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良辰好景》若水清清

4、第 4 章

　　六月的最后一天，雷电交加。暴雨在午后悄然而至，同一时间，顾梁辰刚刚完成月末例行会议。
　　“午餐准备好了。”秘书迎接着从会议室归来的顾梁辰，“照例是唐人街的中华餐厅。”
　　“辛苦了。”伴随着话语声的是利落的关门声。
　　从芝加哥回来半个月了，地皮的事情已经顺利解决，接下来的施工设计宣传销售也分配给各部门协调进行。事业蒸蒸日上，公司里井然有序，生活也无可挑剔，只是心里好像少了点什么。
　　顾梁辰离开之后，叶好静依旧过着没遇到顾梁辰之前的生活，吃饭、上课、看书、睡觉。好像她和顾梁辰从来没有重逢过。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虽然有时会寂寞，但看书逛街总能消遣，虽然会想倾诉，但写写文章总能打发。这才是她能拥有的生活，也是她想维持的生活。
　　昨日父母打了个越洋电话通知弟弟来美国的签证已经办好，七月三号就要到美国。弟弟暑假来美国是叶好静早就与家里商榷后的决定，叶好静的想法是，只有走出来，才能看到自己的渺小。趁自己还有这个能力的时候，为弟弟做点什么，大抵是每个当姐姐的人都会有的想法吧。
　　七月四号是美国的国庆，孔子学院放假七天。不长不短的假期，足够把纽约游个遍。
　　上完这个月的最后一堂课，叶好静浑身轻松地走回办公室。办公室里就放假的事已经叽叽喳喳议论开来。纽约、洛杉矶、加州位列备选。
　　“去加州吧，迪斯尼，阳光沙滩海浪，好玩又浪漫。”罗曼说出自己的想法。
　　“好，”“不错，”“我看行。”办公室里的老师纷纷赞同。不知是被有趣吸引还是被浪漫吸引。
　　只有叶好静默默不语。
　　“好静，你去吗？”罗曼脚下一用力，座椅就滑到叶好静身边，热情询问。
　　“我弟弟来美国，我得去纽约接他。”加州虽好，但她自从听别人讲加州杀人魔的事之后，对加州任何好感都没了。生命重于一切。
　　“这样啊！你接到弟弟再与我们会和不就好了。”罗曼不死心地建议道。
　　“还是不用了，假期也没几天，转来转去多累啊！”叶好静微笑地拒绝了罗曼的好意，着手收拾包包，准备下班。
　　“那好吧”罗曼滑着椅子离开，立刻投入加州小分队的讨论。

　　下班的时候，天空还是阴沉沉地，没有了雷电，但是暴雨的势头不减。虽然打了伞，但回到宿舍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成了落汤鸡。
　　“雪婷，你回来了。”在玄关处发现了李雪婷的高跟鞋，叶好静高声喊道。
　　因为下午没有课，所以李雪婷早就回来了。
　　端着热茶小心翼翼地从厨房走出，“来，喝了它。”
　　茶烫烫地，但是心里暖暖地。“谢谢，”叶好静接过，吹了几口，茶香蔓延整个宿舍。大红袍，李雪婷你个败家女。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鸡皮旮嗒都起来了。”李雪婷淡然地接受着从她眼里射出来的利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叶好静不相信地皱眉：“确定是好消息？”
　　去你的，李雪婷飞了个白眼，郑重其事地开口：“听好了，我决定陪你去纽约。”
　　“噗，你确定不是因为要去逛街才陪我去的吗？”茶杯一抖，叶好静笑得直抽抽。
　　李雪婷是个购物狂，房间里的衣服包包鞋子多得都可以开个淘宝店了。陪她去纽约，说得好听。其实就是自己想去纽约血拼。
　　李雪婷可是个名副其实的富二代，选择当这个工资一般的志愿者，她个人解释为，年轻需要锻炼。在叶好静看来，纯粹是闲得慌。
　　“哼，叶好静，你也太不给面子了。罚你做晚餐。”意图被看穿，李雪婷也不恼，把做晚餐的大事交给她，自己乐呵呵地去收拾行李了。

　　应城没有直接飞到芝加哥的航班，即便她再怎么不喜欢这座城市，也只能到纽约来接弟弟叶唯，明天下午四点的飞机，现在是上午十点。剩下时间足够她和李雪婷安顿下来了。
　　李雪婷这个小富婆，在曼哈顿租下了一间房，房主趁着国庆出去旅游，把房子出租七天。托福，她能够近距离地观赏纽约这座城市了，顺便治疗自己的厌纽约情绪。
　　把行李放置妥当，李雪婷便坐不住了，邀了叶好静去逛街。
　　也是，夏天来得这么快这么猛烈，衣柜里也需要添置一些衣服了。欣然应许，穿着短袖七分裤，踏着平底鞋就出门了。当然这身打扮当然遭到了李雪婷的嫌弃吐槽，反观李雪婷，一身香奈儿无袖雪纺连衣裙在膝盖以上，脚蹬一双寇驰尖嘴高跟鞋，一副爱马仕墨镜，这是准备街拍的节奏。叶好静在心里感叹了三遍以上。
