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倾翊

2、第二章

　　“铮——”
　　伴随剑鸣，硕大的藤蔓刹那间掉落在地。少年手持长剑，双眸宛如一汪深潭。腰间挂着玉佩，衣角染上些血迹。
　　白雪身子发软，没扶住受害的女子，自己先倒在地上，大口喘气，胸脯一上一下，似乎这样就能缓解鲜血带来的刺激。
　　“主子。”沈鸢轻轻的拍打她的背，替她擦去额头上的冷汗。
　　少年轻瞥了眼身后的三人：“别碍事。”随后只身一人冲向树妖。
　　树妖的惨叫延绵不绝，终于在最后痛苦的呐喊中结束了最后一口生气。突然出现的少年也随之消失。
　　慎人的吼叫声令白雪久久回不过神来，眼神空洞无色。
　　“方才那少年好生厉害。”女子先缓过心神。
　　“我听皇兄说过，戾气缠身，素衣玉佩。是青渡的大弟子祁故。”白雪如同念白话，杀戮结束好一会，可自己却无论如何也安静不下来。
　　女子向他们二人作揖：“小女子名为解裳，是名茶女。今日天色尚晚，如若二位不嫌弃，就随小女子回屋歇息，也好有个落脚处。”
　　“那就有劳姑娘了。”沈鸢背起白雪，回礼。
　　草屋不算太大，简单的木制品边边角角有些因潮气而腐蚀。木桌上昏黄的烛火是照亮屋子的唯一来源。
　　“爹爹，我上山采茶险遇树妖，是这两位恩人将我救于火海。如今天色已晚，我便将他们带回借住一宿。”解裳放下竹篮，走进木桌前娴熟的摆弄茶具。
　　解爹的目光坐落于沈鸢背着的熟睡小姑娘，温和的笑了笑：“感谢二位救命之恩，小姑娘都累的睡着了，公子也早些休息吧。”
　　雨水戏阁楼，风铃传思念。酷暑迎来小雨，惹的百姓好一阵欢呼雀跃。
　　马车的颠簸让白雪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全身酸痛。猛然间意识到自己的手脚都被粗麻绳捆了起来，就连嘴巴里也塞着布。借住从木缝隙透进来的光，她能确定已是早辰时。而她跟其他年龄相仿的孩子关在不知去往何处的马车中。
　　努力回想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毫无线索。她拼命的用舌头推掉了塞住她的布，这才喘过一口气。
　　她得逃。
　　马车中大部分的孩子还在熟睡，对周围事物一无所知。偶然间的一缕金发引起了白雪的注意。顺势而望，正好对上了那金发娃娃的眼，是蓝色的。明明好看如晴空，却充满阴郁和无助。
　　异域人吗？白雪小心翼翼的挪过去，用极细微的声音说着话：“别怕，我们一定会逃出去的。”
　　金发娃娃朝后缩了缩，一声不吭。
　　“现在的货物品质真是越来越劣了，不比往年。”
　　“是啊，这一车货里，恐怕也就那个异域小孩能讨个好价钱，哄花美娘欢喜。”
　　“唉，你别说，我倒觉得昨日解老头子那货也不错，细皮嫩肉的，也不知解老头子从哪骗来的。”
　　原来是人贩子。白雪在书本上看到过，这类人以贩卖小孩为生计，无恶不赦。
　　“吁——”
　　颠簸的马车停下，车内已有许许多多的孩子惊醒过来，发现自己身处险境，就开始嚎啕大哭。
　　白雪从身旁把那块布咬回嘴里。
　　光束随着帘子拉开透了进来，雨还在下。
　　“哭哭哭，哭什么哭，都给老子老实点，不然老子的刀刃可不是闹着玩的！全给老子下来！”男子左额头上留着修长的疤，日夜兼程在他粗犷的脸上泛起干皮。右手的小刀不停敲打马车的木柱，左手拉扯一个又一个孩子下车。
　　此处虽说是集市，可来来往往的人仿佛看惯了此副情景，表情都很漠然。从衣着上来看，这些来来往往的人身份显赫，钱囊中银子肆意磕碰。
