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黛》及时雨

13、天机不可泄，缱绻两偷活

　　又是一夜通宵达旦，姑娘们各自陪客人在房中寻欢作乐，或坐在桌前饮酒说笑，大堂里全妈妈忙得不可开交。
　　“今儿客满了，实在对不住，还请您改日再来。”
　　一位客人道：“我就想见见梅小姐，烦全妈妈为我通传一下。”
　　“梅姑娘天不黑就让邰大人家的接去了，要回来也得到明天。”
　　“真的不在楼上？”
　　全妈妈笑道：“真不在，我瞒您这个作甚？您就是我们的摇钱树，难道我还要金屋藏娇不成？”
　　“那可不一定，全妈妈最会做生意，要是嫌我出的钱少，尽管提。”
　　“哪里哪里，大人真是说笑了。梅姑娘今晚真的不在，不信的话，您自己上去瞅瞅？”
　　“不必了，烦请全妈妈告诉梅姑娘，我后天准过来，叫她等着我。”
　　“没问题，我保准告诉她。”全妈妈说着，送客人出去。
　　过了夜半，大多客人还是回自家去了，姑娘丫头们拾掇完，方才歇下。
　　半雨刚睡了一个时辰便要起夜，自己摸了烛灯和火柴，迷迷糊糊的发现蜡燃尽了，于是找了根新的点着下楼去。
　　从厕中出来，经过搁杂物的屋子，半雨隐约听见屋里似乎有什么动静，她护好蜡烛，凑近杂物间的门，里头忽然“咣”的一声，惊了半雨一跳。
　　“谁在里边？”
　　门是关着的，里面安静了下来，会不会没有人？是什么物件掉下来的声音。半雨想了想，觉得有点儿害怕，便又问道：“里头有人吗？”
　　这下门开了，半雨往后退了一步，烛光照到的确是一个人。“紫春？”她睁开惺忪的眼睛，见紫春探出半个身子，手里捧着衣裳，肩膀光溜溜的，头发有些凌乱。
　　紫春见是半雨，扑通跪下了：“姑娘是我。”
　　半雨往她身旁走去，看她小声哭着，似乎猜到了什么。果然，屋子里还呆着一个人，是全兴。他登上鞋子爬了出来，看到半雨在门口站着，便连忙道:“姑娘，我们再不敢了，求姑娘千万别说出去。”
　　紫春呜呜地哭，半雨不知所措，蹲下身为她擦眼泪。
　　“好姑娘，千万别告诉全妈妈，我们真的知错了。”
　　半雨见二人还坐在地上，先扶紫春起来，又看了看周围，悄声道：“快起来，我自会替你们保密的。”
　　紫春、全兴感激不尽，半雨又道：“轻声些，你们赶紧回自己屋里去。”
　　全兴捡了衣裳、腰带，又把紫春的褂子搭在她肩上。
　　半雨道：“你先回去。”
　　全兴答应着，蹑手蹑脚回了屋子。
　　紫春拿过半雨手上的蜡烛：“姑娘怎么没点灯，这要拿着被蜡油烫了可怎么好？”
　　“我下来的时候，烛灯的蜡已经烧完了，底儿上的蜡又没削，这根怎么也立不住，就先拿着出来了。”
　　“我送姑娘上去吧。”
　　“不必了，你先回去，我自己上楼。”
　　“今儿幸是碰上了柴姑娘，要是别人，还不知会怎样。”紫春说着，又哭起来。
　　“好了别哭了，赶紧回去，一会儿再有人出来就麻烦了。”半雨安慰道。
　　“谢姑娘。”
　　半雨点点头，送她回屋去了。
　　天气渐热，绿尾桥上的绿萝长得飞快，巧卉抱着几十根剪了的枝蔓回来，放在桌上。采鸢正巧从楼上下来，见这些绿油油的枝条好看，忙问巧卉：“都不要了吗？”
　　“这是要扔的。”
　　“这还好好的，怎么要扔？去找个瓶子帮我插起来吧。”
　　“姑娘倒稀罕这个，满桥多得是，干嘛还要往屋子里弄？”
　　“真是个懒的，叫你插几株这个也不肯，你去找瓶子来，我自己拾掇。”
