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恰如三月花》诺亚小蜗牛默默

11、第十一章 新婚燕尔不相亲

　　转眼就到了康熙十三年的春天，卢蕊大婚的日子。
　　这一日天还未亮，卢蕊就被张氏叫了起来，张氏指挥着一屋子的仆从婢女，搞得比卢蕊还紧张，反倒是卢蕊自己，前几日还坐立不安想东想西的，真到了眼前反而不那么紧张了，任由着一个中年妇女熟练地用棉线给她开脸，然后化妆、梳头、穿上大红的喜服，待到一系列程序都完成后，卢蕊就规规矩矩地坐在紫檀木玫瑰椅上，手里牢牢捧着喜娘塞给她大苹果，小丫鬟可心眉开眼笑地凑过来打趣道，“小姐，你今天真的好漂亮，比九天仙女儿还美呢，等下姑爷见了你迷晕倒了可怎么好呀？”
　　卢蕊听了心里也是美滋滋的，“我是太惯你了，越发的没大没小了，去，拿镜子过来我瞧瞧。”
　　“你瞧瞧，我可是说的大实话呢！”可心把铜镜举到卢蕊面前，吐吐舌头道。
　　卢蕊细细瞧着镜子里的人儿，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可心说的没错，自己盛装打扮下，白皙粉嫩的脸颊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水波潋滟，朱唇一点眉如柳叶，额前的金丝红珊瑚坠饰更给她往日的清秀绝伦中又平添了三分妩媚动人，卢蕊看着这张脸不由想起八个字来“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小姐，你看你自己都迷住了呢！咯咯……”可心的笑声打断了卢蕊的自我陶醉。
　　“讨厌，死丫头，看我等下怎么收拾你！”主仆二人正打趣间，外头鞭炮礼乐声大作。
　　喜娘赶紧跑进来喊道：“吉时已到，新娘子上轿啦！”卢蕊心里一阵紧张，眼前一红，就被喜帕蒙住了视线，低头只见得微微晃动的喜帕穗子和那双握着苹果紧张得指节有些发白的小手，耳边是张氏略带着哭音的叮嘱，要三从四德要保重身体等等，卢蕊鼻子一酸，抓住张氏的手，声音也哽咽了，“嫂子……”
　　“哎呦，新娘子，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呀，一哭妆就花了，还有，苹果可得握紧了，平平安安呐！”喜娘忙不迭地把卢蕊的手拉过来搁到苹果上。
　　“看我都把你给惹哭了，今天是多高兴的事儿啊，呵呵。”张氏扶着卢蕊，强忍泪水笑道。
　　在依依不舍和忙乱中，卢蕊总算坐进了花轿，随着一声高喊：“起轿！”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她忽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很茫然，只能紧紧握着苹果，仿佛就握住了将来的幸福似的。
　　约摸半个时辰后，在锣鼓声外，她又听到了鞭炮声，随后轿子就落地了，她估摸着应该是到明府了。又听有人喊道：“射轿门！”还没等卢蕊反应过来，就听见轿门上“咚咚咚”连响了三声，随后，有只手伸进来将她搀了下去，没走几步，又听人喊道：“过火盆！”从没经历过这场面的卢蕊吓得胆战心惊的，幸而喜娘在耳边一直轻声提醒鼓励着，在经历了一整套繁琐的仪式，敬了茶拜了天地之后，她终于被顺利地送进了洞房。
　　卢蕊坐在床边深深地吸一口气，扭动一下被繁复的头饰压得麻木了的脖子，心里不免感叹道：“这新娘子好看是好看，就是太累了，要是体力差一些的都该晕倒了！”她感觉房间里静悄悄的，能清晰地听到前厅喜宴上人声鼎沸，恭贺之声不断。
　　“咕噜噜”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好饿，一天连口水都没喝，干脆叫可心偷拿点糕点垫垫肚子。”于是卢蕊轻声喊道：“可心，可心。”
　　“小姐，什么事儿，我就在门口守着呢。”可心走进去轻声回道。
　　“你给我拿点糕点吧，我快饿晕了！”
　　“小姐，你现在不能吃东西的，这不合礼数！”
　　“没事的，又没人看到，饿晕倒了才不合礼数呢，快去快去，等下来人就吃不了了。”
　　“那好吧，我去去就来。” 可心应了一声，转身出了房间。
　　卢蕊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从脖子到脚已经微调了N多个方位，越饿越想越想越饿，实在等得无聊，心想：“做点什么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吧，不然就只感觉肚子饿了。”于是，她偷偷地撩起喜帕一角，大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这个房间，和她蒙着盖头一样，映入眼帘的还是满眼的红，燃得正旺的八支□□凤烛，映着大红喜字、大红床帐、大红锦被和一身大红喜服的她，莹莹地满屋子都泛着红光。
