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成泥情如梦(上)》多情追惜

24、第二十二章

　　除夕。皇宫。
　　四品以上官员、六品以上京官都已齐集皇宫，参加一年一度的除旧迎新宴，这在四方城已成为一种传统，目的在于显示皇恩浩荡，并以此激励百官尽忠职守。宴会上，男女分桌而食：官员的女眷由玉竹夫人和上官燕带领在偏厅用餐，未做官的男子又另开一厅，只有官员们是在正厅。
　　首席自然是皇甫仁和坐了上座，左手边是欧阳飞鹰——以国丈的身份出席，接着是欧阳明日、司马长风——仁和派给长风一个虚晃的将军头衔。右手边是宇文泰来及另两位宰相。其他各桌也是按官衔等级就坐。
　　“哎，大哥，吟儿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尚未开席，仁和悄悄问道。
　　“她……”明日也不知如何回答，自从上次吟儿哭着离开后，还真没再见过她，连明日也不知她的去向。
　　“城主，老臣听说，近日有宫女失踪，不知传言可是真的？”宇文泰来听见仁和的问话，故意插话。
　　“我，我没听说这种传闻。”仁和忙否认，他知道一旦宇文泰来知道宫女吟儿不见了，一定会借此找明日麻烦。
　　“是吗？”宇文泰来见仁和否认，想他必是要包庇明日，又道，“可是这传闻上下皆知啊！不如来个彻查，也好澄清事实。”
　　“这……”仁和担忧地望向明日。
　　“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明日却很是坦然，笑着赞同道，“宫女若是失踪，却是大事，不过要是有人私自收容宫女，其罪当诛！”明日原本的确不知吟儿的去向，但见宇文泰来如此热心地关心此事，再加上宇文泰来和吟儿的关系，明日敢保证吟儿一定就在宇文泰来的家里。“不如，就趁今晚，查个彻底，也好向在座的所有同僚说个明白，宇文大人认为可好？”明日征询道，他那含笑的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芒。
　　“今晚？”宇文泰来没料到明日会出这一招，着实吓了跳，如果真的彻查，自己还真是私藏了宫女，这罪名可不小，说不定还会“其罪当诛”，原本是想以此整整欧阳明日，没想到竟然是自饮祸水，宇文泰来脸色有些白了，“既然城主说没有此等传闻，想必是有人造谣生事，我看就不必大费周章地彻查了。”
　　“造谣生事自然不容于法，但道听途说、以讹传讹者也当示以警戒。”明日含沙射影，“宇文大人认为呢？”
　　“是是是，国师所言极是。”宇文泰来只希望早点结束这个话题，赶忙点头认同。
　　明日点头，又转向仁和，“城主，也该开席了。”
　　“那就开席吧。”仁和发话道。
　　全体官员起身，举杯颂道：“一祝：国泰民安！二祝：王业千秋！三祝：天下太平！”说着连饮三杯。
　　“好，愿我四方城风调雨顺、民安业乐！”仁和也举杯道，“在此，先感谢各位的尽忠职守、为民谋福！”
　　“为城主分忧，臣等不辞劳苦！”
　　“好好好，同饮此杯！”仁和一饮而尽，“现在让国师来讲讲吧，算是给各位的新年祝语。”
　　“谢城主抬爱。在下并无良言锦句，只是想与诸位讨论一下为官之道。”明日清了清嗓，款款而谈，“官字，上家下众。官者，是上为国家和朝廷，下为黎民百姓办事的人。吏字，是一字加个史，而史又是中字加支笔，就是说，他是个秉中如一，执笔以书，为国家、朝廷记录大事的人。”
　　众官员纷纷点头，十年的寒窗苦读只是为了谋个一官半职，这相识几十年的文字倒真没好好分析过，不曾想，光是这“官吏”二字，就有这许多做官的道理，众人开始佩服这位年纪轻轻的国师了，至少他的见解倒是与众不同。
　　“为官者，理应做到四点，即‘公正廉明’。”明日讲到正题上来了，“公，无私谓之公。就是要求办一切事都要从为国为民出发，而不能从一己之私利出发。正，不偏不倚谓之正，即秉中如一。廉，就是廉洁奉公，不贪不沾。明，就是光明磊落，是非分明。”
　　“国师所言诚为百官奉行之守则。”一人赞道。
