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颜公子》默写着悲伤

11、城南迦叶 神断梦霄

　　井雅烙。”井焰先报了自己游戏江湖的化名，眼见浮梦霄微微一笑，从随身包裹中取出纸笔，略一沉思，挥笔写下一首七言律诗：
　　面若桃李智计沉，
　　温玉其表暗流涌。
　　妄动情心天下倾，
　　百转千回只念君。
　　自负机智世无双，
　　为人作嫁摧肝肠。
　　红颜弹指验真情，
　　敛心笑对眼前人。
　　“公子可自己参悟其中奥妙，但请公子慎行，万不可妄动改运之心。”把手中的纸交给井柏然之后浮梦霄再三叮嘱，虽然知道这么做也只是枉然，可他还是愿意一试。
　　叮嘱完之后又转向付鸾斐，示意他报出自己的名字。付鸾斐微皱眉头犹豫了一下，本来他对这些东西不是太相信，但是，也不好意思扫了井焰的兴，就勉强报出了“付璃月”的名字。
　　神断浮梦霄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明显愣了一下，但是很快恢复了正常，他以最快的速度写下了另一首七言律诗：
　　地狱修罗世人惊，
　　不知身世苦悲凄。
　　欲为周公涉人间，
　　难料此间惹红尘。
　　王剑出鞘天下动，
　　情丝一线苦难断。
　　与君相伴渡波劫，
　　青山雪岭待花开。
　　随后，不等付鸾斐开口他换了一张纸又写了一首，交到付鸾斐手上。
　　“请这位公子把这个交给另一个公子，不用怀疑，就是你现在心中想的那位。神断一天只断三人，今日数已满，也是时候回去了，告辞。”浮梦霄冲两人一拱手就要挥别。
　　谁知他走到半路又折了回来，附在付鸾斐耳边说了几句话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刚才和你说什么了？”浮梦霄刚走远井焰就凑到付鸾斐身边问。
　　“没什么。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还是赶快找回紫陌和红尘回客栈吧。”付鸾斐看着浮梦霄的背影若有所思，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真的有人能做到那样的事吗？
　　“主上，主上……”遥遥地传来红尘的喊声拉回付鸾斐的思绪，也喊皱了井焰的眉。
　　看来，紫陌红尘并非如他所料只是一般的侍女，而且依脱困的时间看来武功还是不弱的。不然，暗部的十四卫怎么可能只困她们这么一会儿？
　　“主上，刚才怎么走着走着就不见你们的身影了？害我们一阵好找呢！”
　　“可能人太多了，走散了吧。时候不早了，也该回去了。”淡淡地说着，付鸾斐转身汇入人群。
　　“等等啊，主上。我们不是还要找神断吗？”红尘高声喊着也吃力地跟在后面。
　　井焰则是低头沉思，那个浮梦霄到底说了什么让他这么在意？还有那首什么诗，根本就是胡扯，看来只是一个稍有才气的书生，在这里装世外高人欺骗无知民众。不过，他为什么要让付鸾斐带东西给李迹翎呢？是的，他几乎可以肯定，浮梦霄要付鸾斐交的纸是给李迹翎的。
　　“少主，属下无能，未能完成任务，请少主惩罚。”十四卫的零卫前来请罪。
　　“算了，她们本就不简单，是我低估她们了。而且，堵人又要不被发现，对红尘来说不难，可是面对紫陌的心思细腻，就实在是太为难你们了。”井焰继续当温和的王子。
　　“启禀少主刚才出去跟踪的人报告说，他们失去了李迹翎的行踪。”暗部的追踪部队首脑回来报告。
　　“嗯，他的实力和我不相上下，能让你们跟这么久他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们是在哪里失去他的踪迹的？”
　　“距此处尚有有一天一夜的路程。”
　　“好，你下去吧。”挥退了追踪队的人，井柏然转身对零卫吩咐道，“听到没有？计划提前实施。”
　　“是，属下遵命。”
　　“嗯。”
　　布置完了计划井焰才运足内力去追早已远去的付鸾斐。
　　当两人并肩走进有朋客栈的时候，井焰看到了令他咂舌的一幕。刚刚他还接到报告说，还在离此一天路程之外的地方，可是他却看到李迹翎坐在客栈的大厅中央。
　　“回来了？”李迹翎扬起春风般的微笑看着付鸾斐，平和地问候着，好像他们天天这么打招呼一样。
　　“哼，失踪了这么久的家伙居然好意思这么问我。”面对自己从没有见过的美丽笑颜，付鸾斐的怒气不消反涨。
　　“我只是去找人问问题而已，不告而别是我错，别生气了好不好？”李迹翎温言哄道。
