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灰》白墨苏

11、叙世（十）

　　叙世（十）
　　大办公室这边，任务下来，本该闲的闲死，忙的忙死，然而从会议室出来，许琅朗一路小跑到办公室追问值班的小警员，她发微信提到那帅哥走没走呢？
　　小警员是开会的时候给许琅朗发的微信，光惊讶、诧异、尖叫和犯花痴的表情发了不下二十个，这小刑警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一般帅哥根本入不了她的眼，更是因为和许琅朗都喜欢同一爱豆，坚持只有爱豆最帅，才得以成为彼此的小伙伴，所以许琅朗收到对方微信，就开始琢磨，这得多帅啊，能让她这样。
　　小警员指着办公室走廊靠窗的方向道：“没走呢没走呢，刚去那边打电话了，真的贼帅，江云祈已经够帅的了，他怎么说呢，比爱豆帅出个plus版吧。”
　　许琅朗道：“我擦，这还了得，那得是多极品一个大帅哥啊，怎么来咱么队了？犯案子了？千万不要啊，我爸要是知道我迷恋个犯人，会打断我腿的。”
　　“应该不是犯事儿的，自己进来的，说是找邬队，还带了好些吃的，”
　　小警员是新来的，市局这些领导还认不清楚呢，何况是省厅的，但是许琅朗不知道，还以为真有什么极品大帅哥来市局找邬云华，她理了理头发，踩着打算以身相许的步伐，向着那人走，一边走一边给自己调整出了一个小家碧玉的音调：“您好，您找邬队？”
　　顾意是半小时之前到的江安市局，听文员说刑警队的人都在开会，他本来要去张敬斋那里坐坐，接待的小刑警道：“张局也在开会。”
　　显然这小刑警是不认识他，顾意也没解释，要对方忙，自己随便找个地方等着他们会议结束。刑警队这种地方即便是他这样的人，也不能随便进，他便等在了外面的走廊，期间接了两个工作上的电话，以及江安疗养院打来确认季寻下周去复查的电话，一一处理完毕已经快八点了，这边的会还没结束，他要司机买了一些小点心送了上来。司机刚走，会就结束了，一直站在走廊窗前的顾意，将那只烟吸完，还没进去，许琅朗就来了。
　　随着许琅朗的声音，顾意回头，那天江安的夜空上是一轮满月，顾意穿着一条深蓝色西裤，搭配着浅蓝色的衬衫，许是太热了，他把从来都扣的严丝合缝的风纪扣给打开，灯影下，露出影影绰绰一片漂亮的锁骨，衬衣的袖子也被随意挽到了手肘，整个人刻板之中透露出了几分撩人的随意。
　　顾意回过头，许琅朗犹如被打回了原形的妖怪一样愕然道：“顾厅？您怎么在这儿？”
　　省厅下属这些局口单位，几乎没有女同志不知道顾意的，年纪大的想把自家的孩子介绍给他，年纪小的直接就想以身相许，然而无论大妈还是小姑娘前仆后继，顾意却至今依然位列全省大龄黄金单身汉的榜首。
　　顾意随着许琅朗的话微微挑起唇角，露出一抹善意的笑容道：“路过，来看看你们邬队。”
　　许琅朗长期和市局那帮屌丝待在一起，男神这么冒不然一出现，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她指着身后不远处的会议室道：“邬队，还在会议室呢，我帮您去叫他？”
　　顾意抬了抬手道：“不用了，我等等吧，别耽误你们的正事儿。”
　　“不不不……一点都不耽误，会都开完了，您要不方便去邬队那儿，我们办公室有空位，不然您去坐坐？”
　　许琅朗一口气说完，话音落下那一刻，她都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什么，就听顾意道：“那就麻烦你了。”
　　许琅朗巴不得被男神麻烦，手摆的跟雨刷器似的道：“不麻烦，一点不麻烦。”
　　可是那天，顾意还没坐到许琅朗安排的工位，就在半路遇见了邬云华，邬云华从会议室走出来，就见一个男模似的人渐渐朝着大办公室走过来，他还想着这骚包会是哪个案子的涉案人，一定得让人好好“关照”一下，走到近处才发现是顾意，他也不管眼前这是不是他直属上级，脱口就道：“你怎么来了？”
