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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念及坟旧冢,染指事发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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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如息叫了车要到郊外去,今儿是清明,上坟的人多。
全妈妈送她上了车,道:“快去快回,今儿放花船,有客人到的早。”
采鸢见全妈妈送如息回来,又打开了后门,吩咐人打扫着,问道:“全妈妈是今日放船吗?”
“是了,你还是先上去,这里乱糟糟的。”
“今天放船,怪不吉利的。”采鸢嘟囔着上楼去了。
烟晓在半雨的屋里给她染指甲,用匙子舀了茶碗里捣好的碎末,盖在指甲上,再拿折好的叶子包住,剪了线系上,把半雨的十根手指裹的笨笨的。
“别看现在这么丑,等会儿就变好看了。”烟晓笑道。
“这是什么花?”
“取的是凤仙的花瓣,又和了些盐。”烟晓搅了搅剩下的,“这些留着给如息回来,问她要不要抹。”
“她当真有心,记得我来的那日,她就是去坟上了。”
烟晓点头,半雨皱眉问道:“不对啊,既是奠念家父,定是家父待她如掌中宝,怎么还是进了这里呢?”
烟晓想了想:“这个原由我倒不便说,我说了,你可别再告诉旁人。”
“怎会?”
烟晓悄声道:“她生下的时候,家里已经有了好几个孩子,都和她一样是女儿,父母不愿再要,就把她扔了,是后来的一位孤家寡人把她捡回去养大的。”
半雨道:“这人就是她说的父亲了?”
“是。”烟晓叹了口气,“可好景不长,他养父年事已高,后来就病死了。”
“想不到是这样。”
“她再无处投奔,自己找来的。全妈妈正愁没个得意的姑娘,偏偏她来了,关雎院才有了这样一位金字招牌。”
半雨听得入神,烟晓接着道:“就因为她是自己来的,所以对别人只字不提,觉得没个来由,只和我说了这些。她说别人都是被迫来的,她却是自己上赶着来的,总过不去这个坎儿。”
“这有什么?赶的来也好,被卖来也罢,不都是一样的吗?”
“她自己不这样想,我劝也无用。”
“唉。”
“关雎院哪里不好?我倒真真觉得哪里都好,轰我我都不走。”
半雨本伤心着,听到这话,扑哧笑道:“你呀!”
正说着话,忽然有人敲门,二人看见丸殊进来,便异口同声道:“快坐。”
丸殊摆手道:“客气什么,你们俩要是闲着,就到我屋里去,正好看他们放船。”
半雨起身,催着烟晓给她揭开指甲上包着的叶子,丸殊道:“不急,船务刚过来,那么多船,且得放一会儿呢。”
“你坐。”烟晓对丸殊道。
“不了,我先回去,绣着样东西呢,你们待会儿过来就是。”丸殊说完便先走了。
刚出了门,梦笑看见她,甩着手臂大步流星地走来:“我正找你呢。”
“怎么?”
“屋子里都要热死人了,我看你也呆不住了,往人家屋子里钻。”梦笑拉着丸殊,站在二楼正中的平台上,往下看见全妈妈坐在堂中和知之说话,便故意大声道,“真是要热煞人了,开着窗户没有风,关上又闷得慌,中暑了可怎么好?”
全妈妈听见梦笑在上头说话,和知之一起抬头看:“大雷公有事下来说。”
梦笑不服气:“全妈妈快来我屋子里试试,热得透不过气。”
全妈妈见丸殊在旁边笑着,便道:“大中午的吵,不是更热?你问问丸殊,她屋子下边就是厨房,是不是比你的热?”
梦笑一时没了话,悄声问丸殊:“你要是热,我俩一起去说。”
“你说个法子,要怎么才不热?”丸殊问道,“是派个人整天给你扇扇子,像伺候老佛爷一样?还是再多配几把扇子与你,凭你长多少双手也不够用的?还是索性换一间屋子,搬到半雨对面唯一空着的那间房里去?你可想好了,若是真的搬去,想要天儿凉了再搬回来可难了,谁不想占我们中间这三块宝地呢?”
梦笑撅着嘴,无可对答,却又想不出更好的。
丸殊对楼下的全妈妈道:“梦笑是看前儿发的扇子里头我的最好,便想要走,全妈妈不用管了,我带她去拿。”说着,便揽梦笑回屋了。
全妈妈对知之道:“就丸殊能治得住她,这也奇了。”
“她自来只服丸殊一人,不过丸殊姐姐从来肯让着我们,人又通情达理,没人不与她好。”知之看着她们进屋去了。
拆了指甲上的包裹,半雨洗了手,边看边笑道:“真的好看,比捣碎的颜色好像还要浓。”
烟晓拉过她的手瞧了瞧:“不错,我们现在过去丸殊那里。”
梦笑正在屋里发着牢骚,听见有人来了,才止住。半雨和烟晓走了进来,凑到窗台处,看见楼下一群人全都忙活着,更有连排的花船,在岸上摆开了,罩着暖色的布,底下露出半个摇晃的灯笼穗。
“我今儿让桃蕊把桌子挪了,可还是要站着看,坐下就看不见了。”丸殊道。
烟晓见楼下的伙计们在绑船的绳子,扭头对半雨道:“你看,他们把绳子系在台阶旁的栏杆上,我们到时候就从这个台阶下去上船。”
丸殊又道:“本来全老爷打算在前边不远处修个船坞的,后不知怎的,没有修成,这船并不是自己造的,好像都是买来的。”
半雨点点头,接着向下看,穿过廊上的台阶下边,就是乘船的空地。
梦笑起身走过来:“用马车运船,亏他们想得出。”
烟晓捋着丸殊的窗帘,道:“那有什么法子?”
全妈妈一大早就为了今儿放船的事忙,吃罢饭,又和知之说了半天话,这时到楼上房里睡觉去了,知之一人在堂中看书。
午后太阳正毒,忽的有个男人闯了进来,满脸的火气,目赤怒光,一看便知不是来客。他瞪着眼睛扫了遍堂厅,见姑娘们都不在,又皱着眉头向楼上看了个来回,只有知之坐在桌旁,不敢仔细打量他。
“武烟晓在吗?”
知之站起身,话也不敢说,点头看着他。
“在哪儿?”男人粗声问道。
知之指了指楼上:“在上边。”
“上面哪个?你带我去找。”
知之拿着书,绕过他走到楼梯口,那男人跟在后头,踩得楼板吱吱响。
“这间便是。”
男人看见眼前这扇门,敲也未敲,一把推开了,知之立在门口,见屋子里并没人。
“人呢?”
知之后退两步:“我也不知道,应该在别的姑娘那里。”
话还没落地,那男人一步踏进烟晓的房间,“砰”地关了门。
知之吓坏了,又不便进门去,只好去找烟晓,刚迈出步子,就听见门里“仓啷”的摔打声。知之惊了下,赶忙边寻边叫:“烟晓姐姐,烟晓姐姐,不好了。”
烟晓从丸殊的屋里打开门,见知之小跑过来,问道:“怎么了?”
“有个人来找你,我带他去了你房里,不过好像来者不善。”
丸殊等也出来了,听见烟晓屋子那边传来的声响,都不知发生了什么。
“谁找我?你见过没?”
“没,我看他凶得很,怕是来找姐姐麻烦的。”知之说着,就快哭了。
烟晓连忙回屋去看,丸殊拉着知之叫她别怕,梦笑和半雨跟随烟晓往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