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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末路 ...

  •   常氏周身僵硬,平躺在太子留甘的床榻上,仿佛一具死尸。
      医馆掌柜早看出了端倪,拉起瘫坐在地上掉眼泪的霜降,冷声问她:“常姑娘可是得上了那僵死怪症了?”
      霜降咬着嘴唇点点头,却又狠狠摇了两下:“眼下看来,已经病入膏肓了!可我之前真的丝毫不知啊!”
      一旁是坐在塌边捂着心口喘气的留甘。他方才刚醒转,就帮着霜降和掌柜一同把沉似铁块的常氏抬到榻上,体力几乎耗尽。
      “病了多久了?”从喘气的间隙憋出这句话来,留甘盯着霜降问。
      “我是真的不知道姐姐……”话语间,霜降恍然想起常氏多日不曾拿过,针线类的细物更是碰也没碰过,“我估摸着,或许已经有三五日了吧?”
      掌柜也想起了那日自己看见常氏提笔写不下字的时候,点点头,“至少有四天了。”转而又对霜降问:“我记得你患上这病时,起初是手僵,随后病情发展极其生猛,三日之后你就已经无法下床走动了?”
      霜降虽有抵触,却还是配合掌柜回忆:“的确,察觉到手脚僵硬没多久,四肢就也动不了了。”
      “可是这位常姑娘,前些日子除了手部动作不太灵活意外,就没有什么别的变化了。”
      霜降恍然想起什么,惊得捂住嘴巴:“按照姐姐那些日子手的状况,无论如何也施不了针吧?”
      掌柜不假思索,“那当然!常姑娘那些日子连笔和筷子都握不住,怎可能捏住细针,还能精准控制力度,扎准地方?”
      “可是……”霜降边说着话,边去检查太子的脸面,瞪大眼睛指给掌柜看,“可是这是什么?姐姐为太子止血是必要施针的,除此之外我还不知道有什么别的法子!”
      太子脸上一冷。
      掌柜本能凑上脸去看那公子脸上的针孔,脑中却有两个字被不断重复:
      “太子……太子……”
      身体向前才倾一半,掌柜大惊着“啊”了一声,扑通跪下。什么常氏是很么霜降统统放到一边,只是颤着身子跪在那里,虚声求饶:“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多番不敬,还求太子殿下饶命……”
      留甘让他起来,告诉医馆掌柜,眼下常氏的病情最重要,只要能扭转常氏的病况,之前的一切他都可以不追究。
      留甘说那些话的时候,霜降觉得这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人。
      虽然留甘与医馆掌柜之前的交往她并不知晓。但她心里清楚,医馆掌柜向来是个谦逊守礼之人,即使是在不知道留甘的太子身份的情况下,她也不相信医馆掌柜会做出任何过分的事情。
      可留甘这话说的,什么追究不追究?简直就是仗势欺人。
      掌柜跪在地上愣了半会儿,猛然明白过来,磕头谢恩,“小人明白了。小人一定想尽办法救回常姑娘!”
      在霜降眼中的无事生非,竟换来了掌柜十二分的热忱,霜降愣在当场,这宫里人行事的方式方法她当真是一点也领会不了。
      那厢掌柜已经全然进入状态,领会了太子的意思,准备好拼尽一身医术救下自己悬在刀口上的一家老小。
      “霜降姑娘,您且仔细看看常姑娘为太子殿下施的这些针,可是无一处异常?”掌柜端正地跪在地上,把这样冲撞的事情交给霜降去做。
      霜降闻言,盯着太子脸上又细细看了,“嗯,无一处差错,而且都是一针到位。”
      “那……以常姑娘当日的身体状况,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掌柜皱着眉头,深知自己和常氏的医术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常氏留下的疑难他还真不一定能轻易解开。
      “不过我记得一件事有点不同寻常……”掌柜总提施针,倒勾起霜降的一点印象来。
      “什么事儿?”不待掌柜,太子先问了。
      霜降道:“那日我推门进来,看见姐姐在为自己施针。”
      “为自己施针?”掌柜这下是越听越糊涂了,“施在哪里?”
      霜降昂头想了想,“仿佛是右臂。”
      “右臂?常姑娘惯用那只手施针?”
      “右手。”
      掌柜已然一头雾水,什么也理不清楚了。
      霜降心急如焚地看看掌柜,又看看太子,眼眶又红起来。

      太子留甘见陷入死局,看了看躺在那里,面上黑气极重的常氏,深锁着眉头问霜降:“你确定这是你之前得的病症吗?”
      霜降之前把了常氏的脉象,这一点她还是能够确认的,便坚决地点点头。
      留甘转而对医馆掌柜道:“之前常姑娘为霜降姑娘写过一个方子,常姑娘身上的那些疑团暂时解不开就先放着,先煎药来喂她服下。”
      掌柜连声应了,就离开屋子下楼煎药。
      等着掌柜离开,毫无预兆地,留甘把自己的手覆在常氏的手上,捏了又捏。
      霜降依旧瘫坐在地上,眼前的又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人。
      方才对着掌柜说话时眉宇间停留的威严还未散去,现下的眸色里又已写进温柔。他虽年少,手却比常氏的大了一圈,稳稳把常氏的手握在里面,风不进雨不来。

