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急转直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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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宿秉烛，常氏似乎找到了个值得一试的方法。
青河以西传来的这部《医典》当真奇书一部，虽没有直接记录完全与此番僵死病症相同的病症，但书中对各种药品相配所能达到的治疗效果的记述，却也足以提供有效支撑。
常氏斟酌再三，提笔写下了一张药方。
第二日常氏把药方子拿给医馆的掌柜看，询问清单上的这些药物是否都能准备妥当。
掌柜接过一纸药方，起先将信将疑，然而越看越佩服得五体投地。
“原先我以为霜降已是世外高人，没成想，原来是师从医中翘楚！”
常氏干干笑了笑，就当收下这份恭维，略有些焦急，“您看看这方子里的药，医馆里是否都还有？”
掌柜快速看下来，“这旁的都好说，只是这‘七叶一枝花’太过名贵，我们这地方又不产，所以我这里只备少许，先拿来试着用倒无妨。怕只怕日后要大范围施药救人，是无论如何也跟不上的。”
常氏点点头，让掌柜的先按方子上把药配好，先在霜降身上试试能不能见效再想他务。
一转头发现太子和梁飞遥从楼上下来，原来昨日掌柜把他们安排在了楼上居住，常氏竟丝毫不曾留意。
梁飞遥先道一声：“常姑娘，早。”
常氏也回一句，“留公子，梁公子，早。”
太子留甘在梁飞遥身后抿然一笑，轻轻颔首，并没有什么声息。
掌柜的把药抓好，用纸包了交到常氏手中，问还有没有自己能做的。
常思蹙眉想了想，开口道：“霜降那屋子里的便溺缸能否先找两三个人搬出来埋了？放在那里面，单气味也足足能将人熏死去。”
掌柜却犯了难，“霜降姑娘得了病大家都知道，那个屋子现在还健全的人连近都不敢近，更不用提进去把缸子搬出来，这真真是不好办啊……”
常氏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是不再言语。
梁飞遥却很不忿，霜降来这里也做了不少事，如今竟落得找不出一个愿意搭把手的人，便中气十足地接道：“常姑娘，你看我与你两个人够不够？”
常氏抬头看向他，脸上神色依旧和往日一样淡淡的，“那我们两人便去试试吧。”
虽是耗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还是办到了。
常、梁二人埋完了便溺缸近乎虚脱地回到霜降的居处，霜降才堪堪醒转。
醒来第一句话便是，“这下我总归知道自己死不了了。”
常氏被她这句话怄得笑出来，“我就知道你就算死，也是被活活熏死的。”
梁飞遥见眼前这两人一口一个死字也全不避讳，竟是莫名心安了大半，确切知道霜降此番断然是死不了了。
从早到晚，常、梁二人几乎没有停歇，煎了药，扎了针，霜降又沉沉睡过去。
常氏捶了捶腰背，“明日再来号一次脉，就知道是救得活还是救不活了。”
梁飞遥原本已经把心放得坦坦就等回宫的日子了，常氏这句话出，他又知道自己今夜无眠了。
两人同行去医馆讨口晚饭吃，忙了这一日，米水未进。
到了医馆，掌柜的却有些慌张。
常氏心觉不对，冷声问，“怎么了？”
掌柜的吱唔道：“那位小公子……午饭吃过就抄了份药方子出门，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什么？”
梁飞遥一声厉吼，吓得掌柜险些跌坐在地，口中忙不迭地解释着：“我听那小公子出门的时候，仿佛说是要去寄信，可等他出了门我才想起来，村子里那还有开门的驿馆啊。”
常氏虽强忍着面不改色，心却也早已提到了嗓子眼，低声问梁飞遥，“他到底想干什么？”
梁飞遥想了想，“大抵是早上听见你们说少一味药材，想寄信回宫里，求皇上按照方子上的药材多多拨一些过来吧。”
常氏点点头，“那倘若每家驿馆都敲不开门，他会去哪里？”
梁飞遥灵光一闪，念出个词来，“兵符……”
常氏心下一震，转而去问掌柜，“离这里最近都驻兵在哪里，去的话要多久才能到？”
掌柜也不明白常氏问这做什么，只能照实回答，“得向西北走，若是有马，来回最快也得两个时辰吧。”
“那留公子走了多久？”
掌柜翻眼想了想，“想怕是快有三个时辰了。”
常氏与梁飞遥相看一眼，便知兹事体大不能再耽搁。
梁飞遥问掌柜，“这附近的马匹在哪？”
