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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再度忆起月色的flag ...
在现实这个舞台上,所有人类不外乎是可怜、痛苦与烦恼的戏子。*
通过抛接球飞行法,于空中颠得有些眼花的赵明峰,在抵达镜湖岸边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询问弧狩危接下来该怎么走。
哪知道弧狩危这厮突然抱歉地笑了笑,答曰认路全是5479的事。而她从来没和5479分开过,不太清楚盆景的地形。
“你之前怎么走的?难不成是乱飞。”
方才弧狩危还信誓旦旦说一定能与5479汇合,说绕路就绕路,一副久经沙场老司机的模样。这才过了多久,老司机便降格成路痴,怎能让赵明峰不心生疑惑。
“之前我和5479一直联系着啦,5479在帮我指路。在带你冲出镜湖不久后,我和他的联系忽然中断。”
也就是说弧狩危其实并不会认路,她之所以能自信满满地乱走,盖因5479始终在当活体GPS替她导航。一旦没了5479牌GPS指路,弧狩危顿时两眼一抹黑,完全认不得路。
“你好歹也走过那么多次,真对道路没半点记忆?”
“对不起啦,神界树是纯粹的树,我只需要知道哪里有同类,哪儿扎根能活就行啦。况且盆景的道路不是普通的路,一般情况是不能让人记忆的啦。”
“那为什么5479能记住。”
不仅如此,5479还可以替路痴导航。
“因为他是亚神啦。”
赵明峰自然不知亚神二字真意,毕竟5479一活体超级计算机,导航什么自然是小菜一碟。见弧狩危一脸理所当然,赵明峰火气上涌,抬手想拍桌大骂弧狩危无能。他抬手后发现附近没有让他拍的东西,于是悻悻地放下手来。冷静下来想想,弧狩危原本是一个树种,强行要求树种会认路也挺不科学的。
如此说来,5479还真是意外能干,难怪会把弧狩危养成一个废人,不,废种。赵明峰忍不住腹诽弧狩危,在脑袋里把弧狩危这种无能部下,反复开除十好几遍后,才有力气继续摆出笑容面对弧狩危。
最后,两个路痴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是走还是不走。
按照弧狩危一贯的主张,自然是在原地等5479前来救援。赵明峰不可能同意这种意见,没有那么多美国时间去等人。
如果什么也不想立刻启程,估计二人马上会在人生路上迷失,甚至平白浪费掉许多时间与精力。
“还是等好啦。”
“不,走。”
“喂,我没有战斗力。”
“讲真,你不是有防御力吗,你努力保护我不就好了。”
物尽其用,弧狩危防御能力超群,只要她能当赵明峰的盾,至少可以保证赵明峰人身安全不会出问题。
没想到弧狩危听见赵明峰这种相当自私的发言,不怒反喜。
“喂,保护你,可以吗?”
红晕浮上弧狩危脸庞,她上前一步扣住赵明峰肩膀,神情十分激动。
赵明峰一惊,也不禁糊涂起来。不知道弧狩危怎么想的,在赵明峰的观念里,被任何人利用都不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是,我是很希望被你保护。”赵明峰从左肩头掰下弧狩危右手,并以双手握之,一副领导视察民情的模样,“不,请你务必全力保护我。”
如果能舍弃性命保护赵明峰就更好了,当然,赵明峰没有直接宣之于口。这话你知我知就够,说出来多难看。事到如今,他多少有些破罐破摔,不怎么怕弧狩危他们搞诛心那套。
而弧狩危的心胸似乎意外宽大,任由赵明峰胡思乱想,愣是半点异色也无。反倒是一脸感激与喜悦,让赵明峰十分摸不着头脑。
“喂,我呀,以前一直希望能保护大家。结果,我什么也没办到。”
虽然搞不明白弧狩危口中的大家是何许人,赵明峰倒不打算阻止弧狩危的倾诉。站在赵明峰角度,弧狩危话多才好。有句话说得好,反派死于话多,其实任何人都可以死于话多。弧狩危话越是多,不慎泄露的情报也越多,能帮助赵明峰搞懂这个闹不明白的盆景世界。
“你能让我保护太让我高兴啦,其他人都不愿意。”
“为何不愿意?”
弧狩危顿时沉默,赵明峰不由怀疑起弧狩危保护人的动机之时。弧狩危下一句话,如板砖飞来,正正砸在赵明峰脑门上。
“因为除你之外,其他人都有独立战斗的能力,”
得,赵明峰差点忘掉这茬。是啊,5479与弧狩危之所以选中他,不就是因他为什么都不会,如同白纸一样吗。
“你不用泄气,很快就会好的。”
弧狩危所言不过是安慰之词,很快是多久谁也不清楚。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要拖的话,多久时间都能拖。别看赵明峰披着青年人的皮,他到底有没有时间空耗下去,本来就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你们战斗方法是什么,总有个纲领参考吧?”
