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顺利死里逃生的fla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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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最想活下去的时刻，是即将失去性命的前一秒。
气管持续受到外力压迫，赵明峰呼吸越发困难，吸入肺部的空气，已不足以供大脑清晰运转。茫茫然间，残存于意识最本能的求生欲，像被人踩着踏板单车轮子一样，疯狂地运转滚动起来。
重力猛然向下一扯赵明峰身子，只闻咔嚓一声，男性人类的身子狠狠往下沉，落地后陷入根系，并向前滑行，铲出一道深邃的沟壑。
这事发生得极为突然，袭击者与弧狩危都没反应过来，赵明峰的身体和脑袋便分了家。
一脸愕然的弧狩危，身体先于思考行动。一个箭步向前，伸出双手接住断头尸体，咬嘴嘴唇向天望去。
袭击者提着赵明峰的头，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于是，头颅还是悬在空中，轻轻摇摆。断开的颈部伤口，血液颤颤逗留，迟迟不愿滴落。
短暂沉默后，袭击者突然努力辩解：
“嚯——嚯，我可没动手。”
无暇理会袭击者的弧狩危，先是忏悔般地低头，视线从颈部慢慢下移，直至腰部左右，瞳孔猛地一缩，迅速抬头。
“你杀了他。”
如此说着，弧狩危视线聚焦于头颅上，尤其注意颈部伤口的血液。
袭击者一时慌了神，再度急急忙忙辩解。
“‘驳日堡垒’，真没有，又不是短命者谁敢这么做啊，我还能活好几万年。”
弧狩危默默抱紧无头身体，和对世界一无所知的赵明峰不同。她知道这句话的威力，毕竟，没有长生者愿意承担杀生的后果。
“还说没有，到底是谁做的。”
颈部伤口的血液，慢慢拉长，将落未落。弧狩危凝视着那一滴血，将无头身体抱得更紧。
“这……这……嚯……”
终于，一滴血，从伤口坠落。
血液尚浮于空中，弧狩危胸前洞开，把无头身体吸入树身。半旋过身，向远方飞窜。
见此情形，在想辩解之词的袭击者轻咦一声。血液在袭击者眼前，裂成八瓣，喷出大量火舌。更多血液从伤口涌出，滴滴燃起，炙热火焰，漫天遍地散播。这血液好似不是血，而是汽油一般，越烧越猛。一秒不到的时间，筑成火焰的流星雨，击打地面，并在树根上打穿出一个个孔洞。
热气蒸腾，赵明峰的头颅吹气球一样，丑陋地膨胀起来。五官之间距离不断扩大，被拉扯得不成人形，完全看不出原貌。
然后，气球炸开，血肉崩散，块块血肉化为血雨，随后像活火山喷火一样，火焰飞溅四方。
于头颅深处，喷出比烟火更绚烂的光芒，布满世界，吹散气根，挖起盘踞大地的树根，顶开袭击者设下的屏障，向上冲击，试图撑裂天空。
一根大圆木头，自囚禁之处突破而出，披着光芒，往前直去。头顶树冠绿影嗖嗖，往后退去。
直到此刻，姗姗来迟的声音，轰隆隆地炸开，进一步破坏着万物。地动山摇间，大气也剧烈震动，弧狩危头顶枝叶摇动着，竟是片叶不落。
庞大光芒团块升至树冠，在树冠下铺展开来，看似想吞噬树冠。却于一瞬后，在枝叶间消融成片片光明，物质被高温碳化的焦臭，也被一扫而空。然而，光明仍在，焦热犹存，并再度向地面回落，往四面八方胡乱爆炸，将更多土地掀起来，抛掷到半空中。
身后热浪凶猛扑来，铁块般敲打在弧狩危的木身上。协作妨碍疼痛再度来袭，圆木表层的树皮又开始簌簌往下掉落，她却不敢停下脚步。一旦停下，又会陷入袭击者禁锢中，且会直面后方不断蔓延的爆炸。
必须再前进一点，这一回闹得这么大，窥视者一定会来查看这里，至少要逃出窥视者重点监视范围。弧狩危咬牙，再度痛恨起自己的无力。像她这样既没有速度，也没有战力的神界树，简直一无是处。从她诞生伊始便一事无成，根本配不上“驳日堡垒”这个“称号”。
弧狩危也曾无数次想象，如果她也能出根，能否长成不逊于一木成林的神界树？但是，想象终归是想象，现在的弧狩危就是顶多变成圆木的种子，还以一枚眼看要力竭的种子。
忍受着疼痛折磨的弧狩危，眼前忽然蹦出一个笑脸的颜文字，紧接着又是一句你还好吧。
“应该……没事啦。”
震天的爆响，完全盖过圆木树皮持续剥落声音。
