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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买醉 ...

  •   景安街依旧是那条街,顺着王府后门猫着身出来,不用拐两个弯就是江都最有名的朋来楼,四方屋角高高翘起,木雕的麒麟火凤栩栩如生,主楼两侧各有一栋八角小楼,上面雕刻着腾飞的猎鹰,展翅迎宾。
      刘灞坐在两条腿的长凳上,背倚仔细雕刻着繁杂图形的廊柱,桌子上是上次来并未饮尽的杜若。这年年都要上贡的杜若酒,产自江都,却也独有这朋来楼能粮出最好的味道。
      刘灞馋了它好久。
      右手中指食指夹住瓷白的酒杯,抬眼对着空无一人的对面,舒尔展颜一笑,笑得恍惚。
      “四妹,这杜若酒,上次没来得及喝就追着那当朝第一的将军去了,现在大哥第一杯敬你。”这事刘灞四天来出口的第一句话。
      一口饮尽。
      却满嘴都是苦涩。
      尚未来得及泯尽唇间的,随着杯壁滑落,沿着下巴滑入脖颈,一直熨烫进心口。
      刘灞心想着,这人人夸赞温软滑腻的杜若,为何却感觉像前年偷喝的烧刀子那般滚烫灼热,烧的人心口发烫,疼痛难忍。
      “呵,江都名酒,也不过如此。”第二句。
      刘灞坐在南边靠窗户的凳子上,一个人自饮自酌,越是苦涩,酒杯斟满的越是快速,不一会儿两瓶上好的贡酒就全都进了肚子,酒的后劲也在这时候上来了。
      刘灞趴在桌子上,脑袋胀得昏昏沉沉的,可耳边依旧挥之不去的是周围的资声畅谈,而谈得最多的,无疑是广陵王府的大火。
      这是大火后的第四天,刘灞酒醉的第四天。他在这里醉了三天,终于耗着老板把杜若给拿了出来,今天一口气就喝完了老板存了一年的杜若。
      这个小祖宗,不能赶,不能撵,到王府请人,带回去不到一个时辰又自个儿慢悠悠晃了进来。王爷都管不住,这平头小老百姓哪敢管。可不管又实在心疼被那小畜生囫囵灌进口的杜若,掌柜所幸来个眼不见为净,噔噔噔拿着私藏的一小瓶兑水的杜若回自个儿房间享受去了。
      新来的小二哥一边在各个桌子边忙着一边留意着刘灞这边的动静。掌柜临走前交代了,这位小爷可要伺候好,他可不敢有半点马虎,就算掌柜不交代,小二偷偷瞅过,这趴在桌子上的人虽说不上虎背熊腰,但一看那宽阔的两肩和背脊,还有那一身富贵人家才穿得起的一身锦缎就知道不是好相与的。
      瞧着瞧着小二看见刘灞两手撑在桌子上慢慢晃悠着站了起来,这一看才发现,这人面上眉骨深刻,五官浓重,但明明还存着些未脱的稚气。原来这就是广陵王府的大公子,江都的少主人。
      刘灞右手勾着最后剩下的一壶酒,一步三晃悠的出了这朋来楼,脚下一个不稳就是一个踉跄,幸亏左手勾住了旁边的门楣,否则广陵世子在这宾来客往的朋来大门摔个底朝天可又够人们拿在嘴边乐呵个大半年。
      刘灞没有从正门进去,并不是嫌走正门还要绕个弯,他只是想再感受一下偷偷进后门的感觉。
      可惜的是,当快要进门的时候,再也没有人拍拍他的后背拿食指比在唇前做一个禁声的手势提醒他脚步放轻。
      刘灞想着想着就轻轻笑了,再举起自己空着的左手,慢慢捏成拳头,在松开食指举到唇边,食指紧紧压着自己的唇,可是,或许是唇泯的太紧,那一声“嘘”始终无法透过薄唇溢出来流淌在空中。
      于是,轻笑变成了大笑,大笑过后开始止不住的弯腰咳嗽,最后,三五个仆从从后院出来,把一边咳嗽一边鬼哭狼嚎的世子大人驾进了王爷的书房。
      王府失火,烧死都少人都没有关系,可是,死得偏偏是皇帝下令赦免的人。
      这要是别人,刘胥完全可以甩开袖子叫一声管家,自会摆平的稳稳当当,可是,死得是他侄女,义女,已故江都王刘健唯一的女儿。
      实际上,刘胥本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过是死了两个丫头,无亲无故,随便怎么安置。
      可是,有人不答应了,这第一个,就是他的亲儿子,刘灞。而第二个,就是莫楠。
      对于刘灞,自从莫楠救出他以后,本来就是皮糙肉厚的臭小子,当晚请来太医看过说没事之后,刘胥就撇下他去睡回笼觉去了,这两父子其实性子挺相似,粗鲁暴戾没什么耐心。但当第二天刘灞他亲娘再去看他的时候,娘俩本来说的好好的,就在刘灞对他娘的过分关心表示招架不住的时候,广陵王妃突然炸出的一句话直接让刘灞僵立在那里。
      刘灞靠坐在床沿上,耳边一直是她母妃广陵应妃的絮叨,他还不能转过头去图个眼前清净,应王妃非逼着他面对自己看自己在这边掉金豆抹眼泪。
      “哎!幸亏莫师傅去的及时,否则,要是你也像细君那丫头一样葬生火海可叫为娘怎么办啊!”说着又拿手上那上好真丝织就的手绢到脸上抹那还没出现在眼角的金豆子。
      刘灞直感觉耳朵嗡嗡作响,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
      双手撑在床上迅速做起来,一手抓住应王妃抹眼泪的白嫩玉手,吊着眼睛一眨不眨的问他娘,:“您说谁?谁。。。。葬生火海?”
      应王妃听出他儿子咬牙切齿的吐字,也看到他目眦欲裂的样子,但她没料到他儿子之后的反应。
      “就你四妹啊!哎,说来也是,两丫头睡一个房,起火了也不知道自己跑出来,这不,跟那间屋一起烧没了。”
      她没有看见刘灞握拳的双手,也没有看那手心被不长的指甲掐的正往外渗出红色的液体,这回就收了眼泪拿那绣着牡丹的手帕抽上面的线头,自顾自的说着:“哎,说来那孩子也挺可怜,当年自家的那场大火没烧死,这兜兜转转,做了咱家一年的女儿还是被场大火拉走了。这就是宿命!灞儿,你。。。。。哎!灞儿!你去哪?回来!去哪总得穿件衣服啊!当心着凉!”
      刘灞已经冲出了自己的卧室,他娘还在那喊,完全不顾自己平日广陵王妃的身份,直到彻底看不到白影才肯罢休。
      “哎!这傻儿子,别人家的闺女,要你去操哪份心,有时间还不如多关心关心你亲妹妹。
      刘灞只穿着白色的里衣,早春的天气还是很冻人的,刘灞也的确觉得冷,但是,是心冷。
      他从前院一直跑到后院,平时小厮们疾走也需要两炷香的时间,硬是被他缩短到半盏茶的时间,一口气跨过门廊,刘灞就再也没有说出一句话。
      一场火,什么都没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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