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很安静》小柳子

7、第七章

　　医院专属的味道淡淡刺激着我的嗅觉，我没有睁开眼，只是眼珠子转动了几下，被打得那边脸有些凉意，还有点痛，我缓缓睁开眼，盯着天花板发呆
　　“那男人，力气很大么”寒的声音从我的身侧传来，语气有着些许的困惑
　　我转过头来看着她，她在这场争执中没有受什么伤，此刻正坐在床边疑惑的看着我，她手里，有着削到一半的苹果
　　我对她微微笑了笑，颇有好心情的道：“他抓我头发的力气，比那个女人抓你的力气大多了”
　　寒听罢便继续削她的苹果，道：“医生说，你是虚脱了，你中午吃过东西了么？”说罢，她抬起头来看着我
　　“没有，我忘了”我无力的笑笑，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苹果，感觉喉咙一片干燥
　　“…”寒明显有些无奈，加快速度削好递给我，却在我将要接过的时候她又收回了手，我不解的看着她，却见她细心的把苹果分成块状，再递给我
　　她是在顾及我的脸，我突然醒悟过来，她倒是细心，我温和的对她笑了笑，第一次如此淑女的吃水果，结果还是把自己痛得龇牙咧嘴的
　　“往日你肚子叫饿叫得那么准时，这次，怎么就忘了”寒无视我痛苦的模样，问
　　被问得我停止了吃东西的动作，眼神出现些迷茫，我咧嘴一笑，漫不经心的道：“不知道，可能是玩电脑玩入迷了”
　　“电脑，有那么好玩么？”寒问。
　　我沉默了，是啊，电脑有那么好玩么，这个理由，貌似自己也不大相信
　　“或许吧”我答，然后病房里出现了沉默，以往我们之间的沉默并不少，可是这次的沉默，却让我有些不自在，我低头咬着苹果，寻思着找个话题
　　“烟花好漂亮，但只是一瞬间”寒突然略带感慨的道，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说，我抬头却只看见她低着头，她纤细的手指轻轻触碰着她手腕上的伤疤，有种说不出的伤感
　　我有些难受，没有思考过的话脱口而出，接上了寒的话“海棠虽美，但终有凋零的一天”说完之后，我愣了愣，然后听到寒的一声“嗯”我笑了，不知为什么，只是突然想笑，而之前出现的那种不自在，消失殆尽，只有说不出的轻松
　　这时候何醒进来了，看到我在微笑，再看到我身边的寒，目光微有暗淡，她走到我面前，笑着问候“小陌，感觉还好吧？”
　　“嗯”我淡淡的点头“谢谢关心”
　　“哪里需要这么客气？”何醒帅气的脸上洋溢着温和笑意“说到道谢，我倒要替我家若谢谢你才是”
　　我家若…我心里低喃这三个字，然后淡笑着摇了摇头，并不言语