　　白雪抬头，得知了马车停靠旁酒楼的名字。
　　慛湘楼。
　　“小丫头骗子瞎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喂狗！走走走，赶紧从后门进去！”刀疤男跺着脚，像赶鸭子一样将孩子们赶向后门。
　　“哎呦～刀大爷，您可算来了。您若再不来，奴家可就要派人去寻您了呢～”
　　肃寂的长裙紫衣将女子的身材衬托出来，丰盈饱满，五官精致，微微的扇动羽扇，散发出淡淡清香。
　　“嘿嘿，花美娘可别逗趣我这粗鄙之人了。这不念着花美娘才连夜赶路，赶回这慛湘楼吗？”
　　“念奴家？是念着奴家的美色，还是念着奴家的黄金呀。刀大爷，这话，咱可得好好说呢。”
　　“嘿嘿，花美娘教训的是，教训的是。”
　　“听说你们讨到个异域小孩？”
　　“不愧是花美娘，消息真是灵通。喏，就是这个。”刀疤男扯过金发的小娃娃。
　　那娃娃颤抖着，碧蓝的双眸因含泪珠更惹人怜爱。花美娘收起羽扇，冰凉的手指划过娃娃的下颚，翘起来细细观察。
　　白雪突然用身体推开了女人的手，挡在金发娃娃身前，用着自己觉得超级凶狠的目光瞪着女人。
　　花美娘眼底闪过暗色，打开羽扇妩媚的笑起来，却不妖柔造作：“好，非常好。小妮子生的标致又不唯唯诺诺，着实好。”
　　“花美娘的意思……”
　　“今夜的拍卖就把他们送到奴家屋子里，其他孩子按照常价卖出去。获利依旧三七分。”
　　月色正浓，屋内熏香缭绕，帘子被珠宝装饰的熠熠发光，阁楼下的拍卖喊叫络绎不绝，也时常传来叫骂。
　　白雪吐掉布，反过身，用手将金头发娃娃口中的布拿出。目光在梳妆台上游走，定格在一小块刀片上。
　　没过多久，她便把麻绳全部解开。
　　“你叫什么名字？”白雪拿着刀片割捆住金发娃娃的麻绳。
　　小孩轻声细语的说了些白雪听不懂的话。
　　果然是异域人，也不会说中原话。
　　“之前皇兄带过异域的玩物回来，其中一样我尤为喜欢，唤作子翼，稍加操控便能翱翔天际。就唤你文子翼好了。”白雪握住麻绳丢到旁边去。
　　文子翼似懂非懂的看着她。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来慛湘楼闹事？活腻了吗？”
　　“把人交出来。”
　　熟悉的声音从楼下传来让白雪惊喜。扯开嗓子大喊：“沈鸢，沈鸢！我在这，在这！”
　　房门开了，迎面飘来淡淡的清香。是花美娘。
　　“小妮子，这是要带着奴家的食物去哪啊？”
　　护住文子翼，白雪颤颤巍巍，她虽不过十二，但历经树妖一事，总算有点勇气：“你，你在说什么食物？”
　　“当然是金发娃娃咯，细皮嫩肉，一定会很好吃的呀～”花美娘用舌头舔舔嘴唇，仿佛已经尝到是什么滋味般欢乐。
　　“……你是妖怪？”
　　“妖怪？怎么能说奴家是妖怪呢？奴家明明是普通的小女子，可那前来救你的人似乎不是普通人哦。相比忧虑奴家是不是妖怪，倒不如担心担心那人呢。”
　　是在说沈鸢吗？
　　“我信他。”
　　“虽说身处盛世，可小妮子也别随便信任别人啊。唉，算了算了，跟你一个小姑娘瞎扯什么，赶紧把人交出来。”
　　“呸！我绝对不会让你碰她一下！”暗自拾起刀片，白雪的脸色愈发难看，她不善文不善武，是众郡主中最窝囊的一个，如今若是为保护百姓而亡，也算是洗去“窝囊”的名号。
　　“这自身都难保了，还想护着别人？”花美娘的脸色变得阴暗，一袭紫衣被风撩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