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疆（赵靖忠同人）》楚容衣

8、第八章

　　第八章红丸（2）

　　因着朱常洛病着的缘故多是方从哲领阁臣往御前奏对，朱常洛精神不佳内里大亏，这会儿虽依太医院的法子固本培元，但他本就体虚内损又先行了虎狼之药，一时半会儿实难有起色。用太医院的话说便是，需得将养静休段日子，至于这日子有多长，却是个没数儿的。这段日子里，理政是不得不为之事，至于旁的，朱常洛是想都不要想。

　　人都有一好，朱常洛的这一好偏生就在这旁的上头，当日郑贵妃投其所好送了人给他，没几日他就生生把自己折腾趴下了，所有人都知道人是郑贵妃送的，但所有人都不好去说什么。朱常洛这么大个人，儿女已成群，皇长子也有十五，六了，明知道自己身体不行还干出这么不靠谱的事，怪别人也没用，说出来还得嫌丢人。何况他又一直病着，就是言官都不好再上疏。

　　方从哲领着众阁臣将近两日的政务都回了，朱常洛倒也算是勤于政事，便是大病中只要还清醒着，总还是时时过问。方从哲说时，他就听着，面前的奏疏一本接一本的批着，朱笔未歇。待把眼下的事都办完，日已近西斜，天边的晚霞如浮锦般交织出灿烂的明光。

　　事儿办完了，时辰也不早了，一众臣子想着自己大概是该回了，走之前又照例向朱常洛问安，后宫没人管他，前廷总不能不吱声儿。都是老生常谈，不外乎是保重龙体一类的套话。关于李可灼的事，方从哲在内阁值房里就与几位同僚提过，他们的意见与方从哲空前一致，当着朱常洛的面谁都不提李可灼这档子事。好好吃太医院的药养着就完了，瞎闹腾个啥，没的把自己又赔进去了，谁知道李可灼药里有什么。

　　问过安，今天的事算是都结了，众人正要告退时，朱常洛却叫住了方从哲，他病了有段日子，这会儿又忙了半晌，声音还有些飘忽。方从哲听到后，面生异色，左近的阁臣也都暗自望向他，隐约的均想到了一事上，“臣在。”

　　“明儿领李可灼入宫。”这事本是可以直接传旨宣召，然而朱常洛有意要当着阁臣们的面提起，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方从哲等怔了怔，一时皆不敢答。朱常洛为何当着自己的面说此事，这些混迹朝堂多年的不是不明白，但就是再明白，也难顺了他的意。而且李可灼这事到这会儿谁都没提过，朱常洛又是从何得知，大概先时还在等着他们开口提起，只不过等到要散了谁也没说这才自己说了。见他们均不言语，朱常洛就有点气恼，平日里唱反调弹劾就罢了，这会儿事关自己的性命，再怎么也要将他们弹压下去。殿中静默了片刻，朱常洛再开口时话里已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方从哲等也明白自己总不能拦着朱常洛不让他见人，真要做到这份上，左右都不是人。

　　出了殿阁，皆是愁眉不展，那会儿也扛不过去，朱常洛既然打定了主意要见李可灼，绕过他们传道旨就是了。只是这见了后会生出什么事来，都是心知肚明，不知谁叹了口气，天色见暗，暮色中的皇城可见点点烛火，微光里竟显出几分肃杀。

　　方从哲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转道去了李可灼的府上，说是府上倒更像是个院子，从六品的京官能有间三进的院子已是很难得。李可灼像是知道他会来似的，仆人通报时脸上没有半点惊讶，倒有些喜气与自得。方从哲的来意就是不说，他也知道，两个明白人见面，自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事涉天家圣躬，再不说明白，官位倒在其次，性命能否保下都未可知。

　　“对于红丸你到底有几分把握？”开门见山，容不得李可灼敷衍。

　　“没有十分，也有八分。”话不敢说满。

　　方从哲压下心头积累的怒火，“明日随我入宫。”话音掷下，起身就要走，连杯茶都没沾口。他不会去问李可灼是怎么把这事捅到了御前，问也没用，官场上的事里外都有说辞，李可灼既然有这手段那么拿来糊弄自己的借口必然也是现成的。

　　“下官明儿静候阁老。”李可灼笑道。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朱常洛要见李可灼的事在不久后便已传开来，李氏当夜便往郑氏那里走了趟，事情进展到这里，她也该过去问问看看了。这本来就是兵行险招，她本意是不想做到这步，只是朱常洛迟迟不肯立她为后，自己年岁渐大，论家世又实是比不得旁人，在朝中更是没有后援，如此再过个几年就算朱由校在自己手上也未必顶事。郑氏那边更不要提，想做先帝皇后继而为太后的心比她还急切，又早已想置朱常洛于死地，下狠手也在意料中。

　　巍巍宫城看似雕梁画栋美不胜收，实则人人心底皆是断垣残壁不堪入目。朱由检得到消息时，笔下就错了一字，可以预见的结果就在他人生的不远处，他无法阻止也无法改变，只能一步步的沿着既定的轨道前行。对于这一切的无能为力，使他对于这个被红墙环绕的世界有了更深切的认识，他的当务之急在于活下去以及怎样活。

　　“靖忠，看来那边是要动手了。”十岁孩童的声音仍显童稚，却意外的带着不合年岁的沧桑，仿佛历尽世事。

　　“太子在，殿下当无虞。”赵靖忠对于朱常洛的生死已不抱希望，如果朱常洛不见李可灼那么还有线希望。

　　朱由检不知可否的笑了声，“也只能这样想了，靖忠，我想活下去，我们都得活下去。”他转身看向赵靖忠。

　　“奴婢会在殿下身边。”躬身道，从他到了朱由检身边侍候时，就只有这条路可以走，王安也与他提过，而李进忠那里，打开始就不过是彼此利用的心思。

　　“这样就好。”

　　摇曳的烛火闪烁不定，明灭间，仿佛再被风一吹就要灭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