　　“眼晕！”卢蕊正要放下喜帕，忽然瞥见左侧方桌上还放着酒壶酒杯和几碟瓜果点心,,“哇，可心这个笨蛋，这不有现成的嘛！”卢蕊两眼放光，正欲起身去捞几块垫垫肚子，忽听门外一阵吵杂的脚步声，卢蕊一惊，只得悻悻地放下喜帕端坐好。
　　只听喜娘说道：“请新郎用喜称揭开喜帕，从此称心如意！”一根秤杆就将盖头挑了下来，卢蕊感觉眼前一亮，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拿着秤杆的人，只见他穿了一身黑底暗红祥云纹锦缎长袍，光滑油亮的黑色水貂毛滚边，暗红的腰带上别一块洁白莹润的羊脂玉，这一身喜服庄重高贵，新郎本人又俊逸非常，两相辉映，格外夺人眼球。卢蕊这一眼看得猛然心如小鹿乱撞，心道，“人说一见钟情，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而与此同时，容若挑开喜帕看到卢蕊时，那张怔怔看着他的妩媚明艳的小脸，也让他有一瞬间的晃神，但当他想到这场完全不顾他感受的包办婚姻，想到同样身不由己的惠儿，脸又沉了下来，卢蕊看到容若始终阴沉着的黑脸，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喜娘端来一杯甜酒，卢蕊抿了一小口，喜娘问“甜不甜？”卢蕊答：“甜！”，又夹起一个生饽饽，卢蕊咬了一口，喜娘问“饽饽生不生？”卢蕊答：“生！”
　　喜娘又端来两杯酒，分别给卢蕊和容若，道：“新郎新娘同饮合卺酒，姻缘长久久！”
　　卢蕊伸出胳膊，容若也阴沉着脸伸出胳膊，二人交臂把酒饮了。
　　喜娘又拿来一兜大枣、花生、桂圆、莲子撒在床上，道：“祝新郎新娘早生贵子！”礼毕，喜娘向二人福了福，退出去了。
　　容若冷着脸看了卢蕊一眼，起身道：“你先歇着吧，我要去书房看会儿书！”说罢转身也走了。
　　卢蕊呆呆地看着容若的背影，她的心如同坐云霄飞车般，一下子从云端跌到了谷底，刚刚还羞得面红耳赤的脸此刻苍白如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看起来似乎对这桩婚姻有千万个不情愿，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小姐，我找到吃的了，这府里太大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厨房，你看……”可心兴高采烈地跑进来就看到卢蕊呆呆地坐着，脸上挂着泪痕，慌忙跑上前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可心，我心里好难过！”卢蕊一把抱住可心，把头埋在她怀里低低呜咽。
　　“小姐，你别哭呀，你倒是告诉我呀，等下姑爷来了我跟他告状！”
　　“他来过了，他去书房了。”
　　“什么？新婚之夜去书房？！这姑爷是昏了头了吗？”可心暴跳道：“我明天去告诉大少爷去，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人！”
　　“可心，你先别告诉哥哥，这里面肯定出了什么问题！”
　　卢蕊哭了一通，情绪发泄完后人也平静了，“这事情让哥哥嫂子知道除了让他们担心外，也没有什么办法，反正人已经嫁过来了，以后日子还长着，总会弄清楚原因的，这新郎要真看不上自己，那自己就权当单身一族，一个人也要努力把日子过得多姿多彩的。”想到这儿，卢蕊摸摸肚子，先填饱肚子再说，这么凄凉的新婚之夜，要再饿着就太亏待自己了，“可心，我饿了，你陪我一起吃吧。”
　　可心嘴里嘟囔着骂容若，手上一点不耽搁地替卢蕊除去发饰喜服，净好面，“化悲痛为食欲！”卢蕊心里大喊一句，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而在书房里，容若手里捧着一卷宋词，可是快半个时辰了，也没见他翻过一页，他很烦躁，莫名的烦躁，他气恼康熙不守信用让他失去惠儿，他气恼这桩欺骗的被迫的婚事，他在别院小住回来就被告知第二日去迎娶卢家小姐，阿玛为了防止他逃跑还派了谙达和额而赫寸步不离地盯着他，完全不问他心里愿不愿意。此外，还有一点他自己也不愿承认的，他也气恼自己居然有那么一瞬间，对这个美貌的女子有那么一点点的心动，这小小的一瞬间的心动让他感觉很罪恶，感觉是自己对惠儿的背叛，他是那么地爱惠儿，怎么能被其他女色迷惑呢？这与那些朝秦暮楚的纨绔公子还有什么分别呢？所以，他努力把他这段时间心里积压的难以宣泄的种种不满情绪转嫁到这个婚姻上来，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很冷漠。
　　就这样，二人过起了相敬如“冰”的生活，他夜夜宿在书房，她日日与可心为伴，两人几乎都碰不到面，卢蕊除了例行向觉罗氏请安外，就安安静静地待在紫澜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