车,回过头想看清车门口那个人的面容,一只手也隔着背包开始摸里面的东西。但那辆大巴行驶得太快,以至于他刚后脚落地,那辆车就开走了。
“等等!”他本能地做出了无用之功。
没有急着找商户避雨,从反应过来的第一刻时,秋叶珃就本能地向车子开往的方向追去,但是他并没有机会,也没有时间追太远。
雨水冲刷着他的脸,他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车越开越远,直到消失成一个黑点,渐渐地,连黑点都不见了。
那一时间,秋叶珃有些茫然,思维涣散,大脑一片空白,可能是长时间坐在车里缺水,加上血糖下降体温下降,从而使得身体出现惰性倦感,当然还可能是天气的缘故,毕竟阴郁的雨天总会让人心生沉闷。总而言之,他是真切地感受到了那种文学作品中所说的“被时间剥离的感觉”①,那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和恐惧。
直到视野中出现了伞沿,一把雨伞打到了他的上空,遮住了天空的阴霾,他抬头,雨伞内部纯黑底色下,一只蓝色的蝴蝶在亲吻着白色的花。
“你没事吧……”
雨声中夹杂着陌生人的声音。
秋叶珃回过头。
撑伞的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和他差不多高,短发,眉毛上挑,丹凤眼,暗红色的口红,看起来很有攻击性。
以为对方是Alpha,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和对方保持了一定距离。
“你是东西丢在车上了吗?你赶快给公交公司打……”女人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她一只手举着伞,低下头,另一只手在朋克风的腕包里翻着。
在对方低下头的那一刻,秋叶珃下意识去看对方的脖颈,那里没有腺体,这说明对方是个Beta。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女人掏出了一包纸巾,塞进了秋叶珃的手里。
“你擦擦,脸上都是水。”
秋叶珃可以看出对方是个直性子的人,他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说了声:“谢谢,”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没丢东西。”
忽视到对方眼神中的疑惑,他擦了擦脸,水珠子把纸巾都被浸透了。
“哦哦,没丢东西就好,主要是我刚看见你跑得挺急的,以为你东西落上面了,我之前也落过,虽然没找回来。”女人耸了耸肩,又看了看路上雨水碰撞出来的涟漪,“你要不去我们店坐一会吧,这雨估计一时半会也不会停,刚才天气预报说我么这边未来三小时还有中雨。”
还没有到天气多变的夏天,春天就这么阴晴不定。
秋叶珃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对方的店就在街道对面,店名叫“聚点书吧”,是一家三层楼的书店,三楼住人,下面两楼都是卖书的,除了畅销书籍外,还卖高中辅导资料,另外还留有食堂位置,卖奶茶和汉堡,不难猜出附近有学校。
女人姓田,单名薇,这家店是她和弟弟田扬从他们母亲那里接手来的,最早的时候是她姥爷开的,坐落在这个小城市里,已有四十余年。
见田薇带陌生人进来,田扬愣了愣,直到田薇连喊了几声他的名字,他才反应过来,摸了摸头对秋叶珃说“你好”,紧接着又把目光投向田薇。
田薇被自家弟弟怀疑的表情看得头皮发麻,她清嗓子故作认真说道:“外面雨太大了,秋先生刚下车,没带伞。”
“你好,打扰了。”秋叶珃对田扬说。
眼前的人明显是个Alpha,进门时,秋叶珃就注意到了对方后颈的阻隔贴。
田薇带他到了一楼的茶吧,接了杯热水:“热水,你喝着暖暖。”
“谢谢。”秋叶珃冲她笑了下。
他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一个趴在沙发上玩平板的小姑娘,即便是秋叶珃不怎么喜欢小孩子,他也觉得这个小姑娘很可爱。
“圆圆!”田薇喊了一声,“你怎么还在玩平板,作业写完了吗?”
“知道了!”小女孩恋恋不舍地放下了手中的平板,趴在了沙发上一动不动,嘟囔了一句,“我想吃汉堡……”
“一让你写作业就想吃东西是吧。”田薇将平板塞到了旁边的架子上,“上午你吃过了,也不怕胖成小猪,到时候你看哪个帅哥哥喜欢你。”
“哼。”田圆这才坐了起来,她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人,于是拉了拉田薇的衣角说,“这个叔叔是谁呀,好帅啊,是我的后爸爸吗?”