掌柜还不待答他，便听门外忽一声沉沉马鸣——
常、梁二人夺门而出，只见一少年身着锦袍跃马而下，远远便摇着手朝二人打招呼。
“常姐姐，飞遥，放心吧！药材不成问题啦！”
那少年英姿勃发，身边却牵一匹老瘦黄马，看着简直滑稽。
梁飞遥急忙上前接过太子手中的缰绳，脸上焦虑的神情还未及完全隐退。
太子看出他的忧心，连连道歉：“原不想让大家担心的，奈何这老马跑起来实在吃力，我又不忍心真去鞭打它，所以路上时间用得多了些……”
见眼前的气氛还没缓解，留甘又说了个笑话，“不过幸好今日骑的是匹老马，我又没把它逼得再也走不动。要不然，我可能还真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梁飞遥只觉得他越说越险，赶紧接了话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下次也该告诉我们一声，再说了，这种路无论如何也该是我来跑。”
留甘满脸笑着，唯唯道好、好。
然而方说完这番话，梁飞遥便知自己说的都是废话。
明明是大清早就给自己揽了一身活儿的人，现在却来这样的马后炮。常氏忙着先控制住霜降的病情，自己跑前跑后一个人打下手都还嫌不够。
也只有太子被空出来去解决药材紧缺的问题了。
只是由太子去解决一个问题的选项，从来没有出现在常氏和自己的盘算中罢了。
眼看着太子与梁飞遥一前一后相笑着走近，常氏仿佛脚下生了钉子，愣是一步都没有迈出去。
太子还能独行？太子还能求药？太子还能骑马？
这一桩桩事，一件一个雷劈在常氏头顶。
常氏第一次明白了一件事情，作为一名医者，她清楚的只是病患的病情。她曾经可以依据病情去判断一个病人的能力，从而断定其能做什么，又或再也不可能做什么。
可是这些判断，在当朝太子留甘这里，根本都失效了。
梁飞遥不知什么时候去拴了马，留甘只身一人与怔在原地的常氏擦肩而过。
“你们也都还没吃吗？我也是没吃晚饭赶回来的，正好一起！”
常氏听见他十分亲切地，在与医馆掌柜说话。
医馆掌柜也是聪明人，并不去问“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这样的蠢话，只是十分恰当地接上了一句：
“不过粗茶淡饭，幸得公子不嫌弃就请用吧。”
正如这世间从来不缺蠢货，这世间也从来没少过聪明人。
又过一夜，天刚亮些常氏就下了床，又是一夜无眠。
起了床常氏直接朝霜降的居处去了，能否活命真的就只看昨天那一夜的效果。
令常氏惊讶的是，霜降竟已经醒了。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能来，原来这样早。”霜降在朝她笑。
常氏的眼睛酸了酸，却又咬着牙憋了回去，做出一副嫌恶的样子来，语气却怎么也伪装不来，她切切地问她：“活过来了？”
霜降点了两下头，答得话轻似一声呼吸，“……活过来了。”
常氏三步做两步冲到她床边，半跪着给她号脉，虽然依旧很弱，但总算稳下来了。
霜降明知故问她，“怎么样？”
常氏终于也笑了，“我、还能失手吗？”
霜降撇了撇嘴角，想逞逞口舌，中途却放弃了，“姐姐……”她弱弱地唤了一声。
常氏淡淡“嗯”了一下，让她随意，可以继续说。
霜降的眼角掉下一滴泪，只在脸颊上停留了瞬间那么短。
常氏极其迅速却又若无其事地用食指帮她擦掉，怕流进耳朵里她又难受，手又抬不起来去擦。
霜降的鼻子红了，每次她要哭鼻子的时候，都会变成这样。
常氏最看不得她哭鼻子，便说：“都稳定下来了，你再睡会儿，我去给你煎药，估计三五日的光景，就能下床了呢。”
常氏的脸上挂着笑，看得医官的掌柜都惊了奇。掌柜的问她霜降的身子可是大好了。
她点点头，让掌柜的按照昨天的房子再抓一副药来。
坐在医官的客厅里，常氏终于放宽了心，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方才霜降那句欲说未说的话究竟会是什么呢？那丫头除了嘴硬，哪哪都是好的……不过好在，霜降想说的话，她每一次都猜得到。
正想着，只听一阵“咚咚咚”的下楼声，似要将楼板都踩塌了。常氏回头去看楼梯上的动静，只见梁飞遥一脸急得通红，紧张地喘着粗气冲下来。
梁飞遥口中嚷嚷着：
“常氏！太子殿下他、不好了！”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急转直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