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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第 13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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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入烟花柳巷时,正见女子们在烛火通明的沿街招揽,四目相对,杜若情停住脚步,不自觉的茫然。
身着斑斓的她们快速的看了杜若情一眼,一脸波澜不惊地偏过头,继续去招揽其他客人了。
她们那样明艳动人,那样身不由己。杜若情心头一动,难以言说。
察觉到杜若情站在了原地,百辟转头回去,笑道:“这里是京都的六坊之一,往日里热闹,夜晚更是热闹。”
“瞧着她们的头上戴的,也都是绢花呢。”杜若情若有所思着。
“市井中有句俗语,若要打扮艳丽出挑,贫看富,富看娼。”百辟笑了笑:“虽然是俗语,但是有一定根据的。闺阁女眷们不好出头张扬,也想要打扮时新,遣人到烟花柳巷门前看一看,也就知道如今最风靡的是什么,男人最喜欢的是什么。”
颜于织也慢慢地踱步回来,解释道:“傅崇在时,最喜喝酒狎妓,流连烟花场所,引得众人效仿,风靡一时。当时京都内暗娼烟柳巷不计其数,厉光庭没有加以约束,默许泛滥成灾,京都内风气糜烂不堪。种种罪行,皆是陛下后来处置的。”
杜若情喃喃着:“原是由来已久。”
“当今的陛下喜素净,连着她们的打扮也不出挑了,往日里精心打扮的也少了许多精神,更以自然为美。”今黑笑道:“而今宫内只有陛下,自然人人效仿陛下了。”
“虽说绒花谐音富贵荣华,但名门望族的夫人在婚丧嫁娶中,谁带着不还都是金的,玉的,彰显身份。”百辟自嘲笑着:“要是我不戴,无非是我没有而已。”
今黑沉默着,不说话了。
“她们穿的花团锦簇,笑一笑,更是明艳动人了。”眼前的流光溢彩,让杜若情语气中是迷惘地怅然:“任凭谁看了,都觉得欢喜。”
“在门口招揽客人的,必定要有些活下去的本事了。”百辟似乎习以为常地淡然:“不然哪里能站在这里被更多人看见呢。”
“瞧着她们穿的好看,我心内也是欢喜。”杜若情发自肺腑地称赞着,引得百辟抿嘴笑着。
潋滟芬芳,引人入胜。
迎来送往中,还是有看上去品貌端正的,若是能有良人赎身,也算是后半辈子的指望了。看得出神的杜若情,心内生出希望。
杜若情忽而蹦出了一句:“瞧着她长得这么好,若是有富家子弟喜欢,赎身出去也算是脱离苦海了。”
“谁家芝兰玉树的世家子弟会来这种地方?能来这种地方的,必定是不入流的子弟。瞧着人模狗样,实则都是道貌岸然。”对杜若情语气中不切实际的幻想,百辟笑了笑:“若是能有什么恩爱不疑,不过都是话本子里胡说八道,写出来骗人的。”
“这世道,苛责的很,她们就算想要换种活法,都是没有选择的。”颜于织难以阐明心中的无奈,反复地叹息着,也无法排解难以言说。
“她们的一辈子,在迈进青楼时,就回不了头了。” 百辟轻声笑着:“女子流落青楼,在所有人看来再正常不过,应本应份罢了,倒是男子还值得惋惜一下。”
“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从了体统规矩。”今黑坚定道:“若是一开始从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百辟似笑非笑着:“想要活下去时,哪有那么多选择呢。”
今黑正色道:“本来有所抉择,既然选择了不要脸面的活下去,就不该再后悔了。”
“活下去有什么错。”百辟坚定地笑着:“你我的选择,又不是谁都有。”
今黑想要争辩,被百辟打断了:“这世上的人各有各自的不容易,统领记不得身世,柯宸背负着血海深仇,师姐…”
百辟不自然地停顿了下,若无其事继续道:“背负了心魔。入了影门的,自来是没有什么好命的。”
颜于织叹道:“都是世道里的可怜人,谁比谁容易呢。”
不管今黑欲说还休,百辟扬起头明媚地笑着:“世道艰难,女子尤为艰难。”
颜于织忙道:“若不是陛下前几年广招女兵,给了活路,还不知我此刻在哪里呢。”
“前几年动乱,颠沛流离中,能流落青楼楚馆有口饭吃,侥幸多活了几年的,都是少数了。”百辟依然在笑着:“多数的,只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了,尸骨无存的不在少数。”
杜若情沉默了,颜于织听懂了,各自心惊肉跳。
“就算落在了这里,她们也不好说,能活多久。”百辟叹息着:“脏病也好,打骂责罚也好,在这里的人命最不值钱了。像是挥一挥手,就能抹掉。”
颜于织深吸了一口气,想要给自己些希望:“或许呢,或许总会好起来的。或许总会有一天,她们能得到另一片天地呢。”
“她们在这里,谁都救不了她们。”百辟彷徨地笑着:“这世道,人人各自挣扎求生,自顾不暇时又如何看顾别人呢。”
颜于织心内发紧,她如何能不明白,时至今日,就算是慕容纪也有诸多无奈。
“活下去,活下去总能好起来的。”
颜于织也不明白,这话说出口,到底是想要安慰别人,还是安慰自己。
“况且。”百辟似笑非笑着:“她们还能活到那个时候吗?”
