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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命悬一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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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氏被口中的茶水呛了一口,心里更是慌得不行。
跟着梁飞遥上了楼,看见躺在简陋卧铺上脸色苍白的太子。梁飞遥低声对常氏说:“我怕,也是那个病……”
常氏不置可否,强静心绪为太子把脉,把完脉又抚了抚太子的额头。
“大抵不会是霜降那病。”常氏暗暗吁口气,“看这病症,更像是太子殿下昨日骑马招了风,烧起来了。我下去让掌柜煎副药来,你赶紧服侍殿下服下。”
处理完太子的事情,常氏又匆匆去看霜降。
茅草屋子里遍寻不见,常氏有些心慌,不知这霜降又是哪根筋不通了。恍然听见屋外有些许响动,探出头去看,却见霜降蹲在那里满面愁容。
迎面扑来的恶臭让常氏下意识捂紧口鼻,那边霜降却乐不可支,“姐姐你可来了,蹲得我腿都要废了!”
经过这一遭,常氏算是彻底认识了此番怪症。这病的传染性极强,用对了药之后,好得却又极快。体内毒物通过消化道排出体外,因而只要保证服药期间不亏饮食,好起来最多只需要一周的时间。
为了缓解霜降的尴尬,常氏也算是没话找话,把自己对这病症的分析一句一句都告诉了她。霜降听得仔细,若非手还不能活动自如,恐怕又要像往日一样都记下来才安心。
念及此,常氏用双手去搓霜降的手心,肌肉的僵感已经在慢慢消退。
“如果我估计的不错,你很快就能好了!”常氏笑着宽慰霜降,毕竟方才霜降的手僵得连草纸也拿不住,弄得霜降又失落起来。
“我在想……”霜降低着头,“这病就算好了,会不会也有后遗症?就像咱们以前医的那位老伯,即使活过来了,往后的日子里,手脚都会不停地像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不会的不会的,你别瞎想!”事实上,常氏心里又哪里有底呢?看着霜降这可怜兮兮的样子,实话只能换做愿望说出来。
“不过至少,我能确信自己脑子还好使。”霜降换了张笑脸抬起头来看着常氏,“姐姐,你到底给我用的什么方子?我想了那么久也没有想到,你怎么一夜之间就想到了?”
常氏也正想着,给霜降找些事情做,用以缓解她的担忧:“你既这么好奇,我这就去把方子抄份来。你躺着无事,好好研究研究,明日我再来陪你说话吧。”
霜降十分欢喜地点头称好。
常氏倚在医馆的柜台上,给霜降写药方子。
蘸了墨的笔尖悬在纸上,腕提着,慢慢落下去,墨在纸上洇染出一个不断扩大的黑点,却怎么使劲也拧不出一个横竖来。
手,僵了。
医馆的掌柜恰好路过,看着纸上骇人的黑迹,唤她:“常姑娘?”
常氏借着另一只手的力量,终于把笔尖挪开纸面,神情不改地解释:“我猛然想起件事来,一时失神。”
掌柜“哦”了一声,目送常氏轻提裙摆,缓步上楼,心中只是隐隐觉得不好。
常氏上了楼,正巧梁飞遥端着喝空的药碗推门出来。
常氏瞟了瞟门内。
梁飞遥会意,回到:“好些了,人已经清醒了,我再下去要碗清粥。”
常氏点头,算是长舒一口气,转而又摆脱梁飞遥,“等你有空,把我之前写的方子再抄一份给霜降看,她跟我说想研究一下。”
梁飞遥应允,又说:“方才太子醒转过来,吩咐我,后日去军营里等朝中来的回信,然后根据信里的指示,把调拨过来的名贵药材护送回来。”
常氏闻言,下意识皱了眉头。
“怎么了?”梁飞遥觉察她有不对。
常氏却说:“没什么,太子既已安排好了,就全都按照太子殿下的意思去办。”
“我觉得,你似乎是有什么隐忧?”
常氏已经转身,作势要下楼,“只是担心太子殿下和霜降的病情而已。这两日我都没怎么休息,抽空我回房小睡一会儿。若有什么情况,你再来叫我。”
梁飞遥看着她的背影,隐约间还是觉得要出事。
幸而,在梁飞遥临走之前,这事一直没有出。
梁飞遥也就强强将一颗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毕竟连霜降也已经能下床走动,多少给常氏搭把手了。
梁飞遥托医馆掌柜找了匹相对好些的马匹,揣着太子交付的兵符,天刚擦亮就出了门。
临行前,太子留甘也不知说了多少次,还是该自己去。梁飞遥丝毫也不肯让步,上次就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害得太子策马一来一去几百里,回来就染上了风寒。这次,这种一路奔波劳苦的事情怎么能再让太子去冒险。
梁飞遥走后,医馆里的众人才吃早饭。
霜降自能下床之后,在常氏的担保下,就与大家在一桌吃饭。
常氏缓缓拿起一个馒头,紧接着就往嘴里塞。
霜降看着她的吃相,忍不住打趣道:“姐姐这是几天没吃饭了?吃得这样着急的。”
“这几日忙着伺候你,你以为我每天都能吃好睡好?”
堵得霜降闭了嘴,也不去管常氏的吃相如何,也不去管常氏这几日都是如此进食,好久都没有拿起筷子了。
吃着吃着,忽然又听霜降惊呼一声“呀——”
常氏嫌恶着抬头看她,不知又是什么幺蛾子,却听到后面接着一句。
“太子殿下,你、您怎么流鼻血了啊?”
