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疆（赵靖忠同人）》楚容衣

10、第十章

　　第十章光宗

　　朱常洛的逝去来的极突然，前廷后宫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李氏得了消息的当口就令李进忠叫上了朱由校急冲冲的赶了过去，因着朱由校的缘故宫人并不好拦她，只能任由她在乾清宫暖阁里待下。昨夜连着清早都在落雨，雨丝里夹杂着细雪，阴沉而寒凉的天气里暖阁已烧起了地龙，里外倒似两重天。朱由校还来不及看一眼朱常洛，就被李选侍带进了暖阁，并喝令他哪都不许去。十六岁的少年只是沉默的看了眼李氏，复而低下头去看着自己衣袍下露出的脚尖。

　　“选侍这回当能心想事成。”暖阁里都是李氏带来的宫人，李进忠说话自无顾虑。

　　“贵太妃那边找人通知了没？”李氏面上并无哀伤之色，黛青色的宫服配着通身素银的发饰，倒将她明艳的面容衬出几分娇柔来。

　　李进忠眼神一转，“哟，瞧奴婢这记性，竟把贵太妃那边给忘了，该打，真是该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就是后宫里也是一样。

　　李氏嗔他道：“这会儿都忙着，你好生在这里侍候太子，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仔细你的皮。”嘴角轻扬，许是怕太过明显，这才抬手借着帕子将那边藏不住的笑意掩去。

　　朱由校坐在临窗的榻上，仍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面上的哀伤之色却是怎么都隐藏不了的。天家素来亲情淡薄，朱常洛在东宫里自身都难保，更难去考虑自己的子女生活如何。继位后虽然情况有所改善，至少日子都好过了，但他白日有国事，夜里有私事，哪一样在他眼里都比子女重要。

　　朱常洛喜女色，这是不争的事实，否则也不会让郑贵妃钻了这个空子，联合着李氏在后宫布了这么个局出来。八个美人送过去，不到十天，朱常洛就倒了，之后接着就是崔文升，李可灼，步步紧逼。看似破绽百出的计谋，却因着朱常洛的一意孤行而得到了眼下的成功，只需要再加一把火，李氏大概就能得到自己期盼许久的权利，只差那么一步，在这一步之前，她已经决定将郑氏抛开，这条路只容一个人走过去。

　　被李氏抚养长大的朱由校，虽然在朝中后宫都无根基，但这些事多少他仍是知道的。他与方从哲他们一样，或者说他还不如方从哲他们，他现在连反抗的余地与力量都不具备。哪怕李氏动撤打骂，他都无法将此事掀出，因为连他的父亲都不在意这些，几乎没有人过问他过的好不好，除了自己的五弟，那个曾经与自己一样在李氏的打骂中生活了段日子的人。

　　朱常洛的死讯对于朱由校而言并不意外，他每日都要去问安，那边的事他大抵也听说了，在他看来这或许是迟早的事，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而已。他们是父子，按理说应该是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两个人，血脉相溶父子情深，可是这份情到底有多深，彼此心知肚明罢了。纵是如此，当他听到朱常洛崩逝时，心里仍是止不住的难过起来，无论这个人做为父亲有多么的不称职，但到底是自己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之一。这个人就这么走了，扔下了自己与弟妹们，从此孤立无援的要在这深宫里挣扎着活下去。拢在袍袖里的手，轻轻的握了起来，他抬眼扫过面前的几张面孔，复而又低下头去，眸子里的那点光亮如烛火般熄灭。

　　“靖忠，这个梦太短，短的不像是真的。”朱由检并没有能往乾清宫去，他不是太子也非阁臣，他只有十岁，清早得了消息时就被宫人安排着换上了麻布的孝服，安静的待在自己的殿所里等待传召。

　　赵靖忠没有接话，他只是躬着腰眼神悲悯适时的含着几分悲伤，他对于朱常洛的死并没有什么伤情之处，意料之中的事并不奇怪，但他想到的却是命运或许将在此时出现变化。无论自己还是朱由检或是朱由校，甚至包括李进忠，王安等等，他们所有人都身处在这个巨大的漩涡里，谁也走不出去更无法全身而退。

　　“前几年我很少能见到他，这一个月能见到他的时候他多是缠绵病榻，就是见着了，不过只是说几句问安的话而已，多的再没有了。”朱由检翻着手中的书册，书的字他都识得，只是这会儿放在一块儿，却是连意思都不知道了，“明明是很淡漠的，可到了这会儿，心里却很难过。”

　　“殿下……”殿中并没有别人，朱由检说的这些话，也只有他能听到，赵靖忠不知如何去安慰，这样的事他在五岁那年就已然经历过，因为经历所以懂得，因为懂得所以无法安慰。

　　“最难的时候我记得是在西李那里，虽然待的日子短，但我记得，没有人来问过一句好不好，他也没有问过，甚至连看都不怎么看过我和皇兄。那段日子真难熬，除了皇兄再没有人管我理我真心照顾我。靖忠，我不知道是为他崩逝而难过，还是因为皇兄而难过，或许兼而有之。”朱由检的目光越过书架落在乾清宫的方向，“这会儿那边只怕是热闹的很。”他转过身来，眼角边清晰可见的泪光顺着脸颊滑落，

　　虽未能亲眼得见，光凭想象也都能想出来这会儿乾清宫那里是怎样个情景，朱常洛的尸首还未入殓，暖阁那里已是剑拔弩张。李选侍打的什么主意，十岁的朱由检打量的清清楚楚，既然十岁的朱由检都瞒不过去，前廷群臣那里她又如何能隐瞒的了。方从哲，杨涟，刘一燝等人已然来到了乾清宫，理由亦很正当，请见朱由校议即位之事，国不可一日无君，先皇的丧仪要办，然而更重要的是新君即位。

　　“皇兄将来的路会很难，很难……”

　　悍臣满朝后宫不宁，这是几可预见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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