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天》千回

25、小雷音寺（中）

　　远远的便隐隐听到从寺庙中传来的悠长的鸣钟声。
　　半山腰中有一角斜出的殿阁，四周似有缥缈的霞光环绕。
　　“在人间界小雷音寺几乎媲美大雷音寺，如今看来虽然华美，却失了佛家的清净。”
　　当整座寺庙出现在众人眼前时，三藏看着眼前的朱栏玉户，雕梁画栋缓缓摇了摇头。常年艳红的丹树环绕在寺的周围，有清澈的溪水从中流出，额顶朱红的鹤清越的鸣叫着，在水旁悠悠地梳理着羽毛。
　　“灵禽异种，看似占尽了天下灵气，佛家实是失尽灵气了。”悟空看着三藏的神情，微微讽刺的道。
　　“小雷音寺灵智大师声名远播，唐王慕名已久，让我西去时务必拜访，不知这位大师是否名不虚传。”
　　悟空看着他，有些酸溜溜的味道。“一个凡间帝王而已，也值得你如此费心？”
　　三藏看了一眼悟空略显不满的神情，心底微微无奈，却实是不知如何反应。若是要向他仔细解释，这种小事，实在是无可解释，若是置之不理，悟空不满的神情刻着心头，又总是忐忑。似乎只能沉默目视远处。
　　“好啦好啦。”看着他略显的为难，悟空先不屑的撇开了嘴。“听说那唐王虽然年轻时也爱好风流，如今倒是七老八十的了，怪不得对和尚的窝感兴趣。”
　　嘿嘿笑着，悟能凑上前来道：“就是就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而已，哪比得上我们孙老大玉树临风，威武不凡。”
　　悟空满意的点了点头。
　　三藏看了两人一眼，好笑的弯起了嘴角，他们其实都是心思细腻的人啊……
　　几人在门前感慨的一段时间，早有小沙弥前去通报，远远看见几个似乎位尊较高的和尚从内堂走了出来。
　　悟能眼尖，先嘀咕道：“袈裟上搁的都是宝石，老和尚有钱也不是这么现的吧！”
　　确实，当前的僧人须发皆白，眉眼间很是和善，是得道高人的模样，只是其袈裟全为金线绣成，上面无数细小宝石光华耀眼，华丽的紧。
　　三藏叹了口气，毕竟曾是同道。
　　冰夷有所感。“佛在以前的修真者中，是苦修一族，现在看来恐怕是脱离了他们先人的宗旨了。”
　　“这么多年来的安逸，这些仙佛们习惯了高高在上，早腐化的不成样子了。”净淡淡的接口，这些年来在天庭，他看得很多。
　　悟空微笑着碰了一下三藏。“舍弃是最好的选择。”
　　说话间，那几个寺中的僧人已走到了跟前。
　　三藏与他们互相见了礼。当先的僧人是传说中的灵智，听闻三藏等人的来意后，便邀请三藏入寺论佛，只是看到三藏如今蓄起的长发时，暗地里摇了摇头。
　　他似乎已经不算佛门弟子了，心身都已背叛，不过这一路，到似乎一直靠着这个身份在招摇撞骗，三藏有些好笑。
　　小雷音寺的大雄宝殿建得与寺庙外观同样的富丽堂皇。灵智略显得意的捋着胡子，带领三藏走入。
　　“长老觉得我小雷音寺可比得上唐王朝？”大雄宝殿内，灵智满意的看着四周佛座，问三藏道。其余僧众眼中也有得色。
　　这般计较虚名，早脱离了佛道本源了，现在真能悟佛的人真是式微了。虽是如此想着，三藏面上仍是含笑。“天下皆知，除灵山大雷音寺外，天下寺庙，无能与小雷音争锋者，天下僧众，亦无能与灵智大师论佛者。”
　　灵智捋须而笑。
　　“我座下金蝉，论佛灵山第一，怎会不如凡间僧众。金蝉何至自谦若斯？”
　　大雄宝殿内凭空响起的声音，似是直接灌入众人脑中，众人脸色皆变。
　　大殿正中的如来金身突然间光芒万丈，普贤金身上也有光芒一闪而过。
　　小雷音寺的僧人早已拜服在地，三藏一行人却是脸色都不怎么好看的站立着。
　　“金蝉。”佛祖对金蝉子总有旁人不能企及的偏爱，连语气也总是不同于常人的威严而多了温和。此刻，佛祖显得温柔的唤着三藏的名。“在凡间一切可好？”
　　“多谢佛祖关心，三藏一切都好。”三藏答得不冷不热。三藏是他入凡世后世人给他的名，金蝉子是连着那向佛的心一起舍弃的佛前弟子。
　　虽然是透过凡间修造的金身降临于尘世，佛祖的眼里仍有显得诡异的慈爱。
　　“金蝉，你可是怨我将你降下凡世？”
　　“你聪慧异常，只是易为外物所惑，为师让你在凡间历练一番再回灵山，便是希望你吃得一些苦楚之后心志坚定，能传我衣钵啊！”
　　普贤在旁一怔，原来佛祖果然有这样的心思，怪不得弥勒要先下手为强。
　　佛祖对金蝉总是有对常人没有的心思，此刻仍在淳淳善诱。
　　“金蝉啊金蝉，师父对你一直是一番苦心啊！”
　　三藏脸色苍白，以师父的名义，因爱护的理由，就可以毁去他身边一切在意的事物，让他一个人在迷惘与恐慌中活着吗？他曾经也是用绝对虔诚的心情注视着佛的。只是……这样的宠爱，不要也罢！
　　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悟空皱了皱眉，伸出手握紧了三藏的手。
　　这一幕尽落如来的眼底，如电般的目光扫了过来，看清悟空后，脸色沉了下来，从鼻孔哼了一声，却在三藏抬头的瞬间和缓下来。
　　三藏定了定神，抬头直视着如来。
　　“我再世为人，已决心舍弃金蝉子的身份，亦已决定不再从佛，这次依佛祖安排前去灵山，只是想为当年的事讨个公道。”
　　“即使佛祖眼中再卑微的生命，也有它存在的尊严。当年莲芯究竟何错之有，佛祖要让她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如来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