赵明峰模糊记得少量狙击知识,不过多半派不上什么用场。这个盆景世界的武力值,远远超出赵明峰的认识。相信地球上神枪手,面对此地各种神话级别对手,也只能束手无策。弱鸡如他更不会提枪找死。
闻言,弧狩危把头摇成拨浪鼓。
“没到那个程度,光靠方法是没用的啦。”
这倒也是,别看穿越小说里,主角能利用未来知识混得风生水起,那不过是天时地利人和造成的假象,本质上与依赖运气没区别。
实际情况是,即便一个学习不怎样的普通人,穿越后临时知道制造核弹的知识,在恰当的时间也造不出核弹头。没经过系统学习的单纯知识,大部分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知道也用不上。
像是赵明峰这类无基础无实力无情报的三无人士,突然来到完全陌生的世界,根本就只有当废柴的命。
现实并非游戏,大多时候找不到升级的攻略或者修炼的宝典。更何况身在被封印的地球,赵明峰完全不了解外界,就算他想升级也毫无头绪。
这种感觉,赵明峰似曾相识。他年轻的时候,也是如此,不断重复彷徨与错过。他的余生,始终为此后悔。
“反正不会死人,对吧。”
没有人上人钦定赵明峰,赵明峰可以主动钦定自己。他到了年纪,再怎么珍惜性命也没有意思,不如直接拿出来赌。
——吾来助汝。
说起来,祭目姬曾告诉赵明峰,她可以掌握生死之事。赵明峰在心里暗问几句,见祭目姬一直没有回应,倒也不强求。
不论怎样,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总比坐以待毙强。
然而,赵明峰知道这不过是借口。事实是,他害怕停下来。
人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回忆起过去的朝朝暮暮。
在地球上,赵明峰是个典型的工作狂,他日日夜夜全副身心扑在工作上。倒不是他有多爱工作,他只是不愿意想起来。
时至今日,在赵明峰脑中对年轻时代的回忆,早已模糊了细节,所谓悲伤也消融了形状。他应该可以释然,应该可以放下了。
可是,不能。毕竟,他赵明峰唯一的优点,便是从不曾放弃。
“胡小姐,伍先生说尽力实现我的愿望,对不对?”
“是啦。”
赵明峰呼吸急促,鼻翼随着剧烈的吸气动作而张大。
“你们可不可以复活人类?就是像我这样的?”
见弧狩危露出奇妙的神情,一双碧眼望向他身后,没有第一时间答复。赵明峰顿时慌了神,他哀求道:
“我怎么样都没有关系,也不需要什么特别力量,只是原样复活就好。”
好像以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这不是赵明峰的既视感,他确实曾对长老说过类似的话。
【你知道‘人死不能复生’。】
“我用我全财产,不,我的全部来交换。”
【想复活谁?】
“我想复活……”
当手机响起的时候,在医院陪床十多小时赵明峰,还在家中补觉。没怎么踏实睡的赵明峰睁眼,捞起手机见号码01069156114。已有类似经验的赵明峰,衣服也来不及穿就从床上跳起来。
“赵先生,您的家人病危。”
赵明峰开车,连闯六个红灯,赶到医院。在病房前,看见一脸黯然友人林子安。
“赵二,你姥爷……”
无需多言,赵明峰已经明白。待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进入病房,久病多时的姥爷已经断了气。拿起手机,赵明峰开始打电话。
“姨,你快过来!姥爷……”
第一个电话。
“舅……”
第二个电话。
一个个电话拨过去,赵明峰的心越来越凉。
最后一个电话:
“妈,你在哪儿呢?”
放下电话的赵明峰,看着姥爷苍白的脸,开始对姥爷道歉,对不起的声音回荡在病房。他不记得林子安也在场的事,只知道说对不起。
“赵先生,节哀顺变。”
“赵二,冷静一点。”
这句客套真够耳熟,可不是嘛。几年前赵明峰参加李国瑞葬礼的时候,他也曾对同来参加葬礼刘显这么客套过。那个时候刘显怎么说来着,等有人对他这么说,他才会知道刘显的感受。
医生为姥爷遮上白布,赵明峰眼前世界只剩黑白色,什么声音也没有,安静得可怕。忽然,赵明峰跪了下来,死死扒住病床,不肯松手。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医生不顾赵明峰的恳求,要保安把他拖到外边。
姥爷走的那一天,到底是什么时候呢?赵明峰已经记不分明。
隐约记得约莫是七月中旬,北京白天天气过了30度,稍微有点热。不过,晚间的风总归是凉快的。微风吹过赵明峰的寸头,他呆呆站在医院门口,仿佛没打开开关的机器人。
天上没有打雷下雨,风也没嗖嗖地刮起来。云间躲着的一轮月,怯生生地为街道披上银纱。月光一照,医院门口的十字,越发红得亮眼。从医院玻璃门透出的光芒,比起月光更亮。
一切都一如往昔,什么也不曾改变。
人死如灯灭,或许是说人的死,就和在家关灯一样,平平淡淡毫无起伏。
“赵二,你没事吧?”