常氏手里的馒头落在地上,心下暗道一声“不好”,猛地起身走到太子身边,抬起他的右臂让他举好。随即找了纱布来,轻轻捏住他的鼻翼,在他耳边轻声道:“慢慢地,站起来,走到那边,我找东西帮你止血。”
一番手忙脚乱之中,霜降终于发现,太子殿下的血是止不住的。
简简单单的一个鼻血,被自己视为神医临世的常氏竟然半天都止不住,医馆的掌柜袖手在旁,脸上也是一阵不可思议。
常氏的手僵得厉害,几乎要捏不住纱布。
霜降问她,“姐姐这是怎么了?还是我来吧。”
常氏不言语,全权交由她去做,转而对医馆的掌柜说出一串草药名来,吩咐掌柜先备好,放到楼上留公子的房间中。
常氏为太子止血的时候,任何人都不得在侧。
霜降自打上次起就知道这个规矩。可起先她只以为是常氏救治太子这个重要人物,害怕旁边有人会多生事端。直到今日这次又遇上了,才多生了些心出来。
难不成,这医治的法子有什么稀奇,怕被人学了去?
等了大约有一个时辰,霜降实在坐不住了,烧了壶热水,无论如何找个由头也要进屋看看,常氏究竟把太子殿下医得如何了。
只是没成想,敲了门,里头常氏轻轻嗯了声。
霜降推门进去,却看见太子熟睡在榻上,另一边,常氏正从自己的胳膊上拔针。
“姐姐方才、难道……是在为自己施针?”霜降一时忘了自己手里沉甸甸的一壶开水,对自己进门时看到的场景难以置信。
常氏不答她,自顾着把针收起来,一边讲着太子的病势:“果然如我所料,这次风寒把太子殿下的旧疾牵扯出来了。好在我及时施诊,总算是没有贻误良机。只是,眼下太子身边需要人守着,随时都可能生变。”
霜降点点头道:“明白了,姐姐安心去休息,今夜就我来守。”
以往这样的事也不少,虽然不是像太子殿下这样的千金之体,但常氏医者仁心,唯恐生变,总是会和霜降两人轮流守个日夜,陪病患渡过最危险的时期。
可这次,霜降却会错了意。
常氏摇头道:“我的意思是,我日夜都守在这里,一刻也离开不得。这几日的饮食茶水,都烦劳你按时送过来。”
“几个日夜!”霜降手里的一壶水颤了又颤,心里的疑窦又生出来,“姐姐方才为自己施针莫非就是为了这个?一连几个日夜守下来,身子怎么可能受得了?为什么不让我来替一替姐姐?以往不都是这样的吗?”
常氏皱了眉,嫌她啰嗦,“无碍!你按着我的意思,只别出什么差错就好!”
霜降心中不悦,却还是按照常氏的意思把手上的活计做了,没好气地摔门而出。
常氏也不去管她,暗暗用袖口擦了自己额上的虚汗。
“究竟能不能熬得过去啊?”
这一问,也不知问的是榻上熟睡的太子,还是自己。
霜降心里窝着火,常氏又很不寻常地根本没有给她开解,几日下来,送饭送水出出进进,两人竟是一句对话也没有。
掌柜早已猜出楼上病倒的断然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只是还猜不到当朝太子的头上,心里未免惴惴不安,只怕那人在自己店里出了什么事,举家老小都要受牵连。
这日看着霜降从楼上收了碗碟下来,拎着一颗心问她:“楼上的那位刘公子……究竟是、患了什么病啊?”
霜降憋着和常氏置的那股子气,没好气地回他,“怪病,旧疾复发。”
掌柜的一想,既是旧疾,那便和这次镇子上的疫情没什么关系,松了半口气接着问,“那现下,这病情如何?”
“我怎么知道?楼上那位神医转世连看也不让我看那位公子一眼。”
听出霜降竟与常氏闹出了不愉快,掌柜便禁了声,不再多问。
当晚,霜降照例往楼上送热水。
一推开门,却见常氏歪歪倒在太子床边,吃力挣扎了半天都没有爬起来。
霜降扔下手里的东西,慌忙上去扶她。
只见常氏眼中的光彩几乎耗尽,双目空空直似死的。
霜降心中一凉,一声声喊她,一只手用力掐她人中。
楼下掌柜听到楼上动静,心知不妙也跑上来,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立在门口竟是一步也不敢往里跨。
“还愣在那里!”霜降急得心都要跳出来,“快进来帮忙啊!”
掌柜这才回过神,几个趔趄走到近前,也不知如何是好,只问霜降的意思。
霜降把了把脉,暗叫一声不好!示意掌柜和自己一起,先把常氏抬回她常住的那间屋里。
怎知那常氏体内仿佛灌了铅样沉,霜降与掌柜几番努力,都没能抬得起来。
掌柜虽没能有机会把脉,也知道大事不好了,无论如何他也是医过那许多人,死人比活人重的事儿,他心里清楚。
“霜降姑娘……常姑娘这恐怕是……”
“不许胡说!”霜降已经急得掉下两滴眼泪来,“常姐姐没事,只是劳累过度,晕过去了!”
掌柜见她已然心焦至极,也不敢多说什么。
却听榻上吱呀几声,留甘撑着身子勉力坐起来,看见眼前的一幕,脸上沉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