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此情可续余生（七金）》不啻窠臼

22、风起

　　二人聊完正事，流云找了个借口，坐了片刻就告辞了。金光知他必是去找七夜，也不点破。说来好笑，除非汇报宗门事务，流云绝不会特意来找金光，他在金光面前总显得拘谨，与七夜倒是聊得投机。近日诸事缠身，天象异常，自要同七夜合计合计，吃两杯好酒的。

　　至晚饭后，金光在揽鹍居打坐调息，闻听七夜来了，忙收功起身。

　　七夜正在前厅喝茶，他今日未与流云吃酒，看金光出来，只心事重重的点点头，神情有些复杂：“适才恶鬼上报，狼族叛逃，投奔京城某权贵去了。狼性狡诈、虎性凶残、熊性贪婪，此三族嗜血好战，崇尚暴力，又愚昧不开化，按拳头大小排辈，不受规矩束缚。他虽藩属阴月皇朝，只是名义上臣服，并不服管教，魔宫也怕他寻衅滋事，因此并不居住魔宫，只寻了几处风景俱佳的化外之地。其一心想侵吞人界，昔日于我倒也是个得力助手。皇榜张贴后，我也曾派恶鬼前去招降，三族并未复命，只蛰伏于偏远荒芜之地，隐匿于穷山恶水境。如今狼族奔逃在外，我现已派修罗警告虎族与熊族，可二族头领野心勃勃，好勇斗狠，估计也无甚用处。如今京城动荡牵动武林江湖，道魔勾结，攀附权贵，诸王培植势力，为了争权夺势，弃社稷国本，百姓死活于不顾，各方势力纠葛，势成水火，似有战火弥漫，山河破碎之险。无论最后谁问鼎皇位，人魔又将是一场混战，现只得期盼圣上能多撑些时日，早立东宫，以安国本。果然天象警示，大灾降临，人魔动乱。”

　　金光摊了摊手，无奈道：“圣上至今未招我入京，如今之际唯有静待时机了，陛下知人善用，不是昏庸之人，你我且稍安勿躁。”

　　二人沉吟半晌，心头都添了一丝阴影，想到荧惑守心这大凶之兆，昭示涂炭人间之祸，如何消灾弭祸，真是一筹莫展。

　　七夜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这魔宫里都是不爱杀戮，安心度日的，我自会约束他们谨言慎行，外逃的子民近日我也会想法子劝其回归魔宫，以免你后顾之忧。”

　　金光面上说不急，心中不免焦虑，虽知练功调气需细水长流，欲速则不达，如果练岔了气，可不是重新练修炼那么简单的，仍每日里发狠练功。幸他修为深厚，短短半年硬生生恢复到往日的三成功力，寻常魔族亦是不惧了。

　　京里风云诡谲，各王爷为东宫之位不择手段，宫里却仍无半点消息，正人心惶惶之际，圣旨终于到了，招金光国师即刻入宫商议国事。还有一道密旨，以古蜡封印。只金光一人能看。

　　金光请钦差稍待，自去神殿接旨。玄心正宗的神主位都供奉在宗庙的三清殿中，金光日常祭拜的都是小牌位，神殿的香案上日日供奉香火。金光将密旨摆在案桌上，恭恭敬敬的磕了头，方将蜡封碾碎，里面是一方绢帛，上盖皇帝行玺印，轻轻展开是御笔亲书的八个大字：道消魔长，防患未然！

　　金光拿着圣旨的手微微抖了抖，突感异样，单手快如闪电倏然上伸，竟被一个绿影敏捷避过。细看确是螭儿，螭儿尾缠着房梁，探下身子，头往后仰，吐着血红的信子，全身鳞片都炸了开来，琥珀色的双瞳竖成一线，居高临下望着金光手中的圣旨，一人一蛇隐隐对峙。转瞬之间，螭儿已认出金光，收起敌意，扭身盘住房梁，缓缓游走了。金光知螭儿每常在此就寝，倒是自己一时疏忽了。欲待掐住螭儿的七寸，以绝后患，想到螭儿已是与普通家蛇无二，倒也不必如此紧张。

　　金光受了密旨，心中已有计较，一面嘱咐青龙立即准备行囊，一面命揽鹍居收拾出上房，向钦差和颜道：“圣上急召，万万耽搁不得，明日本座即刻同大人启程回京。烦请钦差大人先行歇息，本座还有些事情需交待。”

　　晚间，魔宫正厅大摆筵宴，七夜请钦差赴宴。这钦差胆子不大，也甚识趣，待筵宴完毕，便匆匆告辞回房歇息去了。

　　这厢只留金光与七夜。

　　七夜转着酒杯，饶有兴趣的盯着杯中美酒，轻轻抿一口，道：“我送你的翡翠桃你可要随身佩戴，无事的时候打开机关看看，那可藏着本圣君的真心。”

