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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火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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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起
一直到火光照亮了广陵王府上的大半个天空才有人从酣眠中觉醒。
“走水了!走水了!”
“啊!救命啊!救命啊!”
“快快!去救火!救火啊!”
喊叫声一时响彻整个王府后院,仆从丫鬟们衣衫凌乱的提着水桶赶过来扑火。呛咳着遮掩着口鼻口里叫着怎么会无缘无故就走水。
厨房失火,这种程度的走水还不至于惊动前院的王爷侍卫。
“遭了!世子现在就关在后面那间柴房里!”慌乱中不知是大声谁喊了一句。
所有人仿佛都被冷水浇了个透彻,僵硬在那里不知所措。
“快!快去禀报王爷!先救世子要紧!”
也就是瞬间的时间,反应过来之后,是比之前更加急迫和慌乱的扑火提水,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能立刻扑灭这场大火救出他们的世子殿下。
。。。。。。。。
等刘胥从前院匆匆赶过来时呈现在这位广陵王眼前的是越燃越大的冲天之火,连着厨房的两三间木屋都已经被烧毁,只剩下倒塌的横梁在地上继续燃烧。
所有下人全都在奋力救火,连广陵王过来都忘了行礼参拜。
刘胥此时也顾不了了这么多,他瞪着眼睛在这一堆火光里寻找刘灞的影子。
广陵王膝下共有四子一女,虽说王室亲情寡淡,但刘灞毕竟是长子,他出生的时候刘胥也才十六岁的年纪,正是贪玩的年纪,得了这个孩子就跟得到一个新奇的玩具一样,因而对这个长子倒还付出了作为父亲的心血去教养。
火光冲天,刘胥现在很后悔为什么要给关着儿子的那件破屋上锁,要不然凭借刘灞自己的本事早就能从屋子里冲出来。
正在刘胥急的六神无主只能一个劲地冲侍卫奴才大吼着快救火的时候,他看见了救星。
莫楠带着好奇的目光向站在人群中的刘胥走过来的时候,刘胥正一眼看到了他,此时他也顾不得礼数,两三步急奔到莫楠身前,还未站定就叫嚷着。
“莫先生!莫先生来的正好,您武功高强快快去久久灞儿吧!”
“世子?世子不是今日才被王爷您关押在前院吗?”莫楠调转过头盯着那场大火,突然就露出了焦急非常的神色。“遭了,那是四郡主的住处!王爷,您先回去,我先进去看看郡主怎么样了!”
莫楠迅速提起衣摆放在浅玉云纹腰带之前,眼看就要朝着火势最大的那间屋子冲去却被拉住了双手。
“哎呀莫先生!”刘胥急得手足无措,双手紧抓莫楠的胳膊怎么也不放开。说话间声音颤抖着恨不能马上就解释完,“灞儿他不听话午间差点又逃出去,我这不是才给他换的房间关押么我这。。。。。。哎呀!总之你先去救他啊!他手上还。。。。还绑着绳呢!”
冷汗自刘胥额上滑落,他也顾不得去擦,只能一个劲的催促莫楠快进去救回自己的儿子。
莫楠看看厨房左右两边的火势,面色开始变得凝重,但也就是瞬间他抬起头做了决定似的对刘胥说道:“王爷,现在火势最大的是四郡主的房间,关押世子的那间房还能撑住一段时间,但郡主可能就没办法等下去了,属下先。。。。”尽管是这般危急的时候,他的谈吐还是缓慢而沉稳的,但此时却不能让刘胥有丝毫缓解焦躁的情绪。
“放屁!”刘胥此时可以说是怒火中烧,已经着急的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刘健的女儿怎么能跟我的儿子比!莫楠!本王命令你快去救世子!”
“可是王爷,先救世子的话,郡主无疑会葬生火海,但如果先救郡主。。。。”
“我命令你去救世子!”颈侧和额际喷张的青筋脉色充分昭示着刘胥此时的愤怒。
莫楠看看慌乱救火的侍卫和仆从,仿佛希望可以从中找出一人能冲进去救出他们的四郡主,但是,没有。
火焰噼啪的燃烧,连续提来泼散的水像是完全没有作用,不能阻止蔓延的火势分毫。
莫楠最后看一眼刘胥,额际垂下的一缕发丝遮不住耸起的刀削般的眉峰,眼神犀利而透彻,但却很好的掩藏住那一抹深深的嘲讽。他截过从身边走过的仆从手上拎着的木桶,直接把一桶冷水从头浇下,直直冲进了右侧的那间房。
与此同时刘胥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下降到了喉管一下。
莫楠冲进房内,大火烧烤着屋里的一切,温度高的能直接灼烧人的皮肤,“轰隆”声响之后,莫楠回头就看见支撑柱门廊的最后一根柱子已经倒塌,他直接来到右侧的角落里,那里,瘫倒着已经昏迷的刘灞。
。。。。。
二月十四的这场火,说大也不大,毕竟只是烧毁了后院的厨房和连着的三四间简陋的屋舍。但说小也不小,因为在这场大火中,广陵王府丢了一位郡主。
天依旧湛蓝的找不到边际,大街小巷到处是贩夫走卒,宇楼高阁内也不乏羽帽缠巾的公子世家还有一些是腰间缠剑背负大刀的江湖莽夫。
景安街上站着到处吆喝买糖葫芦和自家种的大白菜的小贩。不多时走来一个成年男子领着自家小孩买糖葫芦。
“哎,大哥,这玩意儿怎么卖啊?”
“您瞧,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就三文钱一串!”
“这也太贵了吧?您便宜点捎带卖一串,两文钱!”
“兄弟,这可是实惠价,看看孩子给馋的,您就别藏着掖着那几文钱了!”
