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鬼语》皂耳

2、女人的心

　　混混沌沌做了一夜梦，重安直觉得脑仁疼，所以天快亮的时候客厅里的一声响动让她敏感地立刻睁开眼睛。
　　——怎么忘了家里还有一个鬼！

　　大约是开门的声音，吱呀一下，然后便没了下文。
　　鬼什么的，不是可以直接穿墙而过么？那这次是什么玩意儿？

　　重安心中警铃大作——那个被鱼刺卡死的恶鬼竟然勾结外贼！早说他不简单！
　　侧头瞧了瞧酣睡如猪的季小妹，重安身为大姐的使命感一瞬间泉涌。
　　——就让老娘来会会你们!

　　哥本哈根说过：你的枕边永远不要少了三样东西，一是手电筒，二是护身符，三是水果刀。
　　季重安一直谨遵教导。

　　将护身符揣进睡衣口袋，左手拿着手电筒，右手握紧拔掉刀鞘的水果刀。
　　重安蹑手蹑脚走到房门边，将耳朵贴上去，却意外地发现客厅里的两个正压低声音做着很正常的交流。

　　“……几点了？”这个弱弱娘娘的声音绝对是被鱼骨卡死的那个没错！
　　“四点半。”听声音分明就还只是少年哎……不过倒意外地好听……唔，有点耳熟。

　　轻轻搭上门把，小心翼翼地拧动……
　　重安觉得自己汗都快出来了。

　　“有人要出来了。”少年冷不丁地开口。

　　“哈？”
　　重安被吓得手一抖，撞着门就冲了出去。手电筒什么的明晃晃地就朝密谈的二人招呼过去了！
　　看见她手里握着的凶器，鱼骨冷汗一大坨。
　　——她果然想半夜趁黑干掉我然后说是我自己跑掉的！这个蛇蝎女人！

　　被手电筒的光闪到，少年微微侧过头。
　　这一侧，让重安脑中灵光一现！顿时了解为什么自己觉得这厮声音熟悉！
　　“沙沙！”

　　少年皱眉，“你叫我？”
　　重安雀跃起来，果然是他！
　　少年愈发疑惑——他绝对没有见过这货！穿印着身份不明的大头眼镜小孩（那是柯南……）的睡衣打粉色手电筒还喜欢玩水果刀的女性生物从来没有在他的人生中出现过！可是那个该死的小名的确存在某个该死的拥护者！

　　“你不记得我啦！”
　　无视一旁表示惊吓的鱼骨，她挥舞着手电筒和水果刀帮他回忆，“就是上个月啊上个月！”

　　灯光和刀刃交叠，整个客厅刀光剑影。

　　少年眉眼间依旧锋利，也不知有没有想起来。
　　“是么。”不动声色。

　　“是啊是啊！”某安欢欣。

　　“……”

　　“……咳，”少年轻轻点了下头，道，“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旁观的鱼骨君隐约看到对方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尴尬。
　　“……那我就先走了。”瞄一眼还赖在沙发上不肯起来的鱼骨，少年走到门边，推开半掩的大门。

　　重安急走了几步上前，“我还不知道你全名哪！”手电筒果断又晃花了对方的眼。
　　想了想，还是说道：“鬼猀。”
　　垂眼从打开的门缝里侧身而出，竟也听不到脚步声。

　　重安愣了一会儿，没听到开院门的声音，以为少年还没走，便有些疑惑地伸出头准备打个招呼，却只看到满地幽幽冷冷的星光。

　　慢悠悠走回客厅，旁若无人地开灯倒水。

　　鱼骨还沉浸在少年走之前那个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神中无法自拔，回头看见之前一直叫嚣着赶走自己的女孩正安安静静地倒水喝，模样竟有几分小巧温柔，便不由生出了几分好感。
　　“刚才那个家伙，你认识？”

　　重安被吓一跳，这才想起堂里还有另外一个物种。
　　“干什么，贱男？”

　　鱼骨在心里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让你有眼无珠！

　　“嗯……上个月在瘦西湖边上见过他。”重安举起玻璃杯咕咚咕咚地灌水喝。
　　鱼骨耐心等着她的下文。
　　“……然后呢？”
　　“什么然后？”瞪之，“为什么你会觉得还有然后？”
　　“你不是知道他名字吗？”
　　“哦，我听到跟他在一块儿的大叔大声喊：‘沙沙！’。”摸着下巴回忆了会儿，“然后这小子说：‘滚开。’”
　　“就是这样。”收尾。
　　鱼骨君：“……”
　　——那你还装得和别人这么熟络！……哎？装的？——是装的啊！

　　“还不是为了增加他的好感度，防止你们俩勾结起来造反……”重安放下水杯，伸个大大的懒腰，一边踱回卧室一边说道。
　　鱼骨君：原来这厮无害的萝莉外表下是黑暗邪恶的御姐心！其实她刚才出来就是为了悄悄杀了我然后谎称是我自己逃走的吧……一定是这样！