      “太子、殿下?”仿佛是为了确认眼前这人究竟是谁,霜降不自知地换了一个称谓。
      留甘的神色晃了晃,有些失落地把手收回来,却又不知放在哪里好,只能悬在那里。愣了片刻,他起身往门外走。
      “殿下这是要去哪里?”霜降害怕一个人留在这个房间里,一个人面对一个仿佛死了的常氏。
      留甘回头看她,脸上终于变回了她认识的那个人。

      温柔的眉眼,收敛的笑容,坚挺的鼻子却透出不容人质疑的确定。他又变回了当日,那个破陋茅屋里,初来乍到的谦谦少年。
      “我记得,常氏带了本很神通的医书来。听常氏说,医你的病,她就是从那书里找来的法子。我去她屋子里找那本书来看看,说不定就能找到办法。”
      霜降的恐惧被这笑容和话语驱走一半,惶然点点头,又用恳求的眼神送他走,希望他所说的那本书里,真能有可行的法子。

      霜降久久伏在常氏榻前,除了担心,什么也做不了。
      所谓关心则乱,大抵说的就是这种情状了,霜降原本也算伶俐的,现下却呆得像个木头。
      也不知把常氏如果真的就此再也不回来,自己该怎么办的问题翻来覆去地想了几千遍。房门外有人毕恭毕敬地敲门声,霜降扶着床沿摇晃着站起身去开门,看见医馆掌柜低眉顺眼端着一碗药站在门口。
      “谢谢掌柜的。”霜降接过来,迫不及待地就去给常氏喂药。
      掌柜见那位冷脸太子并不在房中,丧着一张脸对霜降道:“霜降啊,我有件事与你说……”
      霜降刚从碗里舀出一勺药来,见掌柜神色不对,心中便知事有不好,勺子里的药尽数抖落碗中,“什么?”
      掌柜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开始了絮絮叨叨:“当时常姑娘煎这服药给你的时候,你是吃了四服才见起色的。而后常姑娘又按照你恢复的状况,细微调整每次用药的剂量,大概吃了有六七次,你终于能下地走路……”
      “掌柜的,究竟是何事?”霜降已经耐心耗尽。
      “霜降啊,这服药里最重要的那味‘七叶一枝花’我这里,所存不多了……”
      “啊?”霜降只觉得天仿佛塌下来了,好不容易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竟然就在自己眼前飘向了漩涡深处。
      看着榻上沉睡不醒的常氏,霜降强自稳住一颗心问:“那、还够用几次的?”
      掌柜也不敢隐瞒,“至多至多,也就两次了。”
      “两次?”霜降看着自己手中的药碗,碗里那黑褐色的液体不像是药,倒像是毒,给人希望又生生夺走的,最恶毒的毒,“两次有什么用啊……”
      掌柜原本是想趁着那位不怒自威的太子不在,先把这棘手的情况告诉霜降,毕竟自己对霜降还算是有恩,掌柜盘算着,这事发展到这个地步,若那位太子殿下要怪罪自己,霜降事先知道情况,也好为自己开脱。
      然而却没成想,先换了霜降一脸的心如死灰。
      掌柜过意不去,只能先放下自己的性命之忧,去安慰霜降:“我记得之前和太子殿下同住的那位公子,似乎正是去求药的,说不定明日就能回来呢?到时候,这些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
      霜降抬起一双眼睛去看掌柜,似乎还想求取更多希望,看了一会儿似乎定了心神,鼓起勇气又做回到自己手头上的事情。
      原本跟在常氏身边时,给昏迷病患喂药这种事就都是霜降来做,故而也可以算是轻车熟路,不存在有什么困难的。
      可是霜降按照老方法喂了两次,常氏都没有能把药咽下去。
      药水顺着常氏的嘴角淌下去,霜降放下手中的药碗来不及去擦,染得领口一片污浊。
      那片污浊越来越大,霜降用自己的袖口去擦去挤去揉,可怎么也擦不掉,只是越擦越难看,越擦越狼狈,越擦越失了常氏的素淡整洁一丝不苟。
      霜降的袖子已经皱成一团,可她还是在不断重复那个机械的动作,直到力气大得把常氏的脖子都揉的通红,掌柜实在看不下去,轻轻说了声:“霜降啊,别擦了吧……”
      霜降终于“哇”的一声痛哭出来,伏在常氏胸前从心底里迸出一句撕心裂肺:
      “姐姐你醒过来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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