　　顾意和邬云华说熟悉不熟悉，说不熟悉但是孽缘却极深。四年前邬云华被调职到江安处理季寻的案子，省厅最后决议把他留在江安暂替季寻的职务，当时开会七个领导，只有一个投了反对票，那人就是顾意。之后邬云华几次表彰，都因为顾意对他行事作风的不满，从个人一等功降到个人二等功，再从个人二等，降到集三等。只要有邬云华在，就连集体荣誉都得降一级。邬云华有一次跟着张敬斋去省厅开会，碰到顾意，实在忍不了了，直接在会后拦住顾意问他，为什么要找他麻烦。那时候的顾意和现在的状态一样，身形挺立，给人一种风轻云淡的感觉，但是邬云华不知怎么着，从他那历来的谦逊温柔中，看到了一丝鄙夷。那天顾意对邬云华说的话，他一个字儿走没忘。
　　“你做事情全凭莽撞，没有章法，也许前面的路你走得很顺，但是警察这个职业不是让你靠着运气来建功立业的。也许这一次你侥幸成功了，那么下一次呢？你总想赢，博得满堂彩，你有想过失败之后的代价吗？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那是多大的代价，你明白吗？你说我是在单纯找你麻烦，你这么想就是错的，所以从你现在站在我跟前那一刻开始，你就是不合格的。”
　　顾意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邬云华却因为他那番话，整个人僵在了原地，邬云华这辈子在成绩这方面向来是顺其自然，然而顾意那番话却彻底激起来了他的斗志，之后这几年，江安市局年年是先进，他邬云华也成了警界的新秀，可是每次见顾意，他都有种感觉，就像他说的，他在他心里始终都是不合格的感觉。
　　听着邬云华那一点都不欢迎的口气，顾意淡漠道：“知道大家要加班，特意来慰问一下。”
　　邬云华看着顾意，轻哼一声道：“呵，这年月还能看见黄鼠狼给鸡拜年的，难得。”
　　邬云华说着，叫住刚要悄悄避开这场暴风雨的陈伟方道：“陈伟方，我们用慰问吗？”
　　一个是省厅领导，一个是顶头上司，这是用不用的问题吗？陈伟方冲着顾意尴尬一笑，拉着邬云华的袖口让他冷静点道：“多多益善，不是更好吗？”
　　邬云华当没听见陈伟方说什么，道：“既然不用，就把顾厅带来的东西，连带他本人一块给请出去吧。”
　　陈伟方就烦邬云华动不动就抽风，他咬着后槽牙道：“还不回去了。”
　　邬云华看向陈伟方，一副要吃了他的表情道：“为什么？”
　　陈伟方回头指着办公室的大开间，邬云华回头，就见人手一份夜宵，看那夜宵的包装盒，还有大家那喜上眉梢的样子，也能猜出来，那绝对不是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陈伟方能准备的。
　　一众吃着慰问品的小将们，见自家地头蛇和外来的强龙杠上了，抱着饭盒就跑了，生怕殃及他们，而邬云华见一众上不了台面的样子，抽了抽唇角道：“既然顾厅来慰问江安市局，我们不还礼多不合适。”
　　顾意和邬云华说话的时候，季寻也从会议室出来了，他也没心思和邬云华斗嘴了，随口道：“没什么不合适。既然大家收到了，我就回去了。”
　　顾意见一见季寻的目的达成要走，邬云华不干了，他道：“那哪儿行呢？就门口刀削面吧，你作陪。”
　　季寻不知道邬云华和顾意之间的矛盾，虽然也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焦灼，但是他却并不在意，所以任这边狂风暴雨，他这边也是按部就班往工位上去，打算再重新整理一下手边的资料。哪知道人还没坐下，一口锅就砸了下来。
　　如果邬云华是单约约顾意，又或者他叫的是别人，估计这时候顾意都已经下楼走了，可他偏偏叫的是季寻。顾厅隔着几米远看着被邬云华叫住，一脸呆滞的季寻，突然觉得这事儿有点意思，他一反常态道：“既然邬队盛情相邀，我就却之不恭了。”