杜若情觉得喉头发紧,半响后无奈地问道:“难道就毫无办法了吗?”
“倒不如你赚了银子赎了她回去,都算是积德行善了。”百辟对着杜若情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着:“寻常人家是不会赎她回去的,一是赎金贵,见识过了,回到家吃不了苦受不了累的,不如买个小的。二是不想给自己作祸,怕会生出什么别的心思,家宅不宁。”
再次看向刚才擦肩而过的女子,杜若情心怀凄苦,瞧着她的年纪,要比自己还小呢。
看着她笑容满面,温声软语地曲意逢迎,杜若情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之前是知道她们的处境的,也是见过的,但今日再见,心绪复杂无法言说。
“她们活在这里,是不是也活不久?不过是苟延残喘?”杜若情语气中的伤感无法掩饰,颜于织沉默地点了点头,收回了黯淡目光。
与百辟笑容中的悲伤相撞,各自都是沉默,半响后,百辟打起精神,笑道:“别想了,你就算救了一个,也还会有千千万万个,在这个世上遭受苦难的女子,绝对不会只有一个。”
若是不好起来,没有谁是可以独善其身的。
杜若情的频频张望,引得女子察觉后回头。
四目相对时,女子眼中仿佛波澜不惊的麻木,没有丝毫的疑问或是不耐烦,让杜若情如鲠在喉,实在难受。
“走吧。“今黑率先走了,想要离开这种压抑的感觉。
杜若情踟蹰着脚步,一步三回头的张望着,此刻心情已与当日大不相同。
当时的杜若情也差点流落青楼的,为了个馒头。
只因不入老鸨的法眼,嫌弃杜若情长得蠢笨,看上去能吃能喝,被撵出去了。
杜若情不敢再想,当日自己要是落在此处,此刻会是什么样子。麻木中一张疲惫的脸,机械地迎来送往时,她又在哪里。
还有空想一想,燃起心底不甘,为自己受到的委屈,讨回什么公道吗。
驿馆门前,颜于织拉住了百辟。
不明所以的百辟站定,目送着女兵们叽叽喳喳进去,笑着望向颜于织:“百夫长有事?”
“是有不情之请。”颜于织笑道:“回营前,我想回家看看。”
百辟沉吟了,没有即刻应声。
“按理来说,将士得令回京后,举止皆应听上官调度的。”颜于织不好意思地笑着:“我回京都半月了,还未回家见过母亲,必定是要见过了心里才能踏实。”
“一向听闻颜老夫人英姿,还不曾见过。”百辟笑道:“而今身体可好?”
“多谢挂念。”颜于织淡淡笑着:“母亲缠绵病榻许久,我忙在军营内补贴家用,一向甚少见到。”
“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百辟笑了:“陛下一向最是宽厚,治下从不苛责,况且又是人之常情,百夫长宽心,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百辟心内一动,跟着今黑商量后,告知了苏瑾年。
很快得到消息,等着初澍从宫内值守结束后,她随着颜于织回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