　　“哼，你李大公子面子大得很，一个心情不好就不辞而别，我又怎么敢生你的气啊？一不小心你又会失踪了，这回我恐怕就没这么大命等你回来了。”狠狠地瞪他一眼表示自己的不满。
　　“怎么，黄道宫的人又来找你麻烦了？我明明已经警告过他们了，胆子也太大了。”李迹翎佯装生气，他也知道，黄道宫现在是自顾不暇，就算来找麻烦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付鸾斐不知道李迹翎离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他回来以后性情变了很多，以前的他总是清清静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沾惹不上身的感觉。现在的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惹上了红尘的仙子，清丽不减却又多了几分人味。
　　“我虽然伤重在身也不至于让几个小角色伤到了，只是被一个意外给惊了一下。喔，对了，这张纸上的东西是给你的。”付鸾斐取出浮梦霄交给他的纸拍到桌子上，然后就起身回房了。
　　李迹翎接过纸展开一看上面是一首七言律诗：
　　惜在重霄孤身寒，
　　韶秀清笑醉天下。
　　灯火阑珊莫回首，
　　弦月芳华惊冰心。
　　奈何青天覆乌云，
　　虽如咫尺隔天涯。
　　月暗人悲各自伤，
　　昙花一现只为君。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这首诗的时候，心脏突然加快了跳动的速度，“奈何青天覆乌云，虽如咫尺隔天涯”，一种不详的感觉袭上心头，咫尺天涯，这不是付鸾斐的剑吗？咫尺之距，天涯之隔，这种感觉绝对是世界上最折磨人的，他们，不会有什么吧？
　　“李公子，我家主上他……”紫陌上前想要和李迹翎解释什么，可是却被制止了。
　　“紫陌，今天是什么日子？”李迹翎问了一个十分不着调的问题。
　　“十月初三啊！”才刚回答完就似觉醒一般捂着嘴轻叫了一声，脸上露出了哀伤、焦急、忧虑的颜色。
　　付鸾斐的两个侍女紫陌和红尘是戴冥仰亲自挑选的，自从地狱修罗建成以来就一直在付鸾斐身边服侍，对他的生活习性了如指掌。紫陌心细如尘、观察入微，对付鸾斐一些奇怪的习惯尤其关注；红尘虽然个性冲动、大而化之，却也是忠心耿耿，所以也是比较了解她们这个主上的。
　　其实付鸾斐有一个习惯，是除了戴冥仰、紫陌、红尘还有吕睿之外谁也不知道的习惯。其实也不能算是习惯，只能算是怪癖。现在，戴冥仰告诉了李迹翎，又多了一个知道内情的人，但是不知道这个人可不可以帮忙解决这个怪癖。
　　“看来你想起来了，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办法由我来想，你们放心做自己的事去，但是，你们要记得，我办事的时候你们谁都不能过来打扰。”
　　“可是……主上他……吕少爷和戴少已经想了很多办法了，李公子你……”紫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能动摇李迹翎的决心，却引起了井焰强烈的好奇心。
　　对于付鸾斐他知之甚少，紫陌这个样子肯定是很棘手的事情，又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他更加好奇，他要了解全部的付鸾斐。至于自己的计划，先搁浅一下也无妨啊！反正现在李迹翎也回来了，如果贸然实施，说不定还会让他成为计划的直接受益者，那样自己不是白忙活了？
　　“紫陌，你去告诉吕公子，这里的事情我会解决，地狱修罗情势危急，戴冥仰恐怕难以应付，现在急需他的帮忙，叫他赶快收拾包袱回去。”李迹翎看着紫陌认真地说。
　　紫陌有些吃惊，怎么李公子去了一趟宫里回来就变了一个样子，以前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一扫而空，变得犀利、尖锐同时也有一种心甘情愿臣服的力量。
　　“是。”紫陌微施一礼退了下去。
　　井焰看到对他总没有好脸色的紫陌对李迹翎居然是这么恭敬，心中极度不平，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能够轻易取得别人完全的信任？为什么他会比自己这个皇子，更有令人甘心臣服的气质？