　　出院后不过几天，新的一年就来了，今晚就是跨年夜，窗外行人不多，远处的街道却迥然不同，喧哗热闹伴随着烟花绽放。我从房间里面走出来，看见寒在看着电视，而且还是很有趣的动画片，喜羊羊与灰太狼
　　我坐在她的旁边，和她一起看着这貌似有些幼稚的动画片，她把她手中的热水袋递给我，我却把目光落在了她的手上，她的手略带紫青，明显是偏冷，我没有接过她的热水袋，反而把手覆在了她的手上，果然，她的手冰凉的，我微微皱皱眉，她的手颤了颤，却也没有收回去
　　我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她的手，电视还在播着，寒的手的温度逐渐回升，至少不会是冰得吓人，我侧脸看着她，她的目光依旧在电视上
　　“我想，我没有别的意思”不知为何，我解释了一句
　　“嗯”寒的回答一如既往的淡漠
　　她的身上，谜团那么多，她却未曾为谁解开过，只要每个人和她接触，她都一样，不曾特殊，不曾刻意，那么，我和她呢，为何自己感觉和她的相处，却与众不同，而且，理所当然…我低着头看着我和她的手，眼神一片迷茫，我握住她的手，真的不是有意为之，只是心底有那么一个想法，而自己不可置否的顺从了心中所想
　　忽然寒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寒没有接的打算，我从我的世界里微有回过神来
　　“可能他只是想跟你说声新年快乐”我语气轻松的道
　　寒看了我一眼，抽回了被我握着的手，接电话了，我却发现，心里似乎有道莫名的滋味，而我尝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滋味
　　我起身往阳台走去
　　元旦的夜晚，除了响起的烟花声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这一带地域，依旧宁静，我抬起头，看着夜空中闪亮的烟火，然后看它们淹没在漆黑的夜空里，突然想起寒曾经对我说过的话，我失了神，低喃“烟花好漂亮，但只是一瞬间”
　　“海棠虽美，但终有凋零的一天”寒从厅里走出来，一脸淡漠的接过了我的话，我们都记得，记得那天对方说过的这句话。我微微笑了笑，倚在围栏上看着夜空，神情难得的出现了低落
　　她站在我旁边“刘陌，低沉不适合你”
　　我愣了愣，旋即想起自己在寒的面前的确是微笑比较多，而我在别人面前玩闹的特性在面对寒的时候，安静了许多，即使如此，寒似乎还是不习惯看到我这个样子，我微微笑了笑“每一个人，都会有负面情绪，不管怎么说，我并不介意让你看到这样的我，或者说，我在你面前，从来没有刻意过什么”
　　寒怔了怔，然后点了点头
　　我转身回屋子拿出两罐可乐，不料却看到寒手里握着两罐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啤酒，我看着她，很是不解，因为我不曾忘记她说过，她不喜欢酒的味道
　　寒没有说什么，在阳台外面靠着墙坐了下来
　　我坐在她的左手边，手里的可乐放在了一边，寒开了一罐啤酒递给了我，我尝了一口，快半年没喝过了，才觉啤酒的味道变得有些不熟悉，我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寒
　　寒一口气连灌了好几口才停下来，这种拼命的喝法让我也不觉汗颜，显然，我的汗颜并非没有道理，寒因为喝得太急了，被这陌生的酒气呛到，轻轻咳嗽了几声
　　“你多久没喝过酒了？”我为她顺气，语气有些无奈而又耐心十足
　　“不知道，貌似几年了”寒因为被呛到而脸色微红，此时脸色古怪的看着手中的啤酒，还微微皱起了眉，显然，她并不喜欢这个味道
　　“你这是自找苦吃”我毫不掩饰我的幸灾乐祸，虽然如此，但我还是伸手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发“都那么久没碰过了，你慢点喝”
　　我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喝酒，就算有疑问，也不曾开口，或许我是在等待，等待她告诉我她怎么了
　　我快喝光的时候，寒已经喝完了，空酒罐被她丢在了地上，而她双手搭在膝盖上，看着酒罐在地上打滚
　　外面虫鸣声充斥夜晚，烟花瞬展即逝
　　我看着她，却也没有发现自己的目光是有多迷离
　　“去年的这个时候，谨和家里人闹翻了”寒突然开口，纤细的手指玩弄着地上的酒罐，长发垂下，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父母不同意她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寒的手抓住酒罐，用力握紧，酒罐在她的手里变了形“谨是个很倔强的人，她不顾父母反对，坚持要和他在一起，她的父母气极，便把谨锁在了家里，然而谨并没有放弃，掏了出来，私奔了”
　　说到这里，寒停了下来，抬起了头看着我，苍白的唇扬起一个薄弱的弧度“在那之前，我和谨就住在这里”
　　我的眉心，突然狠的跳了一下，脑海里突然涌现，那个疯女人古怪的眼神和她说过的话，她说，寒是同性恋
　　“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伙伴，我很清楚她的为人，也知道她为了她的男朋友付出了多少，我想，谨算是个傻瓜吧，习惯什么都自己扛，从来没有想过，要不要谁为她分担”寒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疤“那一年，她要自杀，我手上的疤，因此而来”
　　我愕然，然后静静的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我记得，那是大学的最后一年，她站在教学楼的顶楼，只要踏出一步，便可脱离这个令她绝望的世界”寒的神色有着对当时淡淡哀伤，捏着酒罐的手却突然松开，酒罐跌落在地发出叮咚响，她面色恢复如常“那时候，我站在她的背后，她不许我靠近她，不许我陪她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后来呢”我忍不住开口追问，却发现声音压抑低沉沙哑，像在沙漠上行走了一天却滴水未进
　　“当刀划过我的手腕，变得一片血红的时候，她哭了”寒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轻，轻若叹息
　　再后来的事我没有追问，心情在听了她的话后低沉得可怕，我仰起头把剩下的酒全喝完，然后发狠似的猛然把酒罐掷向地上，空酒罐一下子逃离了我的身边，而我也恢复了平静
　　寒不再说什么，她只是低着头玩弄着变了形的酒罐
　　绷紧的神经缓缓放松了下来，我轻舒了口气，微笑着看着寒，道：“无论如何，现在你不是一个人了，我的肩膀，任你用”
　　寒淡漠的抬头看着我，和以往一样，我的表情至我的眼神里，一片自然，仿佛我所说的，都是理所当然的般，我不明白为何我可以做到如此，我想，寒也一定不明白，但显然我们也未曾想过要弄明白这蕴含着什么
　　“嗯”寒应了声，甚至于她还有心情开玩笑“你那么瘦，承受得起么”
　　我笑了，似笑非笑的道：“你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寒听了我的话，似是验证般的把头靠在了我的肩上
　　我笑了，极其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发
　　“下雪了… …”寒突然轻声道，语气里带着一丝雀跃
　　漆黑如墨的夜空静静的飘零着雪花，雪花无风起舞，路灯下，安静的诉说着它的美，空灵到有一丝不真实
　　我迷离的看着这个时候的雪花，这并不是我第一次看见雪，但这是我第一次感到它安静的美，在路灯下的它，甚至有了灵魂，有了生命
　　“好美…”我低喃
　　寒微笑着点了点头“嗯”
　　我看着寒，看着她微笑的唇角，看着她安静的表情，看着她温和的样子，心里像被月光笼罩，然后不受控制般的低下了头，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雪花起舞，虫鸣伴奏，夜空弥漫，安静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