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此情可续余生（七金）》不啻窠臼

21、生辰

　　七夜闭门三日，翻阅了魔宫所有的秘籍。次日清早红着眼敲开了揽鹍居的房门，志得意满的歪在门框上向内张望。

　　金光正在练功房指点玉儿早课。因在魔宫，不便直接教玉儿在黄纸上驱魔画符，所以金光只在内功心法上抓紧督促玉儿，闲时教玉儿默念驱魔咒语。这大半年玉儿炼气初成，逐日凝神返照，微阳勤生，吐气吸纳已能运气周天，气动心静互为辅成，转化为元精。

　　七夜见金光长长的睫毛一闪，狭长的凤目中带着一丝浅笑，似对这亲传弟子甚是满意，凌厉的面庞便暖了下来，带着柔和，眉眼更显精致动人。七夜突就觉有些口干舌燥，呼吸也急促了起来。金光尴尬的躲过七夜炽热的眼神，递了一个冷眼，七夜赶紧摆正面色，挥了挥手中的秘籍，指了指门外，金光会意点了点头。

　　二人来至寝室，七夜肃然道：“金光，本圣君已经找到助你恢复功力的方法了。只是你需答应本圣君一件事。我知你一直坚信魔不应该存在于人世，但你也因执念坠入过魔道，应深有体会。需知道魔本相依，魔由心生，这人心你毕竟是难以掌握，是人皆有执念心魔，万物皆能纳天地精华成妖，即使死而成鬼，也有那不愿往生的厉鬼凶魂。魔道是扑不灭的，你就算将我阴月皇朝赶尽杀绝，不日必会有别的魔道卷土重来。镇压的越厉害，反抗的越厉害，长此以往，不如疏而导之，不论你我将来如何，望你全力止杀止战，兵刃相见，人魔共存才是正途。”

　　金光不假思索，点头道：“人魔如能平安共处，是天下苍生之福，本座自也不会多造杀孽。”

　　七夜将封住金光体内真气的银针拔出，霎时真气如决堤之水，汹涌而出，似脱缰的野马，一泻千里，乱游乱窜。七夜定下心神，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按着秘术用银针将金光真气引致气海，方吁了口气，这才惊觉浑身衣衫已经湿透，虚脱了一般，身体一软，堪堪撑住床沿，疲惫的阖上双目吐纳调息。

　　金光也顾不得七夜，盘膝闭目运功，只觉一丝虚弱的暖气在丹田内流动运转，只是行到胸腹处便筋脉不通，气血淤滞，停滞不前，但比之之前的气泄功散，行若废人，已是突飞猛进，步入重新修炼的新境界。

　　七夜眼下微青，掩不住疲惫之色，身子刚刚恢复了些气力，就急忙不错眼的看着金光，叮嘱道：“你因练玄心奥妙诀，致气血逆流倒转，经脉俱断。我现将你真气引导至气海，眼下比你之前武功尽废更为凶险，精气修复，非一朝一夕可成，切莫急于求成。气聚则生，气散则亡，容不得半点闪失。若有事勿必同我商量，万不可强求。”

　　七夜凑到金光身前，痞痞的一笑，欠欠的学玉儿歪着头，装可爱，打趣道：“实则还有一速成之法，魔道互补，阴阳调和，不若我们一道双修如何。”

　　金光此时心情甚好，他这阵子受惯了七夜的胡闹，承受能力非是常人能比拟，也不在意，一手抄起七夜倦怠的身子，一手亲昵的兜住七夜的腰。七夜睁大了双目，受宠若惊，一时面红耳赤，张口结舌，反而说不出半句甜言蜜语。金光面上含笑，手下发狠扭了七夜一把，点了点头，调侃道：“毕竟是魔道圣君，这纤细柔韧的手感真是不错。”七夜吃痛，闻听此言，向来皮厚的脸也禁不住尴尬绯红，竟鬼哭狼嚎呼痛起来。金光只作不闻，于七夜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直等七夜狼狈的飞出门外，手慢脚乱的旋身定住身形，方拍了拍手，满意的合上了房门。

　　七夜委委屈屈立于院中，手扶着腰，揉了半晌，只觉仍是火辣辣的疼，遂向玉儿告状：“玉儿，你金光叔叔欺负我！”

　　玉儿双手插腰，她已作罢早课，本欲向金光请好安，就能去找螭儿玩，这时见金光关了房门，又不敢上前扣门，只觉七夜越发的讨厌，翻着白眼重重哼了声：“活该！”自顾回自己房中。

　　七夜伸了伸腰，轻轻敲了敲金光房门：“那个玄心奥妙诀你不要再练了，此秘术只能用一次，若再出差错，致邪气入侵，只怕连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切记！”七夜侧身等了片刻，内里寂然无声，他心中烦恼，亦别无他法，只得悻悻然去了。