　　十月初六，月华如水倾泻而下，有朋客栈后院大厅的石桌边，付鸾斐一身单薄的衣衫，对着面前的温玉酒具喝酒。
　　戴冥仰曾经说过，付鸾斐极为自制，平时几乎滴酒不沾，但是，只有这一天，十月初六晚上，他一定会喝到酩酊大醉。没有人知道原因，就连戴冥仰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十月初六那天晚上，是他最后一次看到付鸾斐杀人。不，准确地说，他只看到付鸾斐浑身是血地去找他，他昏睡了三天三夜，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做过杀人的事。
　　这个十月初六没有例外，但是有了变化，因为，多了一个人，李迹翎。
　　付鸾斐喝酒的怪癖多少人劝都没用，戴冥仰、吕睿、紫陌、红尘，他们试过所能想到的所有办法，可是全都失败了。所以，戴冥仰在见到李迹翎的时候也顺道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了。
　　初六，月亮不是很大、很圆，却另有一番风味。付鸾斐举着手中的酒杯遥敬天上的明月，眼神迷离，醉态可掬。
　　“怎么兴致这么好啊？”李迹翎轻笑着走近，脸上始终带着迷人的微笑。
　　“你从哪里来的？”付鸾斐显然是有点醉了，意识不是很清楚。
　　“我？从房里过来啊！我看到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就过来看看。”说到这里就自来熟地伸手取过桌上剩余的酒杯和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你干什么抢我酒啊？”迷糊的付鸾斐有点可爱。
　　“那好，你要我不动你的酒也可以，那你就要告诉我，今天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喝酒。”李迹翎诱哄着说。
　　其实这招戴冥仰他们不是没用过，只是，付鸾斐喝酒的时候杀伤力比平时更大，谁也不敢轻易接近。而且，那种微醉的情况下，媚眼如丝，勾魂摄魄的魅力不是谁都可以承受的。如果李迹翎再晚一刻出现，看到的将是打破几乎所有人心里防线的那一幕。
　　“喝酒？喝酒当然是为了庆祝啊！有好的事情才要喝酒的。”付鸾斐用水润的眼睛盯着李迹翎认真地说。
　　“哦？好事情？什么样的好事值得你用这种方式庆祝？说出来让我陪你一起庆祝啊！”
　　“今天，是他的忌日，也是我的忌日，还是很多人的忌日……那些死在咫尺天涯下的人的忌日……”本来有些模糊的声音最后变成了哭腔，眼泪慢慢地流下，晕湿了脸庞也染湿了胸前的衣裳。
　　李迹翎微皱着眉，这样的付鸾斐让他感到陌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脆弱的他，让他的心不住地抽痛着。但是难以安慰的无力感和看到付鸾斐为另一个男的哭泣时候的气愤，同时纠缠着他的心，让他想说话都有心无力。
　　最后只好强忍着心中的不适，抽掉付鸾斐手中的酒壶，把他揽进怀里轻抚他的背，喃喃地说：“我不想看到你这样……”
　　“你不想看就别看好了，反正这样的我，我自己都厌恶。”闷在李迹翎的怀里他还是不满地发牢骚，顺带着轻微的挣扎。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这么难过的样子，还有，我不想你想着别的男人哭泣。”捧起付鸾斐的脸，轻轻拭去腮边的泪珠。
　　手指划过光洁柔嫩的肌肤，乌黑深邃的眸子，润泽晶莹的红唇都在蛊惑着他，摧毁着他的意志。
　　他慢慢低下头，两人唇齿相交，柔软甜蜜的感觉袭上唇间。从来没有想到过，简单的触碰可以有这么美妙的感觉，所以，他只是静静地，静静地感受着这仿佛天赐的一刻。
　　晚风吹过，带来清幽的花香和遥远的箫声，哀怨缠绵的箫声，恍如哭诉。
　　付鸾斐的身体蓦然一僵，伸手推开了李迹翎，单薄的衣衫包裹下的身体瑟瑟发抖。“江城飞花，是江城飞花……”他喃喃地说着，脸上的表情惶惑无依，好似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鸾斐，你怎么了？”李迹翎上前想要去拉他，却被一把推开。
　　“你不要碰我，江城飞花，这个世上只有一首江城飞花，是他，是他来找我了。”付鸾斐的样子更加脆弱，惊慌地寻找着能让他安心的证据。
