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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13.
      沈衍直不敢说自己在找他亲爹,正不知该如何作答,这时一道风吹过,沈衍直一晃神,就见他那衡爹爹在他面前杵着。沈衍直上一回见到他爹是在三年前,他虽与赵衡见得不多,但与赵衡有一股天生的亲近之感,加上沈庭清从小对他不停熏陶赵衡多好多好,好得只应天上有,人间只得这一个,这更放大了赵衡在沈衍直心目中的光辉。
      而赵衡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对沈衍直是极好的,从未打他骂他,见着他便是叫着心肝宝贝。沈衍直想吃什么想玩什么,赵衡也从不会拒绝他,和冷冰冰的外表看起来截然不同。
      沈衍直一阵打心底的欢喜,如往常一般扑上前去抱住他爹,朝赵衡怀里不停地拱着。而这一幕恰被祁允和看在眼里。
      赵衡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沈衍直的头,温声叫着:“心肝宝贝,我的心肝宝贝……”可又慢慢推开沈衍直,目露哀愁地望着他。
      沈衍直一阵疑惑,又要伸手出去,却被赵衡拒绝,只听他说道:“心肝宝贝嫁了人,是有福之人。我是不祥之人。”
      沈衍直皱着眉上去抱住他的衡爹爹,像老沈似的沉稳地拍拍他的爹的后背,道:“爹你又瞎说了。我的福气就是你和爹的福气。”
      这时沈庭清在一旁叫着:“阿衡啊……”
      赵衡便放开沈衍直朝着沈庭清走去。这时祁允和在屋外朝着沈衍直招了招手,沈衍直便走出屋去。
      耳聪目明的赵衡耳尖微动,便听门外那人道:“那是谁!你怎么这样抱着他!”那人的口气不善,冲他的心肝宝贝毫不客气。
      而沈衍直也压着嗓子怒道:“你别没事找事!”
      那人又冲着他的心肝宝贝叫道:“早上的事情是我不对,可你不能太过分了!你毕竟是我的妻子!”
      沈衍直道:“祁允和,你是不是疯了!他是我爹!你能不能就事论事!”
      那人这才没了声音,又说要进来见见,可被沈衍直阻止。沈衍直要那人离开,那人不肯,之后两人又吵了好一阵,虽然都是压着嗓子,可被赵衡听得一清二楚。
      之后过了很久,沈衍直独自一人进来,换上一副笑脸,似乎无事发生一般。他还未开口,赵衡便说:“心肝宝贝,你回家吧。我照顾你爹。”
      沈衍直一听,笑容顿时散了干净,匆匆走上来:“爹病着,爹爹你也累了。我留下来照顾爹吧,他没意见的。”
      沈衍直说的“他”,应当就是在门外与他争吵的祁允和,也就是沈衍直的丈夫。
      这时沈庭清也道:“儿啊,这儿不用你照顾。爹的病好得差不多了,你跟允和回去吧。爹想要和你衡爹爹说话。”
      沈衍直顿时红了眼眶,可又生生忍着,嘴上说着“那好吧”,可离开时却一步三回头,眼眶红红地望着他的父亲。
      等到沈衍直走了,赵衡对沈庭清道:“心肝宝贝不开心。不走还要吵架。心肝宝贝吵不过他。”
      沈庭清握着他的手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他愿意嫁就嫁,要回来就回来。咱给他留着屋子就是了。”
      等沈庭清病好得差不多了,他心里又有了赵衡要离开的预感。在他病好之后的第七天,赵衡果然又离开了。沈庭清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情,再次回到他那空荡荡的院子,夜里收拾被褥时,沈庭清拿起枕头,发现自己藏在枕头底下的碎瓷片不见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圈褪了色的手绳。
      沈庭清捏起那手绳,放在手里瞧了瞧,依稀还能看出当年那如情丝般缠绕在赵衡手腕的红绳模样。
      当年赵衡手上戴着两条,现在给了沈庭清一条。