　　顾意说完转身大办公室，邬云华看着一边的季寻道：“走吧。”
　　季寻看看邬云华，十分不给他面子道：“我晚上不吃饭。”
　　季寻公然反抗邬云华的举动，让一众看戏的看客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常景脑子里甚至脑补到新人师弟被削的场面。然而季寻的回答，好像是在邬云华的意料之中，他拿起季寻放在椅背上的外套，上前搂住他的脖子，一边把人往门口带，一边道：“今儿不吃也得吃。”
　　邬云华生生把季寻拽走，留下办公室一众吃瓜群众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个意思？无间道变延禧攻略了？”
　　“这完全是相爱相杀好不好，邬队的角度就是《我的高冷副厅长》，从顾厅的角度完全就是《我傲娇的刑警队长》啊。”
　　听着那一众八卦，旁观全程的许琅朗喝道：“这是重点吗？”
　　“这不是重点吗？”
　　“重点是我们门口哪儿有刀削面店啊。”
　　大家一听许琅朗这话，异口同声道：“你这才不是重点吧，不过也真没有……。”几个人说着突然看向墙上的表又道：“不过也可能有，要是真去那家，邬队对顾厅真是恶意满满了。”
　　陈伟方看着办公室这帮八卦的越来越没谱，他道：“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人家都说孩子闯祸是因为作业太少了。要不要我给你们准备好小板凳，等着他们三回来继续演？”
　　众人一听这话，连忙散场，一个个瞬间切换到了工作模式，整个刑警大队一组，除了许琅朗还春心难收之外，基本都回到各司其职的状态了。
　　陈伟方这边，看着大家忙起来，他操心的看向空荡荡的大门口，幽幽叹了口气道：“这哪儿是吃饭啊，分明就是场鸿门宴。”
　　陈伟方也懒得管自家熊孩子能把领导给得罪成什么样子，按照笔记本上开会做的记录，逐步开始工作。然而他这边的工作部署还没开始呢，就被张敬斋一个电话叫到了副局办公室。
　　彼时副局办公室，茶几上摆着一个纸质酒箱，箱子一看就有年头了，上面满是尘土。陈伟方过去的时候，刚把那箱子找出来的张敬斋道：“你把这箱子拿走，但是别打开。”
　　“啊？”
　　陈伟方一脸懵，张敬斋却道：“这案子要是查不下去，你再把这箱子交给邬云华。让他来处理。如果查下去了，也查清楚了，就先放在你那儿，由你们保存，这东西你们以后应该能用上，如果你们用不着了，那时候我还在，你再给我送回来。”
　　张敬斋那番话说的云里雾里，陈伟方想要问些什么，都不知道从何问起。张敬斋这边也没解答的意思，交代完之后就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就这么着，陈伟方连箱子里面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把箱子带走了。也正是因为他对于张敬斋的绝对信任，所以他始终没查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把箱子抱回办公室的路上，陈伟方清楚看到箱子外面印刷的日期，那酒箱不是这两年的酒箱，也不是近这一二十年的。而是一个有着三十三年历史的老酒箱。陈伟方虽然在行政岗位上是一流的，但是在案子的调查和处理上却是二流的，即便如此，但是他还是感觉到了这箱子有问题。除非是刻意的设计和安排，不然没人会找来三十年前的纸箱子来装东西，而能被三十年前的纸箱装起来的东西，一定是和三十年前有关的老的东西。
　　至于箱子里面到底是什么，箱子又为什么在张敬斋手里，他又为什么把箱子留给陈伟方，而不是直接交给邬云华，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