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来》双全e

4、第 4 章

　　此人年纪似是尚未束冠，一头乌黑短发让他看起来颇具神秘感，而勾勒出的却是一个尚青涩稚嫩的脸庞。
　　萧怀瑾心里冷笑，不过是看起来无畜无害，让自己降低戒心罢了。
　　落到这个地步，既然还让自己活着，看来是二弟想留着他谈条件了。
　　萧怀瑾于是开口道：“我要见凌羽越。”
　　凌予跃还没从那清隽的容颜上回过神来，便隐约听到那人喊了他的名字，声若山间清泉般清朗，却让人独有一种黄沙漫天的错觉。
　　凌予跃说道：“我就是凌予跃。”
　　岂料萧怀瑾一听到这句话，望向凌予跃的眼神立刻冷了下来，周身气压猛降几个数量级。
　　凌予跃此刻觉得即使将家里所有的布料都套在身上御寒也不为过。
　　萧怀瑾被下的双手狠狠地攥成了一个拳头。怎么？事已至此，凌羽越连向自己解释一句的想法都没有吗？既是如此决绝，又何必找一个替身捉弄自己？
　　不对，萧沉决的目的是皇位，既然这样，为什么留他性命却又迟迟不来谈判……
　　“铃铃铃——啪！”
　　凌予跃不明所以地看着地上碎成渣的闹钟，震惊在当场。
　　始作俑者萧怀瑾的震惊程度却绝不亚于凌予跃。
　　那声音不知从何而来，却乍如惊雷。
　　萧怀瑾方才意识到这个地方的不同寻常。举目四望，竟没有一样自己熟悉的物品！
　　一阵凉意涌上心头。一股萧怀瑾以为早已摒弃的情愫笼罩着他，征了许久，才分辨出自己居然在害怕。
　　害怕……是镇国帝王最不需要的情感。
　　“坐皇位的王，绝对不准害怕。你若不记住，旦夕祸福，你可要与我在断头台上明白了。”登基大典的前一个晚上，他对着母亲发誓，日后再无萧怀瑾，只有臻煌王。那张无畏的面具，一旦戴上，就再也摘不下来。如同被他亲手封印的年少，从此只剩下，君，臣。
　　可到头来，他终是失了天下，还让母后失去了儿子。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对终生要与沉重的王朝和龙袍作伴来说，死亡其实更像是一种解脱。
　　他以为此番外出亲征只不过是他冗长枯燥人生中的一个小篇章。京城里所有人都在等着他诛灭宵小，率兵归王。
　　却是一去不复还。
　　非但如此，还来到了令一个让他陌生的世界。
　　萧怀瑾对这个结局不知该作何感想，他虽没有丧生，却活得形同鬼魂——至少，他现在不属于任何一个世界。
　　可是毕竟到的不是冥界，也不是落在他二弟的手里，还不是最坏的结果。再者浮世浩瀚，穷尽一生能踏遍几座山河？就当是出游一次罢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他虽来得不明不白，可谁能说他一定找不到回去的办法？
　　凌予跃看着那双幽黑如深渊之水的眸子有了水花惊溅的波纹，却又转眼恢复平静，心里好奇更盛。
　　他开口道：“你不是拍戏的吧。”
　　明明只是一句陈述句，床上的人却像猎豹一般瞬间出手，利掌直抓向他的脖子！
　　凌予跃本想灵活地闪过，可下一秒，他的脖子便被提了起来。
　　凌予跃被拉近萧怀瑾的脸，可他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
　　就在死神即将降临的前一刻，萧怀瑾放开了手。
　　凌予跃跌倒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吸入空气。只觉得无论是脑子里，还是眼前，都是一片白。
　　萧怀瑾的黑眸里火色渐退，又恢复了幽黑沉静。
　　岂有此理，他堂堂臻煌王竟被当作伶人戏子！若是在以前，只怕此等人还未近身就已被母后处置了。即使母后不出手，也有他的近身侍卫凌羽越…… 不知想到什么，萧怀瑾眼底深沉莫测，心思千回百转。
　　凌予跃好容易再次回到人世，坐起上身，指着对方鼻子气极道：“真是岂有此理！” 想他凌少爷自出生起就没有无条件地对人好过，对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出手相助更是绝无仅有。如今性命却被他视作草芥，生死仿佛就在他的手指间轮转，竟有如此不懂报恩的人！
　　萧怀瑾黑眸中略过一丝诧异，还从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他深冷地回答道：“天下都是我的，何况你的命？”
　　此话一出，凌予跃不怒反笑道：“还真是帝王口气。所以你是中二帝咯？”
　　萧怀瑾皱眉：“说人话。”
　　一阵沉默过后，萧怀瑾冷眼看着凌予跃忍俊不禁，然后渐渐演变为捧腹大笑，最后在把自己笑岔气前勉强停了下来。
　　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凌予跃艰难地说道：“我相信你是认真的了。”
　　萧怀瑾不去计较他的揶揄，只评价了四个字：“反复无常。”
　　凌予跃顿了顿，直视进那潭黑水，也回了四个字：“世事无常。”
　　萧怀瑾心下一凛，往事如潮。
　　还真是小看了此人，“你都知道了？”
　　“不难猜。”在这个时代，“穿越”已经成为老少皆知的名词，甚至一时成为某些群体的心之所向。凌予跃在以前也许只会一笑而过，但现在虚假变成现实，心诽荒诞之余，还有一点……乐在其中？
　　萧怀瑾双眸迸发出摄人的光芒，凌予跃不躲不避，气定神闲地望回去。
　　僵持数十秒，萧怀瑾略收锋芒，沉声问：“你不怕吗？我杀人可不需要偿命。”
　　凌予跃避而不答，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不一样？”
　　“古史里历朝历代我都熟知，这里……”
　　凌予跃真心称赞道：“像你这样有魄力的帝王定能载上青书史册。
　　对了，我怎么没在书上见过你？”
　　萧怀瑾危险地眯起双眼。
　　“咳，那个……我救下了你，你又暂时别无他去，所以我把你留在我家。算起来，是我有恩于你吧？”
　　萧怀瑾不语。
　　“那我们来做个君子协定，如何？”
　　“愿闻其详。”
　　“第一，你不能杀我。”
　　“……”
　　“第二——”
　　二字尚未收音，就被萧怀瑾打断了，“我能得到什么？”
　　凌予跃笑笑，说道：“你不止有上位者的魄力，还有做人生赢家的资本。”
　　萧怀瑾只默然地看着他。
　　“如果是你遇到这样的情况，你会怎么处理？”
　　萧怀瑾缓缓答道：“轮不到我动手。”
　　凌予跃竟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