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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雾仙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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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往雾仙谷的小路布满杂草,偶尔能在路边看见几株薄荷,越往前走雾气越重,周边连杂草都没有了,只剩下得不到充足阳光死掉的老树枝干扎在湿润的黑土中,阴暗潮湿的环境倒长了不少菌菇,奇形怪状,散布在路边。林中晓和小宝没走多久,就连路也成了黑土覆盖的湿地,他们意识到如果不做标记再往里走很容易迷路,只有在黎明时分才能见到片刻阳光找到回去的路。
“那黑树还要很远吗?我怎么感觉这周围到处都是黑树,前面已经没有路了。”
“阿九不会骗我的,她说他爹就是沿着路走的,那棵黑树特别的大。”
“可是……”没等说完,小宝闻到一股异样的气息,他惊喜地嗅了嗅鼻子:“晓哥哥你闻到了吗?这味道是有些臭,那黑树就在附近。”
“我怎么没闻到。”林中晓使劲吸了一口气,还是感觉没有什么不一样。
“跟着我走。”林中晓在地上拿树枝画了个圈,便朝传来臭气的方向走去。
前面的迷雾更重了,除了虫鸣,这里竟连鸟叫声都没有。一不留神便踩到斑纹菇,发出啪叽的声音,粘稠地汁液像有意识一样分成千百个粘球钻入泥里。
“别碰到这些东西,那粘汁碰到你身上会爬进你耳朵鼻孔,吸满血才出来。”小宝严肃地说道。
林中晓边走边说:“我终于想明白了,你是想用老鼠放在我家附近,等女相师来吓他一吓吧。然后这黑树的黑籽……”
还没等林中晓说完,小宝便抢着说道:“黑树的黑籽就丢入附近河边上游,等女相师一来,看到这般污秽,看她还敢不敢来抢地。”
林中晓又在地上画了个三角,这一路往深处走,他已画了不下三处。
“晓哥哥,你说这世上有妖怪吗?”小宝看着漆黑的土地寸草不生,周围的枯木里不时闪出奇怪地光又瞬间消失,不由得心惊胆战起来。
“你瞧你平时不是胆儿挺大的,这时候想打退堂鼓了吗?”林中晓看到小宝有些胆怯,竟胆大起来,他的保护欲悠然而生。
“这也不是……我就是随便一问。”小宝难为情地说。
“妖怪六十年前就灭了,麟风城这么威风,不就是因为开了天鉴残书灭了妖世吗?”林中晓的脑海中突然掠过当年与母亲被害的情景,却又压制住自己不要多想。
“麟风城相隔我们这肆凰山几百里地,但是那里来的人都蛮横霸道的,纵然有魔情瘴的异香能驱赶心生戾气的恶人,城主还是不愿多生事端。”
“这满山异香都是那魔情瘴所生吗?”
“这异香便是魔情瘴啊。听娘说恶人于此地长居几日便七窍流血,精神崩裂,就是这魔情瘴所致,所以这一带的人常年安宁无忧。”
越往前走周围的雾气变得愈加浓重,林中晓甚至感到有股力量在牵引着他们一样。
“小宝,这雾气太重,都快无法看清脚下了,你……”
林中晓说完,竟看见小宝着了魔一样,嗅着味道边走边说:“快到了,那树就在附近。”果不其然,周围的雾气似有了灵性能察觉到他们一样,渐浓渐淡,没走几步,隐约看见一四五尺宽的大树竖立在他们前方,树体被漆黑覆盖,林中晓走近一看,这棵老树得有十个房子那么高,除了分叉开来的枝干全无叶子,枝头上零散得挂着球状的树籽,这老树至少活了几百年,却如死树般沉寂。
林中晓遂感不对,周围全无生命迹象,唯独这老树矗立在这里,实在有些不祥。他看了一眼小宝,小宝却有如见到熟人一般打起了招呼。
“阿,阿九,你怎么在这里?晓哥哥,你看见了吗?那个人就是阿九,她怎么会在这儿。”林中晓朝树后走去,并未发现有人,当他回头再看小宝的时候,小宝竟然消失了。
“小宝,小宝你在哪?”林中晓惊愕地喊着,却无人答应,除了这颗老树在他跟前并无他人。只见远处传来一个声音:“中晓,你可还记得我?”