　　当然接下来让她感叹的事还有很多，比如她酷爱名品，比如她掏出来的钻石卡。叶好静虽然不能负担这么贵重的，但既然进来了，试试也未尝不可。转了一圈，终于看中了一件心仪的白色连衣裙，简单的样式，娃娃领，胸口以上是透明的蕾丝花纹，收腰的是一根质地丝滑的绸缎，裙摆处有着百合花的绣样。叶好静爱不释手，一旁的李雪婷也催促她去试衣间试试。
　　高级品牌店连试衣间都这么宽敞，果然是有钱任性。
　　“换好没有，”李雪婷开始催了，
　　“马上，”拉好侧边的拉链，整整衣襟，恩，应该都弄好了。
　　走出试衣间的时候，李雪婷的眼睛都直了，周围的服务员也议论纷纷，想来效果不错。
　　对着穿衣镜，叶好静看到了六年前的自己，清纯阳光，还没有体会到这世间的不易。开阔的裙摆走起路来一摆一摆的，让主人显得更妖娆多姿。绾起来的花苞被放下，搭在脑后，让叶好静一秒变回学生时代。真是好久没看见这样的自己了，叶好静正感慨着，穿衣镜的角落忽地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叶好静还没回过头，只听到服务员们整齐划一地口号，“顾总好，苏小姐好。”
　　这下叶好静不用回头确认了，挪着步子走回试衣间。。
　　衣服虽好，可是要自己能承受的起，2500美金相当于她两个半月的工资。要是买了这条裙子，她还要不要吃饭啊。虽说平时她也写些小文章赚点钱，但是都拿来抵债了。家里因为自己的车祸一贫如洗，这几年总算活过来，她可不能再奢侈浪费了。
　　顾梁辰当然是看到叶好静了，也可以说他是在外面的时候就看到了叶好静，所以才带着苏芮来的。至于他为什么来呢？他努力解释成为了确认是不是叶好静才来的。虽然事实显然不是这样。
　　“辰哥哥，你看这间衣服怎么样？”叶好静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顾梁辰带来的女子拿着她刚刚试穿的款式在身上比划。
　　那女子叶好静自然是认得的，话说回来，整个美国以及中国又有几个人不知道顾梁辰的未婚妻是苏芮呢？除了罗曼那个不看报纸新闻的傻瓜。当年轰动一时的白马王子和灰姑娘修成正果的订婚宴，不知羡煞多少旁人。
　　没错，苏芮是灰姑娘，因为她只是顾家司机的女儿。而至于她为什么成了顾梁辰的未婚妻，没人知道。坊间的流传也不少，什么青梅竹马，未婚先孕，以身报恩啊，各式各样的。顾氏从没做出回应，猜测也就只是猜测。
　　“唉唉，又见面了呢？”李雪婷用胳膊肘捅了捅叶好静，“去打声招呼啊。”
　　说着，李雪婷自动向前，“Hi，又见面了。”
　　苏芮一脸疑惑，转头看向顾梁辰。“幸会。” 顾梁辰伸出手，虚握了两下。转头看向苏芮，“小芮，这是李雪婷。”
　　“你好，我是苏芮。”伸出白皙的手掌与李雪婷相握，不多说自己的身份，落落大方又不失礼节，说话声音柔柔地，煞是好听。说完后转向叶好静，“你好。”
　　叶好静端起笑脸，“你好，你是顾总的未婚妻吧。久仰大名。”说完看着她们的表情。
　　顾梁辰神色如常，倒是苏芮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笑着牵住了顾梁辰的右手。顾梁辰一愣，感觉到掌中的冰凉，倒也没有挣脱，只是不动声色的拉开了手掌的距离。
　　叶好静把苏芮的娇羞收入眼中，只是微笑，并不言语。给了李雪婷一个眼色，李雪婷立即明白了。
　　“顾先生，苏小姐，对不起。我和好静还有事情要办，就先走了，你们慢慢逛。”
　　顾梁辰嗯了一声表示听到了，苏芮倒是笑着表示遗憾，表示以后有机会一定要一起吃顿饭。
　　好说好说，李雪婷笑着打呵呵，拉着叶好静出了百货商店的门。
　　不得不说，在救场这方面，李雪婷还是挺有用的。
　　在追求未遂者和现任女朋友碰面的情况下，应该是战败方主动避开的。
　　苏芮或许不知道当年的事，因为她和他们上的不是同一所大学。但是顾梁辰是什么意思呢？捉摸不透。
　　叶好静从时装店出来的时候，突发奇想绕进一家理发店。把李雪婷吓了个半死“虽说顾钻石王老五已经名花有主了，但你也犯不着削发为尼啊，还有李高富帅，刘金龟啊……”
　　“我只是想换个发型，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叶好静一副受不了李雪婷瞎歪歪的样子，从众多发型中挑了一个。
　　及腰的长发一缕一缕地落下，设计师灵活的双手在发间行云流水，剪短、修齐、染色、烫卷，最后那一头长直黑成了齐肩的酒红色内扣。
