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黛》及时雨

14、试探情或爱，句句撬心锁

　　李元珂立在桥头，听得脚步声便转过身来，丸殊微笑着过去：“李公子喜欢走后门哪？”
　　他也笑了：“我就不进去了，请姑娘到亭子里坐吧。”
　　丸殊与他上了桥，慢慢走着，李元珂觉得她不说话的样子极安静，打破了道：“姑娘以后可以不叫我公子吗？”
　　丸殊反问他：“公子不也是唤我姑娘吗？”
　　李元珂尴尬的笑笑，想到自己虽见多识广，但这里青楼女子的每句话，仍旧让人接不上茬。
　　下了桥，丸殊找地方坐下，他跟着进了亭子里。
　　“那么你想让我怎么称呼呢？”
　　“唤我名字就好。”
　　丸殊低头笑，心想这名字确实要比“公子”多了几分暧昧。
　　“叫名字有些酸气，叫‘公子’又太客气，我也不知叫什么是最好的。”
　　李元珂道：“那我们就索性不唤对方的称谓了，你是你，我是我，可好？”
　　丸殊觉得这样倒好，点了点头，又想起桩事来：“你的伞丢在我这里了，一会儿可要记得拿走。”
　　“既已忘了，何不忘个干净？”
　　“你肯随便丢，我却不能随时替你收着。若是今儿丢了把伞，明儿又丢了什么值钱的，后儿一恼了，把我告上衙门可怎么是好？”
　　李元珂笑道：“你真是伶俐，却也何苦把我说得这样不仁义。”
　　丸殊乐得摆摆手，笑得说不出话。
　　“哎，你看，他们在干嘛呢？”李元珂指着前面地里的庄稼人，叫丸殊看。
　　亭子下去是条宽宽的路，再往前没多远都是农田，今天天气凉快，庄稼地里来了一群人，拿着麻袋弯着腰，像是在种什么东西。
　　丸殊以前就见过，说道：“这些人是种花生的。”
　　“花生？”
　　“对啊，每年大概都是这个季节，清明前种下，秋天收获。”
　　“你还懂这些？”
　　“却也不懂，只是略知一二。”
　　李元珂道：“我们过去看看可好？”
　　“看看无妨，但全妈妈不叫走远的。”
　　“我们不走远，况且这凉石头上不宜久坐。”
　　丸殊起身，与他下了亭子。
　　“你是从这条路来的？”她指指亭子右方一条向东的路。
　　“你怎么知道？”
　　“被客人接去府上的时候，从这条路走过。”丸殊说着，见李元珂脸上的神情有些凝滞。
　　“原是这样。”
　　丸殊擦觉了他细微的表情，停下来道：“你不是第一日知道我是什么人，何故这样？”
　　李元珂道：“你生气了？”
　　“何故生气？”丸殊接着往前走，“只是想问你，为何每次来都不花些银子消遣，一味跟我磨嘴皮子？”
　　他被问住了，蓦然不知说什么好。
　　丸殊笑了笑，心想就知他不是那么简单的，这样的风月场上，哪来的什么你侬我侬，诉梦知己。男人还不都是千篇一律的？为讨女人的姿色，使出各种的花活，到头来拍拍屁股就走，不认旧账，谁还顾得怜惜谁？
　　“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与众不同，怎的也问我这样的话？”
　　丸殊刚要出语，便觉得得罪了客人也没什么好处，何必要为这样一个人较真呢，只管与他月白风清地说话，岂不省事？
　　“是我说错话了，你别在意。”
　　李元珂有些失望，却也没有往心里去。
　　“你看，真的是花生。”丸殊向前迈了两步。
　　“果然是。”
　　丸殊提起裙子，怕沾上泥土，小心往旁边移去，李元珂跟在后面。
　　“你说，他们种下的都是一颗一颗的种子，为何收获的花生，有的是一颗结一果，有的又是两三颗结一果呢？”
　　李元珂想了想，道：“这个问法着实有趣，可我想他们也不知道吧。”
　　丸殊笑了：“我以前就想过这疑问，却没和人说过，料也无人知晓，甚是荒唐。”
　　“怎么是荒唐呢，这样新奇的事，别人断断想不来。”
　　丸殊往回去的方向走：“你该明天来，明天河里放花船，很是好看。”
　　“是吗？那我明日再来找你。”
　　“我可没有这意思。”丸殊觉得有些唐突。
　　李元珂笑笑，道：“我送你回去。”
　　紫春独在屋里坐着，想到方才半雨为自己说了那么多的话，就为她不平。但又有什么法子呢？想着想着，心里又是感激又是后怕，呜呜地哭了起来。因全妈妈喊丫头们给楼上各屋的姑娘送扇子，这才擦了脸出去。
　　上到半雨屋外，紧张地敲门进去，紫春拿着几把木扇走了来，半雨上去接着。
　　“这几把是给咱们这排的几位姑娘。”紫春小声道。
　　“随便给我一把就是。”半雨说着，好像全然忘了上午的事。
　　紫春道：“这把的颜色最好看。”
　　半雨看了看，道：“不拘什么颜色，我这儿还有别的扇子。”
　　紫春放下扇子，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却又觉得就这么走了实在不妥，便迟迟呆在那里。
　　半雨看出了她的心思，拉她坐下，又从抽屉拿出那个香袋来，道：“你若宝贝它，还拿回去，只是千万小心着，再弄丢了，我即使想保你，也没这么简单了。”
　　紫春红着脸道：“多谢姑娘今日替我瞒过去，都是我害得姑娘惹上这样的事情，让姑娘难为情。”
　　半雨见她这样，倒怕她为此事自责起来，耐心劝她：“对我们不过是一桩小事，不去问就知道，她们谁屋里没有这样的玩意，反来笑话我？你在这里久了，比我见得多，更看惯了这风月场，难免自己也动了情，可是不能为情蒙了心。想要此情长久，更需万事谨慎。”
　　紫春眼里含着泪，点头道：“姑娘说的是，若是这件事被传了出去，退一万步说，全妈妈不动怒，我也不知我在这关雎院怎么活了。”
　　“你把心放在肚子里，我定会保密的。”半雨笑了，“要不要我再发誓呢？”
　　紫春破涕为笑，半雨问她：“这个是放在我这里，还是你拿去？”
　　“还是放在姑娘这儿吧。”紫春看着这香袋，“这也不是我做的，是全兴得的，就放我这儿了。”
　　半雨道：“好了，你别有什么放不下的，事已过去，不用去想了。”
　　紫春点点头，心里满是佩服和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