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
“中晓,你可还记得我?”
“父,父亲!”林中晓随即说了出口。这沧桑入耳的声音唤回了他的记忆,本已依稀淡薄的画面,一幕幕出现在他眼前。“是父亲的声音,真的是父亲!”
一个身着青金镂饰白色长褂的男轻男子在雾气中变得清晰起来。
“中晓,又见到你了。”男轻男子衣冠整整、相貌堂堂,右手拿着佩剑,左手在林中晓肩膀上拍打了几下。他正是万绝殿三弟子风凌云。
“父亲,你还活着,我们一家终于可以团圆了,娘还在家等我们。”久违的父亲出现在他面前,他泣不成声,他多么想听父亲地教导,多么渴望跟随父亲练武,多么期盼他讲与娘的经历给自己听,这一切仿佛即将要实现般让他的心融化。
“父亲……”林中晓抱着这男子,迟迟不肯放手。
“中晓,我要走了。”
林中晓大惊,父亲刚出现就要走,难道只为了见他一面,为何父亲会这么仓促。
“中晓,记得为我报仇。”林中晓一听,惊诧无比,从前的画面一幅幅出现在他面前。
“哼,没了凌风剑,你也敢再护着这群妖魔歪道。”一名相同穿着的男子出现在远处,只见风凌云竟也突然消失,又于远处重现。只是这时他手上没有带那把剑。
风凌云神情黯然地说道:“师兄,请你放过紫娆,她对我终有大恩。”
林中晓惊呆一般看着眼前的一切,一个孩子在远处泣不成声,“爹,爹”的大声呼喊着。而眼前与他父亲仇恨相对的便是大弟子风时修。
“此等妖怪秽乱众生,想不到连你都忘记师傅的遗训,自己立下的死誓!”风时修怒气恒生,抽出一把寒光四射的长剑,指向风凌云,此时周围空气竟也变得冰冷不堪,林中晓甚至能感觉到杀气,眼前情景真实地无法想象,更何况在远处看着这一切的孩子正是他自己。
当年的他被捆绑在麒麟柱上,右边一紫衣女子甚为惊艳貌美,竟也被缚于另一麒麟柱上。
“妖孽必灭,天人必诛。师弟,你若要挡我,就先试过我的剑。若非当年师傅对你有私心,我岂会这么晚练成‘万绝归心’绝生心法。如今没有凌风剑,你休得挡我,省的性命不保。”
“我已立誓与黎英长相厮守,逐凌风,忘是非,我更不能残杀同门,只是师兄,紫娆如今已是人之身份,我的孩子更非邪魔外道。”
“你不要再说了。是非黑白我自明白,师命难违,我绝不会放过任何妖孽。”
那被缚在麒麟柱上的女子泪流满面,说道:“凌云,你相信我了,你相信我并没有灭碧落村,你相信我一直以来就只为你一人,你若不信,为何还要回来?”
“那已经不重要了。”风凌云冷静地说道。
“妖孽,事到如今,还敢如此放肆。”
“要杀便杀,只是你连孩子也不放过,你有什么资格说斩妖除魔?你这个伪君子。”
“不管是什么人,只要与妖魔有秽,便要诛杀!”
风时修说罢以绝生心法凝以浑厚元力于剑身之上,便御起寒光剑,指向那女子横飞而去。风凌云立即凝气使出困身乏术定住剑身,与风时修的力量对峙起来。可在“万绝归心”最高心法的无尽元力下,却显得力不从心。
“师,师兄,若你要命,拿我的便是,莫要再强加死伤,如师傅般终被自己所杀。”
“哼,师傅是被魔情瘴所伤,落下病根,他死前的叮嘱,难道你忘记了吗?”