赵明峰喉结滚动一下,艰难地开口:
“没事。”
不知为何,对话的声音好似从邻街发出来,显得分外遥远。
“谢谢,林少。要不是你,我还弄不到这等级的病房。”
“咱俩谁跟谁。要是那时候,你没有留下来一直听我抱怨,我还不知道会做什么事。”林子安有些不好意思,“我家里那点破事,除了你谁会理解。别人都说,我家那么有钱,怎么会有烦恼。”
“无论是谁,痛苦都是一样的。”
无论贫富贵贱,大家本质都差不多。生命,经历喜怒哀乐,踏过痛苦安详,就算什么都没感觉到,也会迎来同样的结局。但是,赵明峰不甘心。
月光似水,洒落肩头,映入赵明峰眼中。他双手五指交叉,紧紧握住。指甲刺破掌心,鲜血滴落在地。他举目望月,神色若狂。
能否回地球,根本无所谓。
赵明峰之所以想回去,是因为他的家曾经在那里。可现在他的家已经不在那里,他的家哪里都不在。
地球上,只留下证明“家”存在过的残骸。里面最重要的东西,早就丢失掉了。
【想复活谁?】
“我想复活……我的家人。”
有些东西找不回来,逝去的时间追不回来。
赵明峰知道。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人死不能复生。
真的吗,他依稀记得长老说过可以。
【在这里的话……希望很渺茫。如果在外面,或许这件事我很快能办成。】
外面是哪里?赵明峰忽然醒悟。
外面,就在这里。
这个盆景世界,毫无疑问是长老无意间提到的“外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抑制不住的笑声,从赵明峰口中流泻而出。
是了,如果是在这里,在这里的话……或许可以……赵明峰笑声忽然一滞,他捂住自己胸口,双脚一软。在他在倒地之前,一只无形的手拽住赵明峰的头发,将他提起来。弧狩危啪地又变成一块圆木头,想把被提起的赵明峰吞了进去。奈何圆木速度不够,总是追不上被提着的赵明峰。
只见赵明峰像只腊鸡,被提着头发挂在半空,双脚摇摇荡荡。他后面跟着的圆木,仿佛急于咬饵的鱼,死死跟着赵明峰,却始终吃不到赵明峰这个饵。
圆木上弹出弧狩危的人形,她双眼四处梭巡,试图找出力量来处。
“喂,快放了他!”
她憎恨自己的无力,她不具明显的攻击能力,根本没办主动迎敌。
“——”
弧狩危试图发出高频的挑衅声,挑衅声于空气中扩散,却在十米左右的距离碰了壁,无法传至更远处。声音都走不脱,她与赵明峰这么大的物质,自然也被困住了。
“混账,来打我呀!欺负弱小的渣滓!给我滚出来!”
话语中掺进力量,弧狩危的话足以令他者产生愤怒的情绪。但是,对方没有攻击弧狩危。
“嚯,不要太天真啰。谁不知道攻击‘驳日堡垒’是找死的行为?”
对方知道弧狩危的另一个称呼,不,准确来说,那个名字才是弧狩危真正的“称号”。换句话说,对方绝对不会攻击弧狩危,弧狩危也没办法反击对方。
体温迅速下降,因重力下坠的身体,拉扯着赵明峰的脖子。四肢重逾千斤,无法动弹。此前帮过他的祭目姬,至今没有发出声音,弧狩危这个无能部下,似乎也没办法救他。
好像赵明峰的小命,真的要交代在这里。
不甘心,他赵明峰还未达成目的,怎么可以死!他拼命挪动右手,试图触碰脖颈,却总也碰不到。
也许这样也不错,这样的话,他终于可以从痛苦的人生中解脱,与亲朋好友在另一个世界团聚。
不,不行。死了就什么也没有。
他不想死,他不想这样死去。
谁能救救他,谁能把力量给他……谁能把生命,给他!
基本可以和6、7、14的回忆杀对照看。
没错,主角已经这年纪,家里人怎么样了?
听到祭目姬身体神明,还有灵关于生命提议,主角立刻改变态度。全是因为同一个目的。
主角的目的其实一直没改变过,他的确想回家。但,他想要的并非地理上的家和故乡。
终其一生,主角都在想回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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