　　“不要这个样子，你这个样子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李迹翎扯过付鸾斐抱在怀里，拼命试图安慰他。
　　这个时候就听见顶上的瓦片又是轻微的碎裂声，箫声戛然而止，李迹翎警觉地放开怀里的人，运起内力纵身飞上屋顶查看。
　　屋顶上只有一片碎裂的瓦片，其他什么都没有。考虑到付鸾斐的状况，他还真是不放心，就算真有什么人他也不能追，所以也只好跃下了屋顶。
　　“鸾斐，你有没有怎么样？”一下来李迹翎就开始检查付鸾斐的状况，好在箫声的消失使他的心神稳定了不少，他的不安似乎有点平复了。
　　“江城飞花的最高境界，‘法华幻境’，看来这次找我麻烦的人，还真不好对付啊！”情况稳定下来之后他也能冷静地分析问题了。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听到你说‘江城飞花’到底是什么？”见付鸾斐的情绪稳定下来了，也放心不少，转而追问起心中的疑惑来了。
　　“江城飞花是一首曲子，需要特定的乐器，按特定的办法演奏，同时冠以内力就可以达到声传几里的效果。而且，如果方法得宜，可以在演奏至最高潮的时候让听的人产生幻觉，这就是江城飞花的最高境界——法华幻境。”尽管脸色依然苍白，呼吸依然未稳，可是思路已经清晰多了，也不再是之前六神无主的样子了。
　　“那这……江城飞花……”
　　“至今为止只有一个人会，这江城飞花就是他所创，而且，他从来没有传过别人，甚至除了我之外没有人听过他吹。但是他已经死了，是我亲手杀的，所以，不可能是他。”付鸾斐看着李迹翎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坚定地说。
　　“不管今天晚上搞怪的人是谁，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一定是冲着你来的，而且做了充分的准备。不然不会故意吹奏这首只有你知道的江城飞花，所以，不管他说谁，目的是什么都需要对你做全天候、全方位保护。”李迹翎下着结论。
　　“那么你的意思是说……”
　　“对，从今天晚上起，我要睡你房里。”
　　“什么？！”
　　“你没有反抗的理由，就算有，也全部驳回。”李迹翎第一次展现了他霸道的一面，着实让付鸾斐感到意外。没想到，清净出尘的李迹翎居然会有这样的一面，自己对他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
　　“好吧。”既然没有办法拒绝，那就只好答应，然后再做打算，找机会夺回自己的自由空间。
　　“嗯，这才乖！”李迹翎搭着付鸾斐的肩膀回房间，走之前向院子的一角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光。
　　黑暗的角落里，井焰盯着远去的两个人心中极度不忿。为什么？为什么付鸾斐都不会抗议的？自己想要接近他的屋子都很难，怎么他就这么轻易答应让李迹翎睡在他的房里？为什么？自己堂堂一个皇子，到底有哪里比不上他了？
　　其实，他三天听到紫陌和李迹翎的对话觉得是有蹊跷，所以这几天来，他一直密切注意李迹翎的行动，当然还有付鸾斐的，终于在今天晚上让他看到了异常。付鸾斐喝酒的样子真的是让人觉得心都要揪起来了。他本来想去安慰的，可是李迹翎的出现让他没有机会，还有那个吻，真的让他快要气疯了，李迹翎这个趁人之危的小人！
　　那个箫声他也听到了，当时他满脑子只有一句话，“江城五月落梅花”，后来他听到付鸾斐说这是江城飞花，就觉得实在很贴切。屋顶上的瓦片，他们不知道，可是，他很清楚，那是被内力震碎的。这个吹箫的绝对不是普通人，据他所知，江湖上近十年来能把洞箫吹到如此出神入化，并能利用箫声千里传音的，一个人都没有，那么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听到李迹翎说晚上要睡在付鸾斐房里，而他并没有反对，一时不察没有控制好气息，打乱了呼吸的节奏，让李迹翎有所察觉了。
　　本来，按四公子的实力应该是不相上下的，即使他们没有正式比试过，但凭借彼此见面时有意无意的，习惯性的内力试探来看，应该是在同一水平的，但是，他的一时疏忽暴露了行迹。虽然短时间内没有什么实质性的麻烦，但是让李迹翎对他产生戒心总是不好的，这会影响计划的实施。
　　所以必须尽快打消他的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