风凌云使尽全力困住剑,一步步走到剑尖前,说道:“师兄,若我不能唤你的良知,我便以命换来换吧。”说罢便要以身体抵住此剑去向。
只见一风般迅捷的剑影闪过,他的随身宝剑竟然不知从何处飞了过来,以剑身挡住了那寒光剑。
“好一把凌风剑,如今竟也护主心切。”风时修看到这场面,不由得惊讶起来,凌风剑确如传言中所闻,主有难,灵动现,化清风,分万剑。
只见凌风剑丝毫未动,剑身竟不停地从剑尖飞出剑影,那剑影如风般迅捷地朝风时修飞去。
风凌云见此情景,挥指朝凌风剑施以术法,大喊一声:“散”。只见那剑影瞬间四散飞去,终化为无形。
“凌风剑,终会找到他真正的主人,此生已与我……缘尽了,‘风……停’。”说罢,风凌云拼尽全力一声长喝,凌风剑瞬间又如清风般飞离,没了踪影。“师弟,你……”此时两股元力正相对峙,无法收力,风时修见风凌云竟卸去元力,不禁惊愕万分。此时,寒光剑如离弦之箭刺入风凌云体内,血光四溅,风时修没想到他竟真以死相换,他心中悲凉又难以平息怒火,径直朝那女子走去。
“师兄,念在我们同门之情,一同长大,求你放过他们,求你。”风凌云倒在血泊里,用尽最后力气说道,他抓住风时修的腿,死死不放开。
“师兄,吾为道,天长生,尊师命,勤为勉,化干戈,伐妖魔,同生死……”话未说尽,便倒在了血泊当中。风时修遂感悲叹,他想起当年于风凌云从小一起修身习武,肝胆相照,竟也流下泪来。
那紫衣女子脸色惨白,绝望地望着倒下的风凌云,痛心疾首却已没有力气挣扎。她低声说道:“凌云!你这是何苦,就让他杀了我,那又如何,凌云!”
风时修拿着剑指向那名女子,说道:“妖孽,就算你如今为人,始终要付出代价。看在我师弟以死相护,我不杀你,但你要承受锥心之痛,直到你的精元破散。”说完便挥指施展缚心咒,打入那女子心脏之中。紫衣女子惨叫不绝,却又强忍着钻心之痛,怀着必死之心死死地盯着风时修。而这时,风时修御起寒光剑指向了那个孩子。
“不要,不要,不要伤害这个孩子,他是无辜的。”那紫衣女子突然惊乱万分,使尽力气说道。
“孩子,你休要怪我。即便妖魔已灭,你也依然不该生存于世。”说罢便于斩妖绝附于寒光剑上,蓄以元力御剑直指那孩子心脏而去。
寒光剑在降妖术法下闪着金色的光,却与那孩子近在咫尺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剑身猛烈的抖动着,只见另一团更加明亮的金光出现在剑尖之处与剑抗衡,风时修再次竖起双指,以万绝归心附元力于剑身,打算使出“绝生”心法,突破剑尖这奇异的金光。
突然,金光更为闪亮起来,一阵冲击之下,寒光剑竟旋转着被那金光散发的力量撞飞,倒在了一边,风时修的力量被冲散,竟吐了一口鲜血。此刻,在那金光的位置突然出现一金色奇物,两头尖中间宽,绘有螺旋雕纹,其中有如一面奇异脸相朝着两根麒麟柱,只听“叮”的一声,那奇物脸相竟然开了口,放射出弧形的光芒将那女人、孩子和倒下的风凌云包裹着,紧接着飞速旋转起来,一瞬间竟和他们一同消失了,那金光也于它出现的地方收回,直至化为一点。
“玄天梭……是你!”风时修大怒,他深知二人已被这玄天梭带往不知何处,只得放手作罢。
林中晓看着这一切目瞪口呆,只见风凌云倒地的身影又突然出现在在他眼前,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像是一直知道他躲在树旁一样,说道:“中晓,报仇,一定要报仇!”