“倒是你，没有头……怎么办。”
没有错，赵明峰还没死。
此时此刻，无头尸体赵明峰，双手正端着小长方体，用意念输入文字，显示在弧狩危眼前。这个让这个老年人，不由想起年轻时和人网聊的欢快时光。
在刚才，他同样靠长方体显示的文字，通知弧狩危自己未死的消息，并要她注意一下会发生什么事。老实说，没有耳朵与眼睛的赵明峰，没有听觉和视觉，只感到浑身上下各种被颠动，压根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幸亏隐鸣钟所谓翻译，似乎不单纯以声音呈现，所以五感丧失的赵明峰，才得以“听”见弧狩危的话。
讲真，不知道会不会长出来，烦。
文字流畅地呈现在弧狩危眼前，甚至比赵明峰以往正常说话速度还快上不少。
“喂，找5479，应该能……修复才对。”
这么万能，怎么找他？联系得到吗？我可不想当无头骑士。
“是很奇怪啦，断开的联系一直没恢复。”
话说，反正没头也没死，你不用太慌。
“你不来安慰我，都怪我太没用啦。要是我再强一点，要是我是树的话……或许这不是问题啦。”
原来不是自愿当种子？
“谁愿意当种子啦，当然是早一点长大比较好啦。”
所以说，为什么不长大？有什么理由，能不能告诉我？换在现实世界，赵明峰一定不会这么去挖人隐私，可他并无久留此地之意，自然也不在乎行为难看。
“如果我知道就好啦，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怎样？
“你也听见了吧，别人叫我‘驳日堡垒’。”
对。
“这是我记载于‘神网’的正式‘称号’，很威风不是吗，就是名不副实。之所以我会有这个称号，是因为我呀。曾被认为是至少能迎击恒星级武器，无坚不摧的庇护所。可惜啦，”
这一定是弧狩危最不想提起的事情。赵明峰抓着长方体的手指紧了紧，有些犹豫，他踌躇片刻，终究还是打出：我有好几个问题，能问吗？
“随便问啦。”
一木成林也是称号？
“是啦。”
听说这里不时兴取名，称号和名字有什么不同？
“这个是很久以前的事啦，名字可以成为攻击弱点，那个时候有名字的家伙死了一大片，之后大家才不太取名字。称号不是名字，算起来应该是一种头衔，会登载于神网上作为情报共享。我的弧狩危也不是名字，而是一种形容词，意思是‘可以驱除圆形守备区域的危险’，不知道你听不听得出来。还有5479，那是编号。”
神网是什么？
“……这我也不清楚，反正是神明搞出来的东西。一直是最快情报流通渠道，也是能向神明求助的方式，也可以依靠神网帮助来进行战斗，有很多用途。前神域说过，这是个遍布宇宙上下的超级大工程，反正是很厉害的东西啦。”弧狩危说起这事，顿时来了精神，语速飞快，“还有啦，你也不要随便告诉别人名字，说不定会死啦。”
F**k，这么危险，难怪没人取名。手上一边捧着长方传话，赵明峰一边拼命回忆自己告诉过谁名字，问题是健忘老人，咋可能记起最近做过什么。无头尸体没法垂头，只能垂肩表示丧气，希望别人不会拿他名字做什么。
“也不是完全没有取名存在，喂，你听过‘咒名’吗？那就是现在主流的取名方式。但凡有咒名的家伙，都不能惹。而且，千万不能呼唤‘咒名’，这会使特定咒名持有者变得越来越强。”说到这里，弧狩危开始吞吞吐吐，支吾半天，咬牙坚持道，“比如说，内之庭的家伙，大部分有咒名，尤其那个王的咒名，知道了，也不要尝试呼唤。”
那个啥，谢谢你，我会记住的，话说回来，我也不可能知道这里王的名字。放宽心，放宽心。
“我撑不住啦。”
大圆木啪一下摔在地上，因惯性往前滚了几米，最后停住不动了。圆木侧方哗地展开一两米见方的豁口，暴露出端着长方体的无头尸体。
快关上，你在干什么！
“快走吧，我被发现无所谓，你与我拉开距离，缩小目标。”
被发现，被谁？
“窥视者的眼睛，这个世界的监视系统。刚才的动静，一定会触发窥视者。”
走个鬼啊，我什么也看不见，难道学狗爬走路吗？
“……没办法，我尽量把你丢远一些。”
圆木闭合豁口，往前方滚起来。赵明峰不得不四肢趴地，跟着滚动的圆木狂奔。
丢？胡小姐！冷静点！不要啊！老骨头禁不起乱摔！我最近没吃钙片，会骨折的！
像在跑笼里仓鼠的无头尸体，不断向大圆木告饶。圆木毫不理会赵明峰的哭喊，越滚越快，打开窗口碰地把只有身体的赵明峰甩出去。
在圆木丢出赵明峰的那一刻，从圆木滚来之处，星星点点亮光四处蔓延。这些亮光一明一灭，好似大气层外的星光，又或者说眨动的眼睛。