。。。。。。。
糖葫芦被孩子拿在了手中细细舔实着,大汉却还没有离开的打算,反而越发靠近了商贩,拿手虚捂成一个三角形状埋在他的耳边用隔壁三家卖白菜和猪肉的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哎,听说了吗?昨儿个夜里,广陵王府起了场大火。那火烧的啊!王府的下人们哭喊声在两条街之外都能听到,连着七八间房都烧成了灰烬!”
“真的呀?什么时候的事?”卖糖葫芦的小贩是从城外赶早进城的,还不清楚这件事。
“哎哎哎!这事可不能随便瞎说啊!我昨儿个晚上可是亲眼瞧见那火烧的啊!那叫一个惨啊!火光照亮了整个黑夜觑起的烟雾都蔓延到天上去了!大火一直烧到今儿个天都快亮了才渐渐止住,瞧着那阵势我估摸着最起码也得有十来间房子给烧没了。”隔壁卖白菜的老汉瞅瞅两边看这模样像是暂时没人会来买菜也忍不住过来说道。
“嘘!”对面卖肉的大汉续着把半长的胡须,耳鬓鬃毛浓厚,虎目圆瞪,右手从剁肉的砧板上轻轻一拔便将那斩肉的斧头拿出扛在肩上,伸出左手食指虚晃在嘴边。撇一撇左右,两步就走到对面,煞有介事的说道:“我可跟你们说,王府的事不是我们这等庶民可以随便念叨的。”说着又把左手整个伸出挡住右边侧脸:“实话跟你们说吧,我侄女就在王府当差,天还没亮就从王府匆匆赶回家,还没待足一刻钟就又急忙赶了回去,可是你们知道吗?她这回来一趟,可带来了一个不小的消息。”
“什么消息?”
大汉再次看看左右,直把已经围在身边的七八个人等得摩拳擦掌瞪着两眼干着急时才神神秘秘说道:“昨儿个晚上那场大火啊!它不烧别人,专烧大户人家妾生的女娃!”
这下话更加说的含糊不清了,众人更加摸不着头脑,要说这广陵王,膝下确实只有一个女儿啊,而且是名正言顺的当家主母和言王妃的长女,何来妾生一说?
大汉看着再次吊起众人的胃口,当下放下右肩上的板斧,拿那油腻腻的右手抹了把下巴上的胡茬再次开口:“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记得就是去年这时候,对,也就是在这条街,王爷可是领了两个女娃回家!”
这下有人终于反应过来。“你是说,这女娃是王爷的。。。。”
“嘘!”还没说完就被大汉阻止了将要出口的话,接着丢给众人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后再次吆喝起自己的板斧,老神在在的一句话脱出口。
“都是爷们,哪能不风流啊!”
老汉扛着板斧回到自己的砧板前,这次不用吆喝就为上来一大堆人,有提着篮子的大婶,也有拿着野味从山里兑换点芹菜萝卜的猎人,都挤作了一团,大汉心里直乐,哎!生意要一直这么红火多好啊。
“哎哎哎!新鲜的猪肉啊。。。”
“哎!兄弟,我说,这女娃后来到底怎么样了?”
“新鲜的猪肉啊!三文钱一斤啊!”
“好好好,给我称一斤,称扎结实了啊!”
“来来来来,我也称点。”
“我也来点,我也来点。”
。。。。。。。。。。。
等砧板上的猪肉去了一大半,围在身前的人人手提着一块稻草捆起来的肉块,无论大眼还是小眼都带着八卦好奇的光芒瞅着猪肉汉的时候,他终于又清了清嗓子开口了,这次终于不再是吆喝。
“唉!说来也可惜,听我家闺女说,这女娃长得也算水灵,自打进了这广陵王府啊,就被认作了义女养在府中,也算是个郡主了,可一没贴告示,二没宴请宾朋,这郡主有根没有也没啥区别,王府也不多她那双碗筷,可没想到啊!一场火就给烧没了!”
大汉说完还砸吧着嘴噫吁了两声。
“真给烧没了啊?”
“千真万确。”
“可这王府这么多人,怎么会救不了一个闺女呢?”
“要说这事吧,我也觉得挺玄乎,听说是烧死了两个女娃娃,一个是丫鬟,可是要说着火了,这两人也该有时间从屋子里钻出来啊!”
大汉这时又咳了两声,等所有人的视线从刚刚出声的那人身上再次移到这边时又更加神秘的说道:“这可玄乎了,毕竟就两半大的孩子在屋子里睡着,这一睡沉了还知道个什么啊!而且啊!听说本来是有时间救的,可王府的世子也被困起来了,这不王爷下了死命令,救世子要紧,这不,耽搁了救这位郡主的时间,只能等火熄了再进去,可这一进去,哪能看到人啊!尸首都烧成灰了!”
“那这火又是怎么起的呢?”
“是啊是啊,这火是怎么起的呢?
“说到这火,它起的也急,听我说啊,根据王府连夜调查,这火最初是从厨房烧起来的,你想想看啊!厨房那种地方堆的全是些干燥的柴火,这一烧起来还得了,不过,平时王府的厨房也是有人一直看到下半夜,可赶巧了,昨儿个正好那看守厨房的老婆子告了假,这不,烛台被老鼠打翻,整整烧亮了半个天空才有人从屋子里被熏出来。”
权贵达官之事,无论大小,大到谁家死了爹娘,小到谁家姨娘丢了只手帕,都是平民百姓茶余饭后的咨谈,干活累了就坐下来,拿一个大粗瓷碗,倒上一大碗浓浓的粗茶,再三五成群的聊聊东家扯扯西家,都可以很好的乐出声来。
无关自身,无论悲喜,似乎总能赢一声唏嘘,但,也只能是一阵唏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