他脑子乱作一团,回避着这些本已忘掉的记忆,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这么坚决的赴死,不明白为什么那紫衣女人那么的绝望,更不明白后来他和母亲为何都要遭到诛杀。他只记得母亲说:“我们离开,去往你爹向往的地方。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想……”
林中晓念道:“什么都不要想,不要……”
不对,他清楚地回记起了当时父亲说的话:“不要……报仇”,对,父亲当时说的是不要报仇!”他想起父亲倒在血泊中已无力气,仍然死死地盯着他,不停地说着那句:“不要报仇!”可此刻为何竟说要“报仇。”小宝曾提起过,这魔情瘴本就为十八灵物,极具灵性,并且只对心生戾气之人有作用,这幻像定是其灵力所化,存在只为吞噬身负大仇大恶之人。
而此时那幻觉竟不示弱,在他面前出现百张脸孔,竞相说着“报仇”二字。他遂感心烦意乱。林中晓闭上眼睛,突然大声吼道:“不要再来了!我不要报仇!”当他睁开眼睛时,两眼有如一路上看到的诡异的双眼一般,又微微一闪,那耳朵上的变形草竟也掉到了地上,显出原型,原来只是普通的水草幻化而成,而林中晓的两只大耳朵离了变形草,也再次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他突然身感疲惫,大口地呼着气,看到小宝竟躺在原处一动不动。
幻象消失了。
“小宝,快起来!”他不停地推着小宝,不时拍打他的脸颊,可小宝依旧昏迷不醒。
“两个人竟然都破了魔情瘴?”此时周围地雾气飞速活动起来,旋转着朝树前一点聚拢过去。
一个由雾凝聚而成的人形出现在他面前。林中晓揉了揉眼睛,只见那人形在微风中微弱地晃动,却又保持着这副身形。他的衣着模样模糊地无法让人辨别。
“你是谁?你为什么要让我报仇?”
“不是我让你报仇,是你自己在犹豫要不要报仇,我根本不知道你的事情。”
“你对小宝做了什么,你也想让他心生戾气杀了他吗?”
“杀?我从来不杀,都是你们自己杀自己。你放心,他只是看到了什么,吓昏过去而已。倒是你,明明可以心生杀气,却以灵力破了魔情瘴。看来你与我一样,都已不是凡人。”
“果然是魔情瘴。等等,你说什么,我不是凡人?”林中晓本就对自己的身世和变化百思不得其解,听此一闻更是百般惊奇。
“我不是魔情瘴,我只是曾经如此心生戾气而死的一个人而已。我的尸首在这里腐烂,但精元却未灭,这魔情瘴的灵力将我融于雾气化为虚之仙灵,而靠近我,就靠近了魔情瘴的力量,它创造了我已有五百多年,我是为他引来他想找之人。而你,却是妖精,见你万难之时突现灵力相护,竟连魔情瘴所化鬼草都无法附之于体。”
“我死过一次,却不知为何获得了重生,醒来就是这副模样,似是与你一样。”
“我既未重生,也未死亡。六十年前确实有一妖精来此地寻找同样的答案,只是她所身负的灵力已经远超你我,我虽守此五百年,却也无从答复于她。”
“我不是凡人,那我到底是什么,我没有你这般地能力,我只有相依为命的母亲和有着一样耳朵的姐姐,似是你说的妖精,是她让我获得了重生吗?。”
“由妖而起,因人而生,万精始源,灵力顿开。你已重生,何须再执着于因果。”
林中晓记住了他说的话,却百思不得其解。他想起了来此的目的,赶忙说道:“我来此地只是想用那黑树的黑籽熏跑城里的女相师。可否给我几个?”
“哼哼哼……”雾仙思索了一下接着说道:“你可知这黑树便是我腐烂了五百年的尸首。那黑籽即是未灭的元精,虽与我分离,却用另一种方式生存,它便不是我了。破了魔情瘴也应得到补偿。拿去吧。”
只见树枝抖动了起来,两颗黑籽闪着黑色的微光从树梢上缓缓掉落下来,林中晓伸出双手,黑籽正好落在他掌心之中。
“此物与魔障力量相克,终有所用。”说完便化为四散的雾气,身形消失不见。
林中晓背起小宝,朝着来时的路走去,路上,雾气往两边散开,定是这雾仙隔开了雾气,为他和小宝打开了一条出去的路。
“你与那六十年前的女子不同,你灵力未开,又有一颗凡人之心,你是凡人又有何不可。”林中晓沿着清晰的路不停地走着,耳边一直回荡着那雾仙所说的话,他回头望了望。只见那黑树在依稀中消失不见。
走出了雾仙谷,林中晓又回到了碧水湖岸,小宝在石台上醒来,竟信以为真的问起阿九的去向,原来他最喜欢的就是城里的阿九,他看见阿九做了一堆吃的等着他过来分享。没想到小宝平时胆大马虎,内心却和一般的孩子一样脆弱,看着阿九倒在血泊的幻象竟吓得昏了过去,所幸孩童童真之心,未能被魔情瘴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