      沈庭清将手绳系在手腕上,望着窗外的明月,他低下头,抬起系着红绳的左手,在虚无的空中轻轻一握,仿佛又一次握住了赵衡那冰冰凉凉的右手。
      赵衡又一次挺着比当年怀着沈衍直还大的肚子站到沈庭清面前时,沈庭清强行忍住用刚刚抽过祁允和的鸡毛掸子抽赵衡的冲动,听大夫说赵衡动了胎气,胎儿月份已大,要躺着好生休养。他安顿好赵衡,又领着老大夫气冲冲地去看沈衍直,哪知此刻沈衍直正在廊下和祁允和抱在一起,两人忘情地吻在一处。
      老沈一抬鸡毛掸子捂住大夫的眼睛,两人同时转过身去,站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昨天的雨真大啊”、“是啊不知今晚会不会下雨”。可沈庭清心里明白,当年他与赵衡中了这画堂春的毒时,场面比这俩人还要“不堪入目”,不撕烂几件衣服是绝对不会罢休的。可没过多久,沈庭清便听见沈衍直的痛哼呻吟,回过头来,他那傻不拉唧的儿婿祁允和还扶着沈衍直不知所措。
      沈庭清上去将祁允和挡在门外,又叫阿让阿谦把祁允和请到大厅去,听到他的心肝宝贝的情况比他的阿衡还要糟糕,沈庭清又隐隐握紧了手里的鸡毛掸子。
      沈庭清在沈衍直这边照顾着,正担心赵衡是不是会找过来,阿谦便在外头叫着:“老爷,夫人来了。”
      沈庭清赶紧抢出门去,不愿让赵衡看见沈衍直受苦的模样,将赵衡扶到廊下坐着。可他不知赵衡耳力极好,可以听见里面沈衍直的呻吟声。
      赵衡听着听着,沈庭清还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可赵衡一把抓住他的手,颤颤地说:“心肝宝贝好疼……”
      沈庭清又是心疼又是难过,竟对赵衡大声骂道:“都是你给他立了榜样!你一天天说走就坐,他倒也学会了!我说要把他送回祁王府去,他就一大早出城跑了!他还不知道自己中了那毒,要不是被那祁允和找到,如今就是一尸两命!”
      赵衡闻言,就要挺着肚子站起来,可这时腹中一踹,又给他疼得坐了回去。
      沈庭清看着他发白的脸色,急道:“你又要做什么!你是要打衍直还是要打祁允和!你就知道打他,从不知道教他!如果这些年你陪在他身边,他又怎么会去喜欢那个大将军!那个大将军一看就是个留不住的主,就是你这些年天天往外跑,才让衍直也喜欢上这种飘忽不定的人!”
      沈庭清也是急坏了才说出这些话来,平日里对着赵衡都是好言好语的劝慰。而沈衍直问赵衡为何离开,沈庭清也只是说他自己不好。可今日他看见赵衡的模样,想着他怀着孩子定然又在外头吃了不少苦头,这会儿又是动了胎才回到自己身边。他想起赵衡生衍直时,也是发作了许久才跑到他家,一进门就生了衍直,完全不给小沈什么心理准备。
      如今小沈变成了老沈,为一家老小操碎了心,可赵衡对待孩子还是这样马马虎虎,只有出事了才知道回到沈庭清身边。
      可这回确实是沈庭清误会赵衡了。自打赵衡发现这个孩子以后,他还记得多年前的失子之痛,故而一直小心翼翼护着这个孩子。这几个月来都是在他师父身边静心养胎,从不惹是生非,能用走的绝不用骑马,能让他师叔打的架绝不自己来打。
      而此次沈衍直离家出走,沈庭清心急如焚,只能给赵衡师父投去信鸽。赵衡这才与沈庭清对接上了消息,匆匆赶来,路上也十分注意孩子的动静,只要孩子动得厉害便会歇上一歇,安胎药也吃了大半瓶。只是到了城门口为了救沈衍直和祁允和动了手,这才动了胎气。
      老沈一句一句,把老赵的头说得快要低到地里去。他向来是不会为自己辩解的脾气,而沈庭清素来对他温言细语,更使他不会为自己分辩。别人要是骂他,他也就一剑了事,可沈庭清骂他,赵衡只能受着,白白地受着,还要在心里存着,翻来覆去难受好多天。
      这会儿他一边被沈庭清骂着,一边听着屋里自己的心肝宝贝正在受苦,赵衡宝宝心里也苦,可也只能轻轻揪着沈庭清的衣角,低着头红着眼眶,听老沈劈头盖脸地骂了自己一大通。
      赵衡难过得正要流泪,就听沈庭清道:“我说你你就要哭,哭完也不长记性回头再犯。你以为我真拿你没有办法吗?你信不信我再锁着你,把你的腿打断!”