　　金光蹙眉：“好好一块上佳翠玉，配了你那拙劣的刀工，生生是瑜不掩瑕，暴殄天物。”

　　七夜摸了摸鼻子，讪讪然道：“无妨，多多练习即可，明年本圣君必然送一个更好的与你庆贺生辰！”

　　金光面上闪过一丝异色，怅怅然叹了口气，并不接话，拣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闲聊。

　　七夜微微停顿了一下，带着些许遗憾：“眼下年关将近，你是否决定在京中过完年再回魔宫？”

　　金光沉吟许久，方拿定了主意，一咬牙道：“京中局势未明，我估摸着此次回京还是与立太子之事有关，此事关系甚大，虽不知陛下心意，朝堂下早就暗暗形成派别，非一朝一夕可以决断。回京复命后，我可能暂留京中也未定。不管圣意何为，若赶得及，本座必回魔宫同你们一处过年。”

　　七夜哈哈一笑，高兴的同金光碰了碰杯，一口饮尽杯中美酒：“那本圣君就盼宗主早日回来团聚。”

　　金光犹豫片刻，交待道：“玉儿年幼，你多担待些，莫领着她一处胡闹。日日督促她练功才是正事。 ”

　　七夜正色道：“尽管放心。只是自古伴君如伴虎，圣心难测，此行一路小心。无论结果如何，记得先保全自己。”

　　金光也不看七夜，只轻轻点了点头。

　　次日，金光并钦差一行，急于回京复命，匆匆上路。

　　小年那日，流云来魔宫中坐了一坐。只说圣上已经选定了太子，过几日就要在朝堂上册立。选的却是贤妃的儿子——五王爷。当今皇后共育三子，且娘家势力庞大，手握重权，皇帝却未立嫡长子，甚至不是皇后所出的另外二位王爷。三位王爷皆被赐了封地，不日启程各归封地，无召不得擅离封地。皇后被气出一身病。自也有那不得势的支持五王爷，以期日后五王爷上位能在朝廷站住脚跟，前途无量。此事在朝堂上吵吵了一场，完全乱了体统，若不是宗主在，恐怕当庭就要打了起来。

　　二人四目相对，一处叹气，贤妃娘家势力薄弱，五王爷虽生性仁厚，但不及弱冠，不懂权术，又无战功建树，就是个闲散王爷的料，如何服众。如今各方政治势力、宗派斗争，看来就算是三位王爷能安生回到封地，估计也太平不得。如此一来，江山风雨飘摇，看来百姓过不了几天太平日子了。

　　小年那日后，广场上黄灿灿的腊梅映着白雪，香气袭人醉。魔宫搭起了暖棚，生火炉取暖，摆起流水席。玄村的人这一年与魔宫中人已经混的厮熟，初时还道魔心险恶，久了发觉这魔宫远离尘世倒比人间更和睦友善，单纯可爱些，俨然是个世外桃源，人魔共处倒也并非难事。因此除告假回乡过年的，其余村民皆日日来魔宫蹭饭，真如办喜事般热闹非凡。

　　越近年下，七夜心情越是低落，连带着玉儿也耷拉着小脸，所幸螭儿一改懒散旧习，蜷缩在火炕上，也不去蛰伏冬眠，伴着玉儿玩耍，惹得玉儿啧啧称奇。

　　腊月二十六，七夜终于收到金光的千里传音，他已向皇帝告假，圣上已经准许他来魔宫过年。

　　七夜每日剪两枝腊梅，插在三彩瓶中，摆在金光床边。揽鹍居里张灯结彩，春联、年画、
　　窗花，均是按照人间过年的规矩。

　　二十九那日，金光一路风尘仆仆，回到了魔宫。七夜赶忙迎了出去，玉儿蹦跳着喊着叔叔，飞扑出去，金光将玉儿在半空接住，微笑着转了一圈，轻轻落地，方与七夜微微颔首打过招呼。

　　七夜羡慕的望了玉儿一眼，心中不觉有些吃味。玉儿鬼灵精怪，向七夜偷偷做了个鬼脸，更是黏在金光怀中，气的七夜恨恨瞪她一眼，玉儿却是越发得意。

　　除了青龙，流云也一并来了。几个人热热闹闹，在揽鹍居正厅坐了。七夜见金光一脸疲色，眼中布满血丝，知他这几日心力交瘁，急忙命在饭厅摆上膳食，几人草草吃了，谁也不提京中之事，七夜忙不迭的让金光早早回房沐浴歇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