星光审视着圆木，围着圆木转上好几圈，始终一无所获，才缓缓散开。
星光在5479头顶有节奏地闪烁。
“感谢您的通知。”
不知道5479是对谁说话，竟然用上敬称。
“我自会遵守承诺，不会令其出现问题，没有例外。”
沿着镜湖移动的5479，早已看见前方冲天的光芒。
“意外？绝无此事，我已经调整过计算。证据是其和以往一样平安无事，还是说，”5479的眼珠微微为旁边一动，“您已经对其丧失信心？”
如果真是如此，5479所属的亚神，一定也会调整策略。说不定，亚神会命令5479回归集体。
“没有？”
5479这一声，好像有些许失望，又有些许庆幸，连5479也搞不懂其中蕴含什么情绪。
“请您放心，像以前一样，其绝对不会离开。毕竟，您也知道，其的性质。”
他穿过高热的光芒，向前飞驰。
“是，现已赶往既定坐标。”
视野范围内捕捉到目标身影。
“马上进行确保动作。”
言罢，5479的身子往下一沉，以半跪的动作出现在圆木旁。他向圆木表皮伸出手，迅速抚平圆木的不安，并摆出他计算中最合适的笑容，发出最恰当的声音。
“没关系了，弧狩危大人。”
被弧狩危用力丢开的无头尸体，赵明峰。先是高高飞起，越过一堆气根，移动好长一段距离。接着重重落下，像个皮球在地上弹起跳下，几个起落间，果不其然摔断了脊椎骨。
正吃痛着，他眼前白花花闪过一串光。赵明峰用力眨眨眼睛，伸手从脖子往上摸去，顺利摸到刚才已经丢掉的脑袋。一时间他忘却疼痛，腾地坐起来，开始用手确认头颅状况。
其实确认这玩意也是白瞎，照他此前的经验，触觉根本不可靠。但是没办法，谁的头丢了又突然回来，能不摸一下看看有没有缺啥零件，赵明峰敬他是条汉子。好在摸过一圈后，五官具在，头发也够多。当然要是有个镜子就更好，可以看看他这颗头真实状况，没有也没办法。毕竟，在盆景世界镜子是反映真实世界之物，不是他这种人类能随便乱看的。
确认头颅没有问题后，赵明峰起身往周遭望去，依旧是一成不变风景。不分南北东西，排列整齐若人工的树冠与气根，恐怕比原始森林还要容易迷路。不管是前进，还是回去找弧狩危，都得找到路才行。
做标记肯定是没有用的，且不说赵明峰身上没有可以做标记的东西。老实说，做标记没有用才是问题。这个盆景世界会因应居民愿望产生愿望，误导居民感官，那么做的标记到底是不是真的？
但是，赵明峰确实没干过做标记这事，也许可以试试看？这么想着，他拔了根头发，蹲下来绑在树根上。
一分钟后，树根的头发消失了。他一拍脑门，对啊，要是没东西清理，这个世界一定垃圾遍地。肯定不会这么干净。得亏他人老糊涂，没想到这招，不然做标记找标记，也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
“如果我说想找到胡小姐，马上能找到胡小姐就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办，等伍先生找我吗？”
赵明峰望着前方，一时之间，有些举棋不定。
看到救星5479堂堂降临，弧狩危瞬间崩溃。
“5479……5479你来了……喂，你不早点来，我把赵明峰丢了出去啊。”
“我知道，请冷静。”5479用眼睛仔细检查圆木外观，确认她的身体状况，“你辛苦了，一切都是我的失察。”
经检视，驳日堡垒仍未有发根迹象。5479不由得暗叹可惜，若是驳日堡垒长出根系，想必立场不会变得如此可悲。
“对不起，对不起，明明是我求你的，我却什么也没做到。”
“没关系。”
是的，没有关系，毕竟让弧狩危留在这里，才是5479的头等大事。
“喂，我们去找他，他很弱，万一……”
说到这里，5479还真觉得有些棘手。从刚才开始，他便无法寻获赵明峰的坐标。不过，这都是细枝末节的小问题。
“喂，要不要分头去找？这样可以扩大搜索范围。”
分开行动，当然不可以。5479对此，予以坚决否认。
“请相信我的能力。”
“我当然相信，可是……万一……”
“没有万一。”5479拍拍圆木，“请安心。”
弧狩危气势渐弱。
“是。”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顺利死里逃生的fla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