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何所期》袖剑飞踏

20、第十八章 窥心（下）

　　“可问题是……阿泰他心里只有姐姐！”岩弯又陷入了痛苦之中，她把自己的脸深深的埋在曲起的双膝之间，双手环抱着脚踝，看上去是那么的孤独不依，就像个被人抛弃或者找不到家的孩子，”那一次他被毒蛇咬中，我帮他吸了毒，之后他很生气的斥责我，说我不该那么傻，他说如果我出了事他要怎么向姐姐交待，我听了之后非常伤心，就把所有的心事都说了出来，可没想到……他却对我说，他心里只有姐姐，他只爱姐姐，没人能取代姐姐在他心里的地位，他让我不要喜欢他，他说他只是把我当成妹妹，他是不可能会对一个妹妹动情的。他以为他不理我，他疏远我我就不会再喜欢他了吗？他错了！大错特错！他不知道……他这么做只会让我更加痛苦，叫一个已经把他种在心里的人不要再喜欢他，这就已经是最最残忍的折磨了！”

　　“弯弯……！”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才好，毕竟我只是个局外人，我说得再多好象也只是空口白话，对她毫无帮助，我这个人，一向不太会劝人，不要像刚才那样越劝反而让她越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对我这么不公平？”岩弯的声音里已是带着几分泪音，她又忍不住流泪了，“我稀里糊涂的来到这个世间，什么都不明白就把自己的母亲给害死了，父亲讨厌我，府里的姨娘欺负我，就连下人也来为难我，我每天都要做好多好多的活，有时候没做完连饭都没得吃，经常都吃不饱穿不暖，连一个丫寰的待遇都比不上，可我从来不怨别人，我只当是在为自己害死了母亲而赎罪。记得有一年父亲过寿，我送了一幅长青松给他，可他连看都不看一眼就扔进了池塘里，那可是我腾出睡觉的时间偷偷的在廊下趁着灯光绣了整整一个月才绣出来的呀！”

　　“……！”

　　“从那时开始，我就知道无论我怎么做，我怎么努力都不可能讨得他的欢心，可我还是傻傻的抱着一份希望，希望他有一天能像对姐姐一样对我。没有人知道，有多少个白天黑夜我偷偷的躲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只为了看他和姐姐一眼，我时常看着姐姐向父亲撒娇，我就幻想着我和父亲也有那样的一天，可现实始终是太残酷了……真的太残酷了！”

　　隐隐觉得岩弯曾经受过很大的刺激，她这一连叠声的残酷背后究竟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真相？

　　“不管别人怎么对我，我都不会去怨天尤人，可是……阿泰不一样，他真的不一样啊！我只盼他能有一丝丝的真心，不要因为姐姐的遗言才来护我周全。可老天爷连这个小小的愿望都不能满足我，我还有什么能指望的呢？也许我的出生……本来就是个错误，是个天大的错误！”

　　“不要这么想，弯弯，千万不要这么想！”我被岩弯的最后那句话吓得差点就摔地上去，我大惊道：“你怎么会有这样消极的想法？你母亲的死本来就不是你的错，你怎么能把所有的罪名都往自己身上揽呢？”见岩弯已经从双膝之间抬起头来看我，虽然依旧泪眼迷蒙，可好象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崩溃或者绝望，我才语重心长的说道：“每个人的生命轨迹都不一样，有些东西是注定付出多大的努力都不可能得到的，就像你的父亲。你不能因为得不到就感觉自己是被遗弃的，说什么老天爷对你不公平，这些都只是你逃避现实的消极想法而已。命运有时候是需要靠自己去把握去创造去改变的，不能因为一些别人强加给你的罪名就任人欺凌，甚至失去了自我。一个连自己都丢失了的人又怎么能奢望别人来了解你、来呵护你呢？说真的，你身上有许多的忧点是我永远都无法比拟的。”

　　岩弯睁大了眼睛，似乎无法消化我话里行间的意思，她喃喃的问道：“忧点？我身上哪来的什么忧点？”

　　“你的宽容就是我怎么样都学不到的！”

　　岩弯迷茫的问道：“我宽容吗？”

　　我忙不迭的点着头，“你父亲都那样对你你还能一再的想要讨好他，这不是宽容是什么？”为了加深说服力，我把我自己的经历也拿出来大发感慨，“其实我的父亲也不喜欢我，可是我从来没想过要去讨好他，在我的印象里，我从未叫过他父亲。他对我不好我根本连理都懒得搭理他，我每次一看到他都会绕道走，有时候看到了都当没看到，更不要说掏心挖肺的送他什么礼物了。”

　　“还是姐姐聪明啊！如果我能像姐姐这么想得开就不会这么痛苦了，难怪阿泰他……”岩弯突然止了话，有些古怪的看了我一眼，不知道是羡慕还是什么的，“姐姐，你真的和我姐姐有些相似呢，都那么有人缘。你看十三，他对谁都爱理不理，可唯独对你不太一样，好象一碰到你的事他就会失去控制，特别见不得你有危险……！”

　　“弯弯！”我迅速的打断了岩弯类似恍惚的低语，“不提这事，他们都是我的兄弟！”

　　“哦！”岩弯有些失落的垂下头去，竟然真的不再言语。

　　帐篷内就这样沉默了下来，我也不再说话，免得她再说一些我回答不了的事情，我最烦的就是扯上这纠葛不清的劳什子玩意儿了！那可不是轻易能碰得的东西，母亲临终前说过的话我可是谨记在心的，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牢牢记着，一再的告诫自己，没事千万别去沾那劳什子的玩意儿！

　　已经过去七天了，他们竟然还没回来，我们几个人从前天就已经开始担心到了现在。他们只带了五天的干粮，说好了五天之内没找到青狐就回来的，可这都已经过去两天了咋还没回来呢？

　　我们就站在帐篷外，望穿秋水似的看着那条通向禁地丛林的小路，祈祷着他们快点儿出现，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姐姐！他们会不会……？”

　　岩弯早就哭成了一个泪人儿，怎么劝都止不住。我了解她心里的恐慌，她几天前说的那番话我还记忆犹新，岩泰在她心里何等重要？如果岩泰有什么事，依她这性子恐怕真没法活了。

　　“放宽心，说不定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你不是说过，你姐姐已经把你托付给了阿泰吗？没有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他是不会出事的。”我心里又何偿不焦虑？经历了这么多事以后，我早就把他们当成兄弟一样，若是他们有事，我真不知道我会怎么样！现在只好继续祈祷着，他们千万不要有事！

　　我们在那里翘首以盼了好长时间，一直到天都黑透了还是没有等到那些人的身影。

　　今晚月色全无，整个山谷都被黑夜笼罩着，说不出的阴森和恐怖！我们六个人都已经躲进了帐篷之内。谁也没有说话，只能听到岩弯小声的抽泣声和外面呼啸而过的风声。紧接着，似乎狂风大作，呜呜呜的风声又带动了外面树木摇曳的沙沙声，也带来了远处那时断时续的兽吼，还有那一到夜里就响的嗷嗷狼嚎……，整个气氛都变得压抑起来，让人不由自主的从骨子里感到一阵阵的寒意！

　　就连煜都感觉到了这诡异的气氛，他瑟缩着身子爬到我身边，紧紧的搂着我的胳膊，将他的脑袋瓜子依偎在我的肩膀上，岩弯也有样学样的，从我的右侧靠了过来。

　　近了，真的越来越近了，那纷沓而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