　　“是，是是。”其他人也点头附和。
　　明日用手势止住了众人的恭维，继续说下去：“古人说，为官择人者治，为人择官者乱。这对一国之君、一州之府、一郡之守、一县之长都是适用的。而作为君、府、守、令，为要使人尽其才，官尽其职，就要公正赏罚。赏以表功，罚以惩恶。赏不可不当，罚不可不明。赏赐当，则勇者知所死，智者知所用；刑罚明，则邪恶知所畏，奸佞知所止。为明赏罚，还要慎喜怒，不可因怒而惩无罪之人，亦不可因喜而免应戮之罪。故先贤有言，生其可杀，杀其应生，忿怒无常，赏罚不明，朝令夕改，此国之五危也。故君子应威而不猛，忿而不怒。以一朝之怒而忘其身者有之，以一念之差而丧其国者亦有之，诸位当谨慎。”明日扫视了一下众人，最后转头对仁和道：“为人君者，要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正万民以正四方！”
　　众人皆点头称是，明日也坐下，喝酒润嗓。
　　“好了，也听国师说了许多，希望众卿能从中受益。”仁和最后总结道，“现在，开怀畅饮吧。”
　　百官倒也尽兴，只是不敢喝得太醉，看看已近夜半，明日便建议仁和让众人回去祭祖、守岁，仁和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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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你还没睡，要守岁么？”仁和见明日一人在庭院里，便也坐下陪伴。
　　“你听过一个关于守岁的说法么？”明日仰望苍穹，俊美的脸上显出少许天真，“据说，只要晚辈连续守岁十年，那他的长辈就可以增寿一年。”
　　“你是在为岳父、岳母还有边疆前辈、古前辈守岁吧？”
　　“我要是能为他们守岁十年就好了。”明日悠悠道，语气里有种淡淡的感伤和对命运的无奈。
　　“大哥，你是个敢和天意抗争的人，你要做到的事一定能做到。”
　　“可是有些时候，人真的斗不过天。”一想到弄月、盈盈、易山的死，连敢于和天争的明日也深感命运的无常，人事的渺小。
　　“但是大哥你，决不会放弃。”仁和鼓励地望着明日，眼神里满是信任。
　　“仁和，你真的像个城主了。”明日回望着仁和，放心地微笑了，“刚才在大宴上的话，我希望你也能好好想想。等有一天你成了一位真正的明君，将四方城治理地井井有条的时候，所有人的付出都会是值得的，到那一天……”明日的眼睛变得迷蒙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盛世，他含着笑，声音也变得细微、含糊。
　　“大哥，你怎么了？”仁和猛然惊觉明日的反常，一把扶住摇摇晃晃的明日。
　　“我没事。”明日没有底气地说。
　　“对了，上官燕说，那副药每月吃一次，再过三天就是一个月了。”仁和突然想到，“大哥，我扶你回房去吃药吧。”
　　“不，我不要吃！”明日一反温文尔雅的常态，竟流露出一丝恐惧。
　　“大哥，怎么了？”仁和不明白明日怎么会对吃药如此害怕，“我知道那药特别苦，但是……苦口良药嘛，忍忍就好了，只要等你病好了，就不需要吃了。”仁和极尽哄孩子的办法，在他看来，明日如此，就像是个孩子。
　　“不要，不要，没有用的，没用的。”明日痛苦地喃喃，只是摇着头，眼底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
　　“大哥，大哥！”仁和推推倒在自己怀里的明日，似乎是睡着了，想必是醉了也累了。睡梦中的明日紧抿嘴唇，微蹙双眉，眉间的一抹红显得有些凄艳，他原也是脆弱的，只是他好倔强，倔强得连梦中都只是敞开一半的心扉，总不让人看见他的脆弱。“好好睡吧。”仁和低语，抬头一看，子时已过，“大哥，你已经为他们守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