　　堂堂阴月皇朝的七夜圣君近日无端端的心情不佳。恶鬼、修罗并一众人等不知究竟，都有些忐忑。除非必要，都不去烦他，七夜仍是唉声叹气。

　　玉儿这日正巧去寻恶鬼、修罗一处吃饭。

　　修罗遂问起此事，玉儿拿着筷子狠狠戳着米饭，噘着嘴道：“莫理会他，不就是金光叔叔最近忙于闭门练功没空陪他吗。不是也没陪我嘛！” 恶鬼、修罗四目相对，微微摇头，看来这丫头气性也不小。

　　晚间，七夜一改日前颓状，兴冲冲的叫二人入内，嘱咐二人：“本圣君有要事需即刻远行，几日便回。宫中诸事你二人暂多担待些。”说罢也不等二人回应，已是心急火燎的去了。

　　二人面面相觑，先时他二人以为七夜种种言行，只为了麻痹金光，以降低朝廷的戒心。白日玉儿所言他二人亦只是将信将疑，如今一处商议，七夜明显就是一副情根深种的情状，纷纷慨叹：“圣君这情路也是艰辛坎坷，只是圣君这脾气，劝了也没用，只能求祖先保佑，莫让他一条道走到黑。”

　　金光闭门谢客了半个月，体内灵气终能毫无堵塞的运行一周，他自知恢复功力，非三年五载不可成，如今法力虽不过恢复了半成，这于他已是始料未及的上佳结局。

　　金光看着时辰差不多，往饭厅行去。七夜与玉儿竟都不在，往日他总是嫌用膳时太过热闹，今日又觉有些冷清。桌上只放了一碗热腾腾的汤面，旁边摆了一枚玲珑剔透，翠绿欲滴的翡翠腰挂，坠以朱砂流苏。金光拿起腰挂细看，心中有些疑惑，这翡翠清亮如水，鲜阳纯正，正是极品中的极品，雕工居然极差，鬼斧神工般地惨不忍睹，只勉强能看出是只寿桃的样子。金光心中遗憾，真真是暴殄天物。

　　忽听得窗外有人低声吟唱，似乎是七夜的声音，金光疾步走到窗边，刚想推开窗户，却听到一句：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其中情意缱倦，不可言说，原来竟是“白头吟。”

　　金光伸出的双手顿了顿，又缓缓垂了下来，只静静立在窗边，隔着一扇红木窗棱，金光细细把玩手中的翡翠桃，咯咯一声，桃子一分为二，淡淡的金粉散于空中，凝成一行清新飘逸的金字，仍是：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金光用手指摩挲着翡翠桃，一时百感交集，不知是喜是悲，父母故去后，他就再没过过生辰。

　　许久，窗外响过七夜的低语：“金光，生辰快乐！”

　　玉儿进来的时候，金光正在吃面，一碗长寿面，加了两个鸡蛋。金光吃的很慢，很仔细，用筷子轻轻挑着长长的面条，他不敢以口咬断，只是小心的吸着面条。这碗面是咸是淡他都没吃出味道，却觉得这是他此生吃过最好吃的面了。

　　玉儿白嫩嫩的小手托着腮，水汪汪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面条，欣欣然道：“叔叔，这长寿面好吃吗？”

　　金光怔怔的，眼中似有水光一闪，瞬息便回过神来，再抬眼仍是平静沉稳，淡淡道：“尚可。”

　　玉儿艳羡的咂巴了下嘴：“我都没吃过生辰面，下次也要让七夜哥哥煮给我吃。”

　　金光心疼的捏了捏玉儿的脸：“好，等你过生辰，让七夜给你煮面，叔叔送你个长命锁，保你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玉儿红着小脸，扭扭捏捏的塞了件东西给金光，金光展开一看，是一副画像：柔柔的月色下，金光与七夜各拉着玉儿一只小手前行。画功不是很好，画面却很感人。金光爱不释手，啧啧赞叹道：“谢谢玉儿，叔叔很是喜欢。”

　　暑气最浓的日子，湖里荷花开的正好。书场仍是人满为患。广场上高搭凉棚，周围放了好多冰鉴，鉴内冰块不但可以降温，还用来冰镇瓜果、酸梅汁。

　　流云来的时候，玉儿刚喜滋滋的取了西瓜回来，欲待孝敬金光，却全进了流云肚里。

　　流云取了一个大包裹给玉儿，里面有风筝、皮影、九连环等许多新鲜玩意，引得玉儿开开心心的去了，方正色道：“圣上身子怕是不好了。如今东宫空悬，诸王结党营私，各自为政。道门内部系派倾轧。魔教旧部也不太平。近日有散逃在外的魔宫余孽与道门勾结一处。各王爷欲登上皇位，竟还蓄意拉拢。眼下天象，荧惑犯紫微。怕是过不多久，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人、魔都将流离失所。我看你与七夜商议商议，早作安排。无论如何，我希望人魔共生之法则不变。”

　　金光神色凝重，斟酌道：“陛下尚未招我入京，我亦不能贸贸然擅做决定，只能静观其变。你先回宗门严阵以待，命门下联络各方交好门派，以备不测。稍后我与七夜筹划，看是否有万全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