　　巧卉笑着去找瓶子了，采鸢坐下，捡了又长又好的，搁在一边。丸殊看她一个人在堂中挑绿萝，笑着过来帮忙。
　　巧卉进了杂物间，寻着好看的瓶子，忽的脚下一不留神，踩到了个鼓鼓的东西，拾起一看，是件香袋，巧卉凑进闻了闻，里头装的还是醇香的茉莉花，只是不知是谁掉在这里的。
　　采鸢见她还不出来，在外边叫道：“找到了没？怎么还不出来？”
　　巧卉忙应着：“就来。”
　　拿了瓶子，巧卉关上屋门，边过来边道：“这里只有这个了，姑娘看看行不行。”
　　采鸢接过来道：“这就很好。”
　　巧卉又把刚拾到的香袋拿出来，给两位姑娘看：“刚在屋里看到这个，你们闻，可香了。”说着，手中的香袋被拎在手里打了个转，背面的画儿竟是幅春宫图。巧卉愣了一下，把香袋扔在桌上：“怎么是这个，我没看见。”
　　采鸢起了好奇，拿起来看：“哈哈，我们巧卉到底是个好姑娘呀。”
　　丸殊见巧卉羞得不行，便道：“你别笑她，这肯定不是她的。”
　　全妈妈听见笑声，走过来问乐呵什么，采鸢道：“巧卉拾了个茉莉香袋，全妈妈看看，精巧的很呢。”
　　全妈妈拿起一看，瞧见上面赤裸裸的图案，假装伸手要打采鸢：“你这丫头。”
　　采鸢一躲，没被打着，全妈妈转过脸问巧卉：“在哪捡的？”
　　巧卉老老实实道：“就在搁杂物的屋子。”
　　全妈妈对着楼上笑道：“你们都下来瞧瞧，谁的宝贝丢了？赶紧来领走。”
　　半雨从房里出来，跟知之她们来到堂中，看见桌上的香袋，谁也不认，都偷偷地笑着。
　　梦笑看了道：“哟，我竟不知咱们姐妹中还有这样的好手艺，都瞧瞧，这香袋绣的，还有其中的碎茉莉，真是个好玩意，是谁做的也再做一个给我。”
　　大家被梦笑逗得笑作一团，紫春从厨房出来，问巧卉是什么事。
　　巧卉道：“这是我从杂物房捡到的香袋，上面尽是些秽气的。”
　　紫春惊了一下，往前一看，桌上放着的那个香袋正是自己的。
　　站在巧卉边上的半雨，听到这话也一惊，却忽然明白了。
　　“这倒奇了，你们都不认它，它也不认得你们。”全妈妈话落，紫春呆在那里，吓得只敢喘气。
　　半雨不慌不忙地坐了下来，把香袋拿在手上，又看了个遍，道：“这个还真是我的。”
　　烟晓愣了下，有点儿不敢相信。梦笑也不知接着说什么好，采鸢道：“是你的？”
　　紫春见半雨这样说，不知如何办，死死地攥着手绢，立在巧卉身后。
　　半雨想了想道：“这也不是我绣的，是前几天一位老爷不知从哪儿得的，给我了。”
　　全妈妈道：“真看不出是我们柴姑娘的，依我猜准是梦笑的。”
　　梦笑忙道：“我就是得了这个，也要好好保管，怎么能让你们知道？”
　　姑娘们笑，采鸢又问：“你怎么还随身带着？”
　　丸殊听她这样问，只怕半雨脸上会挂不住，用脚碰了她一下。
　　半雨淡淡地道：“昨儿就是这位爷来的，我就带着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的，现在想来，许是我午后去杂物屋子找东西时落的。”
　　全妈妈听了解释，道：“行了，没事儿都歇着去。”
　　紫春并未松了一口气，反而替半雨觉得委屈不已，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动。
　　这时桃蕊走进来道：“有客人找丸殊姑娘。”
　　全妈妈道：“快散了吧。”
　　丸殊从凳上起来，随桃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