      赵衡浑身一颤,赶忙把眼泪憋了回去,低着头颤颤地发着抖,快四十岁的人了,此刻在沈庭清面前委屈得像个小小的孩子。
      可他在沈庭清眼里只有四岁。从小沈到老沈,沈庭清觉着他的衡儿始终只有四岁。他对他自然有许多办法,可看见赵衡那个模样又毫无办法。
      害,只能宠着。沈庭清又一次在心里告诉自己。
      沈衍直在屋里疼得厉害,沈庭清便趁着这时间把沈衍直和祁允和的事情给赵衡说了一通,听得赵衡云里雾里。沈庭清知道他的小脑瓜子承受不了这么多的信息,便只能叹着气道:“衍直不喜欢他,可又偏偏救了他,还怀了那家伙的孩子,不敢让人知道。你说他这孩子怎就这般糊里糊涂的,让谁去吸那毒血不好,偏偏自己来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也不知道是像了谁!这会儿他是铁了心不想回祁王府去,还说要把孩子独自拉扯大。你知道他怎么和我说的吗?”
      赵衡愣愣地抬头望着他,只见沈庭清露出一抹哀愁的笑,听他道:“他说,我可以,他也可以。”
      可沈衍直不知道的是,沈庭清是凭着对赵衡的一腔爱恨才把沈衍直拉扯长大。他与其是说将沈衍直拉扯长大,倒不如说是在等待赵衡回来的日子里顺带把沈衍直给带大了。
      赵衡闻言,久久不作声,只是慢慢地摇着头说“不可以”。
      沈庭清却给气笑了,问他:“他说我可以,他为什么不可?”
      赵衡抬起头来望着沈庭清,十分认真道:“太苦了。他吃不了苦。”
      沈庭清一个白眼差点没翻过去,对着赵衡是又气又乐,手指颤了半晌才道:“你也知道我把他拉扯大有多苦啊!小时候刘伯还在,还能帮我带着,后来刘伯也去了,这小子简直就是个混世魔王!和你一样,一刻不留神就要惹事!你也知道我苦啊!”
      他说得龇牙咧嘴,可还有许多痛苦压在心底。赵衡就伸出双手抱着他,把脸紧紧贴在沈庭清心口,温声说道:“清清不气。”
      沈庭清叹了口气,轻轻扶着赵衡柔软的发,看着赵衡隆起的肚腹,道:“你如果要走,这回就把孩子带走吧。我不想让这一个也和衍直一样。”
      赵衡没有回答,只是抱着沈庭清,又轻轻地说:“心肝宝贝好疼。我很难过。”
      沈庭清要他坐在廊下等候,自己推门进去,问过大夫后,听说沈衍直时刻有早产的风险,这几日都要在榻上观察休养。沈庭清知道那孩子未满七月,若是生下来定然活不了。可他不能替沈衍直做这个决定,他也舍不得让祁允和来替沈衍直做决定。他知道允和虽然顽劣,可说到底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这么大的担子,不应让他来背。
      他只能和沈衍直实话实话,说那祁允和就在外面,不论孩子保不保得住,都得给祁允和一个说法。沈衍直向他求饶,说他不愿再回到祁王府,可他又害怕,他不知如何是好。
      沈庭清决心要让祁允和明白这个事情,便要阿谦去把祁允和叫来。而沈衍直也没有反对,没有求饶,他已经慌得拿不出主意。
      这时赵衡挺着肚子走进来,看见沈衍直不停流泪的模样,又听到沈庭清对沈衍直说不会让他独自养这孩子。赵衡心如刀绞,走上前去,捧住沈衍直的脸,心疼地唤着“心肝宝贝”。
      沈庭清站在一旁看着,又说:“祁王要这孩子,你就和他回家去;他不要这孩子,今晚就把孩子落了。”
      沈衍直连哭泣的声音都没有,神情恍惚、目光发散,只是在他的爹爹怀中不停打颤,捧着肚腹的手冷得似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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