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娘的自我修养》北***B

15、第 15 章

　　我现在真想知道小狼崽子的文化课谁教的，站出来，本公主不打死他跟他姓！额的神啊，小祖宗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什么话都敢说，他不害臊，我脸都红了。扶额对师父道：“您别听他乱说……”
　　小狼崽子打断我道：“我不会喊你做娘的，也不想叫你姐姐。你既然嫁到碧云洞来，就是我碧云洞的妖，我是碧云洞的少主人，说你是我的女人，有什么错？”
　　我被他这歪理堵得哑口无言，心闷气短，在心中直翻白眼，叹息不已。偏生师父是个爱凑热闹的，这时候还凑过来添乱，笑道：“这位小友说话真有意思，是可以有这个理。”
　　我无力道：“师父……”
　　但下一秒，她身形一晃，绕过小狼崽子将我抓到她身后来，这一来一回，连眨眼的时间都不够。小狼崽子被唬的一愣一愣地，师父将紫金葫芦别回腰上，如春风般笑了笑，道：“不过，如今你在这玉皇山中，你们脚下踏着太虚仙道，她便是我徒弟，不是你的女人，是我的女人。”
　　小狼崽子不服输地道：“她会跟我走的。”
　　师父拍了拍他的肩，爽朗地笑道：“到时候再说。”
　　她一挥袖，云雾腾升又复散去，眨眼间，我们一行三人已经到了山顶的落日殿，殿前广场的西北角种了一棵扶桑神木，主枝干粗大的十五六个人围着都抱不住，树冠也大，形状很像是个横卧的美人。山上温度宜人，四季如春，故而那扶桑神木也不分四季的开着大白花，一朵一朵的随着山风飘荡，落在落日殿前的广场上，铺成一地香雪。如今师门里大多的同门都已经下山开衙建府，只有二师兄、六师姐和十五师弟留在山上依旧侍奉师父。二师兄也收徒弟，负责将玉皇一门传承下去，但十二座授业楼都修在盘山道上，落日殿是师父的住处，如今来叨扰的人很少，故而十分清净，清净的都让我感觉有些寂寞了。
　　忆往昔，师兄弟们喧闹的场景还仿佛历历在目，五六百年的光阴竟就这样过去了，我望着丝毫未变的汉白玉牌门，不由生出些物是人非的怅然。
　　师父却是一如既往的豁达，拍拍我的肩，让我们随她上去。
　　“我带你去见个人。”
　　她在前面领路，我便拉着小狼崽子跟上去，小狼崽子还有些回不过神，到了这里又忍不住左顾右盼，压低了声音问我道：“你以前就在这里学艺的吗？”
　　我点点头，他不再问了，只是一个劲的左右打量。

　　师父领着我们向西北角走去，没走多久，我便听到如伶仃流水般的琴音，那曲子很熟悉。我心中正疑惑这是谁人在弹琴，过了没多久，遥遥见到扶桑神木下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吃了一惊。
　　那里安坐着一个白衣女子，气质如空谷幽兰，膝上放着一座梧桐琴，神色恬静的正在弹奏。
　　师父喊道：“崇音。”
　　白衣丽人便停下手中的琴曲，站起身来，施施然行了一礼，含笑道：“师父。”
　　我惊的不能再惊，小狼崽子抓着我的衣袖拉了一把唤回我的神来，他低声问我：“你怎么了？这姑娘你认识她吗？欠她钱了？”
　　我道：“你别乱说，她是我六师姐。”
　　她的模样我怎么都不会记错，虽然清减了一些，但与当年我初见她时，近乎没有改变，依旧是一副温婉贤淑的模样。可她却已经认不得我了，师父引荐道：“崇音过来，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小十三。虽然你已经不记得她了，但她如今回来了，你们可以重新认识认识，说不准很快又会亲密无间。”
　　崇音闻言抱琴前来，对我微微笑了笑，道：“你就是我的十三师妹吗？”
　　我被她这样一问，有些局促不安，点了点头，不知该如何接话。
　　师父大概也知道我的尴尬，便对崇音师姐道：“你们久未见面，如今略有生疏，也是正常的，不必太过在意。崇音，你先带着这位小友去后山安顿，我和小十三在落日殿前走走，叫他们晚饭多准备点小十三以前喜欢吃的菜。”
　　崇音又笑着应答下来，我拍拍小狼崽子的肩，示意他跟着崇音去，他还算听话。崇音牵着小狼崽子走远了，我才憋不住地问道：“师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崇音师姐她……她不是疯了么？”
　　师父长叹了一声，负手而立，道：“我给她喂了忘川水，如今她已经忘却前尘，就像是重新投胎，再也不会为前世所苦了。”
　　我细细想了想，觉得这也算是一个没有办法之中的办法，总好过她痴痴颠颠为情所苦，便道：“如今她整日随师父您放歌纵酒，确实比原先好许多。师父，您这样做并没有错，如果有一日，我也落到了那样两厢痛苦的下场……”
　　她打断我答：“说什么不吉利的话，我乌云虞有生之年，绝不会让悲剧重演。小十三啊，我带你来见崇音，只是想跟你说，以后注意不要在他面前再提起离悠。”
　　离悠，我的十九师弟，如今北荒的大司命，毒手天绝。
　　小师弟年少孤苦，命运多桀，在师父的领导下，师门里的师姐妹都很偏疼他，对他颇有怜爱之心。后来他长成了一颗标致的玉树，这种怜爱之心便发展成了爱恋之心，离悠师弟成了我们玉皇山上的名草。就我所知，师父带着他赴过一次妖界百年一次的长欢宴后，他那年收到的情书就可以和师父那一年的匹敌，虽然后来因为他的身世，氏族门阀的小姐们的春心被他们的老子们打压了一番，就赶不上师父收到的情书了，但那将近十年内，他收到的情书多到能够按文风分门别类的地步。他甚至还拿到师父面前去得瑟过一次，师父就让二师兄丢给他一大串钥匙，叫他到后山开阔开阔眼界，他那天从后山回来，脸色都是青的。
　　我们都以为，他这株名草也会同师父一样，要祸害西荒众生几千年。没想到不过是百年光景，崇音师姐就发挥了近水楼台的优势，将这株名草采到了她的篮子里。那几年里，他们形影不离，关系如我和雁惊寒一般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许多女妖都非常羡慕崇音师姐，但因为师姐她确实很优秀，他们两人又有着同门情分做底，再加上小师弟当时还没有功名在身，大家该羡慕的羡慕，该幽怨的幽怨，也就罢了。
　　却万万没有想到，事情后来会发展成那个模样。
　　据说离悠离开玉皇山的那一天，瓢泼大雨中崇音师姐追出去问他：“世间那么多女妖，为何你却偏偏选中的是我？”

