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来》双全e

3、第 3 章

　　凌予跃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回我家吧。”
　　叶寻古却是心下了然，仿佛他早就知道凌予跃会这么说一样。“那我回所里拿急救箱来。”
　　凌予跃点点头。
　　一路再无话。
　　到达凌家时，已经十点半了。
　　天空黑漆漆的，像藏青色的帷幕，只有偶有的几颗星子划过天际时洒落几点光辉 。
　　叶寻古已经让仆人都回家了，凌家上下都湮没在无边的暮色里，只有外廊上亮着盏灯，让凌予跃不至于连门都摸不到。
　　四周如时间卡壳一般寂静，只是间或传来一阵树叶摩挲的细碎声。时间似乎从未这么安静过，又或许本就该是这般的安静。
　　叶寻古从车上下来，看到这个情景，暗暗摇头叹气。
　　凌予跃拿出钥匙打开门，将客厅的灯亮起，才使凌家的轮廓在夜色里浮现出来。
　　叶寻古此时已经把人背了下来，凌予跃帮忙将人放到床上。叶寻古去拿医药箱。
　　暗红色在狐裘上大面积蔓延，仿佛下面有座火山在汹流暗涌。凌予跃一件件地解开此人衣裳，越是里层，颜色越深。待到最后一件里衣解开，凌予跃心头一跳，那狰狞的伤口让他不适地移开眼睛，实在太挑战普通人的极限了。
　　于是一直到叶寻古将伤口包扎完，凌予跃都没再旁观。他走到落地窗边将窗户打开，室内浓浓的血腥味被晚风吹散。抬头望天，月色在一片浓墨中越发昏暗，丢下尘世，钻进云层。
　　今夜真是风云多变，他想。
　　身后传来医药箱关上的声音，凌予跃转头，看到舅舅正起身，问道：“他怎么了？”
　　“你可真会给我找麻烦。”叶寻古头疼地叹气，“他的伤是利刃导致的，还好不是很深，否则就不仅仅是包扎这么简单了。失血过多，人又疲累憔悴，难免昏过去。”
　　凌予跃仔细观察，那人的脸是有些青，双眼下更甚。
　　叶寻古阅历丰富，凌予跃想到的他自然也猜到了。这人身份如此特殊，如果公之于众，必然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凌家日后恐怕都不得安宁。凌予跃活得有点避世，凌家也不汲汲于这点名利。思来想去，以凌予跃的处事风格，解决的方法不外乎一种。
　　“你打算怎么处理？”叶寻古问。
　　“他还能去哪？”言下之意，自然是要把他留下，“我会小心不让别人发现的。”
　　叶寻古点点头，这个答案他一点也不意外。“那你自己注意，有事打我电话。”说完，穿上外套就要离开。
　　凌予跃跟上道：“舅舅，我送你吧。”
　　外面依旧一片漆黑，只有不经意的晚风吹过，让刚从家里出来的凌予跃打了个寒颤。
　　叶寻古揉揉凌予跃的头，真快啊，仿佛一转眼小侄子就长大了。当年也是在这里，玩偶般精致的小孩子只敢躲在妈妈后面偷偷望他。但很快，就被他逗得咯咯地笑，直流口水，莲藕似的手臂对着他指天画地，咿咿呀呀。只是十年时光，足够让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成长，等他终于发现这种变化时，却只能诧异地接受他的内熟与寡言。
　　许是夜晚太寥落，叶寻古大发感慨。拿下作乱的手，看着明显忍耐不悦的凌予跃，笑道：“好了，回去吧，好好照顾自己。”
　　这句话凌予跃听得多了，只点了点头，并不做声，与叶寻古挥挥手告别，凌予跃又在门廊下站了一会，任凭夜风吹散头顶遗留的温度，吹散他的发。直看到叶寻古的车灯也被黑夜湮没，凌予跃才眨眨酸涩的双眼，走回了家门。
　　回到房间里，那人静静地在床上躺着，面色如纸，却丝毫不影响清郎隽古的容颜。一头如瀑青丝铺在白色枕头上，也许在古时，这会为他增添几分韵美。可惜世事无常，如今这样只会显露他与世人的迥异，时刻“标榜”着他的异于常人。看着看着，凌予跃心里莫名难受起来。
　　因这一点说不清道不明不知所起的难受，凌予跃决定让出他的卧室，屈尊降贵地……去睡客房。
　　给他盖好羽绒被，也不在乎血迹会弄脏被子。凌予跃关了灯，静静地离去了。
　　第二天一早，鸟儿在树枝上尚未站稳，凌予跃便醒了。呆呆地看了会儿天花板豪华高贵的七弦琴设计，凌予跃从床上一跃而起，跑到他的卧室，却发现人还没醒。
　　凌羽越松了口气，揉揉眼睛，进了后面与卧室相连的盥洗室。看着镜子里黑发少年脸上挡不住的憔悴，凌予跃一阵无奈。
　　揉了揉脸，再按按太阳穴，凌予跃终于清醒了一点。换上熨帖整洁的衬衫，领口别上一枚蓝宝石镶针，将长袖好看地折到手肘，下身是被黑色长裤包裹的修长双腿。C城冬季十分常见的搭配，却被凌予跃穿得不落凡俗。顿时，凌家大少爷的优越感又找回来了。
　　凌予跃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床上的人刚好醒来。
　　或者说正要醒来。
　　紧闭的眼睫颤了颤，随后睁开了眼。眼眸且幽且深，静如千尺寒潭，无一丝波澜。
　　萧怀瑾努力睁大双眼，明晃晃的光线刺得他一片晕眩，眼前仿佛围了一层白布，让他什么也看不清楚。
　　他屏息聆听，却没有纷飞战火，也没有雪花飘舞。一切静谧得仿佛极地。
　　眼中发散的神采被他渐渐地聚拢起来，萧怀瑾转头，发现自己在一间房子里。房里只站着一个人，似乎穿着异族的服饰，却又不像漠枭族人，身上也没有什么可以显示身份的标志。
　　萧怀瑾暗暗运气，却惊讶地觉察到自己全身并没有严重的伤口。那个致命的贯穿现在感觉起来也只是隐隐作痛。
　　萧怀瑾稍稍放下心来，凭他现在的状态，眼前这个人对他应该构不成威胁。
　　只这弹指间，萧怀瑾便判断出眼前这人没有内力。
　　萧怀瑾内心一阵疑惑，二弟难道就这么放心让自己被这样一个人看管？
　　莫非……此人深藏不露？电光火石之间，萧怀瑾眯起双眸，暗暗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