　　叶好静本身皮肤就很白，酒红色的头发更显出叶好静的白皙透亮，人似垆中月，皜腕凝霜雪用在这里修饰也不过分。
　　“太美了，我新晋女神啊，”李雪婷拍着巴掌叫好。“早该换个发型了。”
　　叶好静拨了拨头发，也很满意，愉快地付了款。
　　“雪婷，耽误你这么久，我请你吃宵夜吧，”
　　华灯初上，这座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喧嚣的汽车声，嘈杂的人声，还有无数家小店里传来的音乐声，让夜晚繁华得如同白天一样。
　　“好啊！我们去唐人街吃火锅吧。”提到火锅口水都忍不住要往下流，“开着空调吃火锅最棒了。”叶好静深有感悟。
　　提起火锅，叶好静真的很有发言权，大学的时候没少和室友一起出去吃。滚烫的辣油，还有香香的芝麻调料，当然更喜欢的是一烫即熟的涮羊肉涮牛肉。
　　两人一拍即和，当下就打了车直奔唐人街。
　　唐人街熟悉的汉语，熟悉的汉字，熟悉的店面装饰，让这两游子感动得想掉泪。在异国他乡，难免有不如意的时候，所以总是分外惦念家里。遇到华人就亲切，吃到中餐就感动。
　　循着道路，两人发现一家看起来历史比较久的四川火锅店，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熟悉的辣椒油香味，腾腾热气汩汩往外冒，真有一种瞬间回到家乡的感觉。外面人群涌动，从这个角度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喝什么？”李雪婷知道叶好静不喜欢喝酒，所以准备点饮料。
　　“喝杯啤酒吧。难得今天高兴。”对于酒，叶好静是不喜欢的。无论喝多少次总觉得像馊水的味道。白酒更是辣得让人难以入口。只是今天这个日子需要一点酒来助兴，或者说助眠。
　　酒喝得越多，头虽然昏昏沉沉地，但是意识还在，情绪也还在。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个有故事的人。”李雪婷端着酒杯一副神探的模样，“到今天我才知道你的故事里少不了顾梁辰，对吧。”
　　“咳咳，”刚刚到嘴的酒被呛出来，咳得叶好静脸都红了，“不是吧你，怎么看出来的？”
　　观察呗，敏锐的观察力。叶好静平时对人都是淡淡地，从来不主动结交，但别人找上门来也不躲避。但是遇见顾梁辰的时候，总是巴不得快点走，离他离得远远的。“还有还有，”李雪婷激动的把自己的发现一股脑地倒出来。陌生朋友上门吃过饭后再碰面时你尚且会打招呼，这是基本的礼貌。可是今天你居然无动于衷，像是不认识这个人一样。于情于理也不应该呀。所以我断定你们之间---有猫腻。
　　有那么明显吗？叶好静还以为自己伪装得挺好的。李雪婷也算是个性情中人，告诉她也无妨，只是“你答应我，听过后就忘了，不许对任何人提起。”
　　听到有八卦，李雪婷的眼睛都直了，连说三个好，怕叶好静不相信还发起誓来：“我以我的名牌包包发誓会保守秘密。若是违誓，包包全部捐给希望小学。”会拿包包起誓的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吧。
　　叶好静笑笑，押了一口酒，手肘支撑着桌面，手掌拖着脑袋，视线在窗外游移，被深藏的回忆铺面而来。
　　······
　　“所以你对顾梁辰一见倾心，从此高举顾梁辰脑残粉旗帜对他穷追不舍。没想到男神百毒不侵，最后居然远走他乡。结论是你光荣失恋了。”在冗长的回忆中，李雪婷凭借精炼的语文功底，找出了小说六要素，概括成了三句话。
　　叶好静点点头，虽然她一年的倒贴史远不止这几句话，但这样概括听起来好像也没错。当然失恋后的事叶好静隐去了，过去的伤痛没必要提及，伤人伤己。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你说这事放你身上怎么就实现不了呢。”李雪婷感叹，看来古话不能全信。
　　“谁知道呢？”也许这句话是有前提的，只有心心相印的两人才能达到这个效果。而她和顾梁辰并不是，一直以来都是她在自作多情。
　　“好了好了，不说了。不就是失个恋，谁都有这样的时候。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了。”李雪婷举起酒杯碰了下叶好静的杯子，一杯啤酒咕噜噜地下肚。
　　两个女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竟也喝去了大半箱啤酒。夜已深，她们的放纵就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