　　那时我已经被父君抓回白月城，所以没有亲眼见到这一幕，故而也不知道离悠他最后究竟是怎么答的，竟然把一个好生生的姑娘给弄疯了。

　　师父又同我叙了一会话，拉着我一道用了晚膳，二师兄带着徒弟们出游还没回来，十五师弟见了我也会高兴，晚饭时就多聊了几句，于是难免要问起小崽子的事。我生怕他再说出些什么惊人的话来，赶忙答：“我儿子，真的是我儿子。他跟我置气，所以现在不肯认我。”
　　小狼崽子瞪了我一眼，偷偷的在矮榻下面掐了我一把，我掐回去，他又瞪了我一眼，我微笑。
　　十五师弟是个知情识趣的，笑了笑便不再提了，只问我道：“玄师姐这次回来还走吗？”
　　“小崽子年纪小，想四处走走。我不放心，只能跟着他到处走了。”
　　十五师弟神色有些遗憾，又问：“那这次能呆多久？其实我们玉皇山好玩的地方也很多，停久点也没有关系吧？”
　　我看向姜柏，他抿着嘴沉默不语。我心中叹息，他虽然不语，但我却看得出他的意思。他虽然也倾慕师父的风骨，但还是将心放在那遥远的龙渊墟。我便笑笑道：“师弟说的有理，不过小孩子嘛，坐不住的。我这个为娘的自然听他的。”
　　崇音师姐也掩嘴笑笑，道：“师妹像师父，都护短。”
　　师父道：“世间聚散本如浮云，没有什么是长聚不散的，不必强求。年轻人想多走走是好的，放心大胆的去吧。”
　　说着顺手丢给小狼崽子一叠符咒，又道：“只是有些事情莫要太逞强，记得遇到困难找师父就好。”
　　我感动地道：“多谢师父。”

　　吃完晚饭，师父带着崇音师姐回落日殿弹琴喝酒，十五师弟处理山上的俗事，我带着小崽子熟悉住处，顺便散步消食。
　　小狼崽子又问我什么时候走。
　　我打趣道：“这才来第一天你就想走啊？玉皇山那里不好，让你这么讨厌？”
　　小狼崽子跳在汉白玉砌的扶手栏杆上走，因为有仙障，我也不担心，便随他调皮捣蛋。
　　他皱着眉头，小脸成了个皱包子，深沉地说：“这里很好。”
　　虽然他很深沉，可配上他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就显得有些可笑，因而我忍笑忍的有些痛苦，问：“那你干嘛那么急着走？”
　　他却沉重地道：“我爹说过，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我还不想死，也不想让我的仇恨死在这里。”
　　我忍不住用手去戳他的腮帮子，他正深沉着，不设防，差点掉下去，被我拉回来，顿时怒了，吼道：“你干嘛呢！”
　　我说：“摔不死的。”
　　他气呼呼地道：“那摔坏了怎么办？”
　　我笑道：“那就好了，日后少个祸害。”
　　他用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狠狠地瞪我，我却笑的越来越欢了，揉了揉他的脑袋道：“小孩子家家的，不要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懒得走了，索性坐到汉白玉栏杆上，抬头望着天，因为腿还不够长，就掉在半空中摇啊摇的。
　　天边的火烧云已将近沉寂，暗紫色的云彩压住薄红的暖光，些许飞鸟的剪影缓缓行过，越行越远，不久后便不得见了。
　　我倚着栏杆，刮了刮他忧伤寂寞的小脸，叹道：“仇恨那里是那么容易忘却的东西……曾经有个人，在这山上无忧无虑的待了三百多年，每个人都那么喜欢他，那么偏疼他，可他还是不能忘记仇恨，不能放弃报复……哎……”
　　“你说的是谁啊？”小狼崽子不忧伤了，转头好奇地问我。
　　我说：“一个变态，以后见到了，你离他远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