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真金X裴东来X尉迟真金]西去东来》熙夜

3、东来A

　　【东来】
　　A面
　　尉迟真金没有想到自己还有回到洛阳的一天。
　　八年过去，神都竟还是原样，昔日的皇后早成天后，竟还未登基。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武曌。
　　不怒自威的女人一身白袍，一扫平日的凌厉，眉目间露出的虚弱让尉迟真金一时忘了跪，仿佛又看见了多年前先皇身边一手栽培他的人。
　　“算了，”武则天止住回过神来俯身欲拜的尉迟，“今日你早已不是我大理寺卿，也便只当我是个旧友。”
　　“臣……草民不敢。”
　　“呵……”武则天轻哼出声，“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呢？你说，有什么事让你不敢，有什么事能让你后悔的？”

　　尉迟真金知道她到底还是顾忌自己那唯一一次忤逆，但他都不曾想到过还会有今日一见，更还没有想好要如何解释。
　　“欲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我……不敢忘。”尉迟努力镇定，抬头望向突然笑起来的武则天。
　　自己明明没有讲什么好笑的事情，她却笑到流出泪来。
　　“你们倒是一个个嘴上说记得清楚，尉迟，你一定从来没有后悔过，但是现在静儿死了，我后悔了，我不该让她去冒充陆离，更不该把她送去狄仁杰身边。我后悔了，可是我不能停。她那天问我值不值得，她就是想有我一句话，我知道，可是又能怎样呢，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尉迟一时怔住，不单是为了如此失态的天后。
　　他当年决然下野，不过是感觉到自己不再像从前那样心境简单，狄仁杰虽然不能改变他，却无时无刻不在影响他，狄仁杰有令人开始思考的能力，而无尽头的思考则意味着开了个头的痛苦。他不能放任定时炸弹一样的自己再留在朝中，武则天可以没有尉迟真金，但尉迟真金为她留下了活着的狄仁杰，和绝对忠诚的裴东来。他希望这个聪慧大气的女人能够有能力得到她最想要的最好的东西。
　　那是他从小就想给却永远给不了的。
　　他突然明晓了八年前冬日黄昏雪中跪着的裴东来的心情，那种他并不陌生的心情。
　　那样期待和不甘，又是那样心甘情愿地各自为安。

　　“通天案我已交给狄仁杰和裴东来去办，虽尚未告破，但明日的典礼还是如期，你们都走了，这条路我还是得一个人走下去。虽然你留给我很多，我谢谢你，但他们毕竟不是你们。”武则天顿了顿，打量地看着尉迟真金，“他和静儿一样，都太要强，静儿还一直在我身边，看着也觉得辛苦。”
　　尉迟望着武则天离去的背影，都说皇家人注定孤单，但他今天才觉得她真正孤单了起来。
　　纵使她即将坐拥天下。
　　狄仁杰真不仅是他大理寺的灾难，都快成为这朝堂的灾难了。
　　但这朝堂之上最不能少的也是他，即使他身边的人都要为他做出牺牲。
　　又好像每个人都是为了自己。
　　尉迟真金突然想到困扰他多日，最终令他回到洛阳的那个梦。那让他在暗夜中惊醒，浑身冷汗未干便匆匆打马东来的梦魇，仍是从前夜夜那摄人心魄的落日余晖，但是夕阳下空无一人。
　　他熟悉的人并不在那里了。
　　可是刚才天后说什么来着，裴东来正和狄仁杰一道，办着自己从前习以为常的提头来办的案子。
　　尉迟真金觉得空气中传来一种令人不自觉地就无能为力的叫作宿命的味道。
　　无端的巨大的恐惧将他灭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