小丫头不知道声音轻重,这话自然也传到了秋叶珃耳里。
秋叶珃:“……”
田薇:“……”
“你这丫头!”田薇粉底液都遮不住她的脸红,“是过路的叔叔,外面雨下得太大了,叔叔进来避雨。”
“哦。”田圆撇了撇嘴,跑到了秋叶珃面前说了句“叔叔好”,然后闷闷不乐地上了楼。
“你要不把外套脱下来吧,我拿了干毛巾,你来擦擦。”田扬此时走进来说,可下一秒他就觉得这句话有点奇怪,咽了咽嗓子,又接着说,“你衣服都湿透了,楼上还有几件新衣服,要不换一下?淋湿的衣服可以烘干。”
这些话都说完后,他又有些懊悔,毕竟这些话听起来好像热情过头了。
“谢谢你。”秋叶珃放下杯子,轻声说,“不过我看隔壁有男装店和洗衣店,我可以去那里。”
“行,伞给你,我们这里还有三四把呢,你喝完水先过去吧,正好我看现在的雨看着小了。”田薇看了看窗外的天,开口道,“他们店不大,但是有试衣间,另外这条街走到头大概二百来米还有一家旅馆,你可以住在那里。”
……
就这样,秋叶珃在这座城市里暂时停歇。他去那家旅馆洗完澡后换了衣服,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淋雨的缘故,当晚他发起了烧,三十八度四,彼时雨已经停了,故而他叫了辆车去医院急诊挂号、输水。
退烧已经是后半夜的事情,当他再次回到旅馆时,黑夜舔舐着小城市街灯的微光——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三点了。
一夜的折腾让他有些疲惫,外套脱下来后他就倒在了床上,没有吃安眠药或者褪黑素,整个人昏昏沉沉便睡了过去。直到九点钟的时候,他的意识才被振动的手表拉了回来,但也没多久,他从床上爬了起来,脑袋还是一团浆糊,上眼皮止不住地往下垂,陪伴他十余年的的嗜睡症还是找到了发作的机会,每到下雨天,他就开始犯困。于是,他就这样,不断地在清醒和睡梦中轮回穿梭,以至于到彻底请明时,他看到窗外晴天万里,还以为是梦境。
他躺在床上,手指抵在太阳穴两侧打旋。
他的手法显然没有季商玖的好,旋转许久后,睡意和疲倦感不但没有消失,反而两只手耷拉在两边,睡了过去,但这一次,他做梦了。
他看不清季商玖的脸,但他觉得那就是季商玖。
他梦见他躺在季商玖的膝盖上,季商玖给他的头部做按摩,明明力道正合适,季商玖还是关心道:“疼吗?”
他习惯性地“emmm”了一声,这属于临河市人的习惯,一声转二声调,否定的意思,秋叶珃习惯说这个,打小养成的习惯和口癖改不了,季商玖自己也觉得有意思,说听起来特别像撒娇。不过,对他的这番话,秋叶珃不置可否。
“好像只有这一刻,你才会对我撒娇。”季商玖继续说。
“我们都成年了吧……”他说。
“对于相爱的人来说,撒娇的时间大概永远都不会被限制。”季商玖俯下身,在梦里的他额头上亲了一口,笑着说,“你对我撒娇的时候,我会感觉到自己被依靠了,会感到很幸福。”
梦既光怪陆离,又荒唐万分,突然,他好像成为了第三者这样的上帝视角,在观看着那个“他”和季商玖。
他们的脸都不清晰,甚至连场景都不清晰,就像是还没画完的油画一样只存在着色块。季商玖好像在触碰他的额头,又好像没有,他好像是那个躺着的人,又好像不是,这一切好像是梦,又好像是真实的。
……
不知第几次醒来之后,梦中稍微旖旎的气氛让他觉得意犹未尽,他没睁开眼,侧身,下意识地将左手伸到了枕头之下,却发现空无一物。
一瞬间他的大脑清明,睁眼的刹那,眼前景象皆是陌生。
他的右手垂在左边白色枕头另一侧,那里已是一片湿漉漉的灰。
①我第一次见到这个说法,来自于王小波《沉默的大多数》。
写这一章的时候,恰好在听天刀的BGM《时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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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邂逅(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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