　　“对了，那个……鬼沙？”像是想起了什么，重安突然又坐回沙发，捧着下巴一脸无害地问道，“倒过来不就是杀鬼么？和你是什么关系？”
　　鱼骨君：她究竟是怎么做到一瞬间蹿到这里又在瞬间做出那种动作摆出那种表情！她是人类吗她真的是人类吗？！……不、不要再这么看着我了！！

　　“……其实一般人的名字和职业没有什么关系。”鱼骨纠正她的错误观念。
　　“可是季小妹就是季家小妹啊。”眨巴眼睛。
　　“……那也不代表鬼猀就是杀鬼的！”能不能不要用那么可怕的眼神看着我！
　　“那他是做什么的？”
　　“嗯……好像是……除灵师？”
　　“什么意思？”
　　“嗯……好像是……专门除去鬼和妖怪的吧……”
　　“……”
　　是的没错！他用了“除去”！而不是“杀”！
　　“……”季重安，“我觉得你不适合待在这里。”

　　——这是怎么回事？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话题又变成了这个！女人的心这就是女人的心！！

　　“既然那个杀鬼的小孩儿已经发现你的所在地，这次是看在和我的交情上不好动手，可是下次呢？！”突然变得严肃，“下次我的面子也没用了怎么办！男孩子这种生物对待女生向来只图新鲜感，就算加上季小妹，他的新鲜感也总有消失的一天……到时候你怎么办？要我把我们全校的女孩子都带过来给他以新鲜感吗？！”
　　鱼骨汗：您老想太多了……

　　“他不是来杀我的，”而且离开也不是看在对你的新鲜感上，“他只是提醒我这里是个安全的地方，让我暂时不要挪窝。”
　　……！！！！！

　　见她大吃好几斤一副再也不相信人类的样子，鱼骨不忍道：“其实……其实我不仅是一只鬼。”
　　“莫非你是特工小组的？是国家派来拯救老百姓的鬼卧底？！”眼底有了一丝希望。
　　“不对。我……我还是一只法力高强的鬼。”
　　重安用眼神告诉他别逗了。

　　鱼骨慢慢伸出右手食指，然后……认真看着它。
　　被带动下的重安也很认真地看着它。
　　………
　　半晌。
　　“你是要用这根玩意儿自爆吗？！”纠结起脸上肌肉作出一个狰狞的表情，伸手揪住那根手指，用力向后一掰！
　　鱼骨淡定地将扭曲的手指扳回原位，继续注视。
　　就在她准备再次掰弯（……）它的时候，终于有东西出现了！

　　那根伸出的食指上，慢慢慢慢地亮起一小簇冷白色的火焰，然后慢慢慢慢地越来越大，直到和正常的打火机火焰一样大后，鱼骨君艰难地让它维持不动。
　　“……看吧，我说了我法力高强吧。”
　　重安表情再次狰狞。
　　从沙发垫下面掏出一只打火机，将火调到最大，对准那簇指尖上的小小火，一摁！
　　只听嘭地一声，一簇巨大的橘黄色火焰瞬间吞没了小小白色火焰！

　　“……看来我的法力也很高强。”满脸欠揍的重安挑衅地看着鱼骨。
　　鱼骨怒：“你能不能事先打个招呼！你知不知道刚才差点就烧到我的手了！”
　　“哎？竟然没烧到？”惋惜。
　　鱼骨：“……”

　　重安渐渐发现了不对的地方，“火怎么越来越小？是不是打火机没油了……”
　　鱼骨得意一笑，操控着包裹住指尖的白色火焰，慢慢将打火机的燎原之势遏制住，并且开始反攻！
　　眼见橘色火被缓缓吞没，娇小的白火一枝独秀，重安默了。
　　——这才是真风骚！

　　小白焰傲娇地泛着幽蓝色的光，在某鬼指尖跳跃。
　　“嗯，看来是个灭火的好工具。”在你灭完火之前估计东西也烧得差不多了。
　　——看来把这厮丢焚尸炉的计划要搁浅了。
　　鱼骨存了心显摆，无视她暗黑的表情，从桌上抽过一张纸巾，点燃。

　　火烧得不快，但烧过的地方却意外的没有灰烬。
　　——如果焚尸炉用这火，不知道会不会被砸场子……
　　再次无视她暗黑的眼神，鱼骨对着点着的纸巾一杯水浇了下去！
　　小白火无动于衷！
　　——要是咱们家房子被这厮给点了，消防叔叔该有多着急！

　　对着指尖和燃烧的纸巾轻吹一口，白色的火顿时消失，只留下中央残缺了一个洞洞的纸巾苟延残喘地躺在桌面。

　　看某安静默，鱼骨得意，“这只是我受重伤时的水平，等鬼体痊愈，就威力无~匹了。”
　　其实还有别的术法，不过凭他这时的身体状况，发动鬼火就已经很勉强了。

　　重安抬头奇怪地看着他，“受伤？你受什么伤了？”
　　某鬼怒，“没看到我现在轻飘飘的都快透明了吗？！难道你以为我本来就是这种又娘又弱的小鬼吗！！”
　　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