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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第九章红丸(3)

      李可灼的这次豪赌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收获,红丸进上后,朱常洛的精神看着便好了起来,其效用似乎远胜于太医院开出来的固本培元的方子。这个结果也大出阁臣们的意料之外,但他们仍然不敢十分放心,红丸到底有何成分,太医都没见过。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吃出来是否会带来后续病症,他们也不知道。万不得已下,不得不又请了太医院的太医过来细询朱常洛服了红丸后的脉象,太医到此已然对朱常洛不抱多少希望,之前乱吃泻药,现在又是红丸,连太医院开的正经方子都不吃了,这样作死谁个也拉不回来。

      面对太医的沉默,内阁值房也安静下来,几双眼睛又瞅着方从哲不放,方从哲忍了再忍,他也不知道自己这心头火是冲着谁去的,是朱常洛还是李可灼或者是整件事的幕后黑手,“尽管说,说出来的不会出了这道门。”环顾四周,众阁臣皆点头表态。

      太医依旧沉默,低头垂目,目光所及只在自己身前三寸地面,内阁值房再度陷入无声里。良久,不知谁咳嗽起来打破了这看似漫长而难捱的沉静,太医不开口,方从哲心也跟着凉了。此时的沉默代表的是何意义,在座诸位都是人精似的自是心照不宣,不过是都不好点明。

      “如果停服红丸,还能撑多久?”方从哲艰难的从嗓子里挤出这几个字。

      “尽人事,听天命。”苍老的声音在值房里回响,并不空旷的文渊阁仿佛浸在冰水中,或坐或站的人连着骨头缝都透着凉。

      “知道了,劳烦你走了这趟。”方从哲尽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能让太医说出这样六个字来,那基本是没救了。

      太医走后,文渊阁于死寂中突的响起杯盏落地碎裂的声音,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去收拾残局,也没有人去看一看,各自都在苦思着将来的路如何走下去,这不是他们在座几个人的事,而是整个大明朝如何走下去。

      “万不可再让陛下进红丸,李可灼也不能再让他进宫。”有人道。

      “陛下若是下旨,谁能拦下来?陛下要见臣下,难道我们还能不让见?”也有人说。

      “再怎样我们也不能十二个时辰都盯着陛下,陛下要吃药,要见人,谁个也没有法子。能劝的都劝了,能压下来的都压下来了,到底是谁在陛下面前提的红丸?!”

      这是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但没有人去回答,世事便是如此,哪怕身处高位反而无法随心所欲。

      “去请李可灼过来。”方从哲终于出了声,“带着他的药。”

      李可灼得了封赏还未从这从天而降的富贵里清醒过来就被请到了文渊阁问话,他好歹也在朝上打滚了数十年,就是来请他的人不说原由,他也不会去问,都是明摆着的事。文渊阁这地方,他这辈子的梦想就在这里,然而到现在这年纪梦想已渐渐演化为了幻想,而今这还是他头一回踏入。

      “药呢?”方从哲也不与他寒暄。

      “带着了。”躬身双手捧着方小巧的木匣。

      “这药怎么炼的?”有人接着问,看面容不过五十出头,却是韩爌。

      “这……”李可灼面显难色,“道家秘药,恕臣不能说。”知自己的话无法令在座诸位信服,又道:“但下官可以试药。”说着便将匣子打开,素白的缎子上正是粒红丸,当着面就将药给吞了。

      “你与陛下说的是三日后再进药?”这话不是私下说的,说的时候内阁的太医院的都在身边。

      “是,这已是第二日了。”并没有人给他递茶,那红丸刚吞入喉中还未得下咽,说话间只觉得喉间不适。

      “不要再去进药了,陛下若有万一,李可灼你摸摸自己的脖子上那颗脑袋是要还是不要了!”声渐厉,压不住朱常洛只能压李可灼,这也是被逼的。

      李可灼低着头,面上的神情看不大清,这话他不好回,也回不了,局面一时僵持。他不说话,在座的谁都不说话,就这么耗着。终于,李可灼闷声答了个是字,不情不愿的。

      “陛下若问起来,你推给我便是。”方从哲又道,总还是给他留了条退路。这件事,内阁不扛着,靠李可灼是不行的。

      李可灼却不这样想,他见过那边的人,有自己的打算,也自认为红丸是救命仙丹吃不死人,说到底他只是个赌徒连官僚都算不上更不懂医道。

      事情到此,内阁与太医院仍然无法松懈下来,再过一天就是朱常洛与李可灼约定的进药的日子,能不能把那天扛过去才是紧要的。他们千算万算都算漏了一件事,朱常洛这样一个人在这件事上竟然会如此坚持,不仅指内阁抗旨,甚至还有更重的话传过来。抗旨一事在内阁看来较之朱常洛的生死已经不算什么,但朱常洛后一句实在是太重,重到内阁诸臣再也扛不起。

      方从哲与韩爌看着朱常洛将又一粒红丸以温水相佐吞服时,眼里悲喜全无,彼此对视一眼后,皆在对方的眼里读懂了要说的话,总要有个人站出来为这件事负责,方从哲是内辅逃都逃不掉。朝堂上,东林与齐楚浙三党并立,这件事最后的走向现在已显端倪。

      “这条路总要走,不过早晚而已。”从宫里出来的路上,方从哲温言道,“象云不用介怀。”

      “中涵……”同朝为官又同入阁,到这会儿倒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他们身后是笔直的宫道,十二月的天阴沉沉的许是要落雨雪,二人加快步子出了宫。

      朱由检正练着字,赵靖忠将支起的窗棂放下,宫婢已点起烛火,“似要落雨。”他小声道,“给殿下再加盏烛台。”为防着雨水顺风飘进来,便都先关了窗,殿中光线也随之暗下来,不得不提早将烛火点上。他话间方落,就见得疾风骤雨至,半点不与人含糊。

      “这雨一下,眼瞅着就要下雪,天越发冷了。”正帮朱由检收拾着书架的王承恩接过话说道。

      “等地龙烧起来就好了,以前不也是这日子前后才烧地龙吗?”赵靖忠与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说时目光几回自朱由检那儿擦过。

      “今儿该是第二回进药了吧?”朱由检现下练字不过是为了静心,但这会儿心哪里还能静的下来。

      “正是。”赵靖忠不多不少只回了两个字。

      朱由检搁下笔,“晚上再写。”

      这幅字终是没有再写完,是夜,朱常洛山陵崩。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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