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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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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兆推开门,入眼的是一片灿烂的阳光,一看日头,才知已经是正午了,昨夜二人饮酒谈心一直到天空已全然青白色才各自回房休息,不知不觉竟睡到了这个时候,夕兆对此倒不在意,对于昨晚的情况,他允许自己放纵一回。来到明空的房前见里面似乎没有动静,只道他还没有起床,却听见有敲门声。
夕兆感应了一下,确定大门外只是一个普通人后,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扎着少女常见花苞头,粉绿的衣裙衬着她红彤彤的小脸分外可爱。
夕兆知道她是隔壁家的小女儿,昨日外出时见过。
小姑娘见夕兆开门,脸不自觉又红了几分,有些慌乱的举起手中的食盒道:“这是我做的巧果,不嫌弃的话请尝尝。”
巧果?夕兆从她手中接过食盒,才记起来明日便是七夕了,夕兆对着小姑娘灿烂一笑,道:“多谢你了。”
夕兆正值年少,本身长得就十分俊美,这一笑更让人真切感受到他的青春活力,正符合小姑娘们心心念念的梦中情人形象,这个小姑娘也挡不住这诱惑,小脸通红,匆匆道一声“家中还有事”便娇羞的跑走了。
夕兆提着食盒回到屋子里,却见明空已经坐在厅里喝茶了,他似刚起不久,脸因为宿醉显得有些苍白,头发随意的散在肩头,身上还穿着里衣,只是在外面披了件衣服,整个人看起来懒散颓废,却也别有一番风情。
夕兆暗想,若是让教众看到明空此时的样子定是立刻毁了明空多年来威严的形象,只不过……他是不会让别人看到的。
夕兆将食盒放在桌子上打开,道:“这是隔壁送的巧果,你先吃点垫垫肚子。”
明空并未在意那食盒,倒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夕兆,道:“夕兆这模样,倒也难怪才到这里一日便有女子前来献殷勤了。”
夕兆也不回应明空的调笑,只是站在一边笑着看他。如果说方才对别人展现的笑容如夏阳一般灿烂的话,此刻的笑容就应如冬天的暖日,去掉了华丽眩目的外表,展现着最本质的温暖。
明空偏偏头不看他,专注的研究起巧果来,只见盒中的巧果个个精致可爱,且样式各不相同,可见制作者的用心,拾起一个细细品尝,一股花香在口中弥漫开来,味道甜而不腻,让明空这种不爱吃甜食的人也食指大动。
夕兆看着明空享受的眯起眼睛,有些好笑的坐在一旁看着他吃。
待明空吃下几个巧果缓解了肚子的不满情绪后,才开始商量正事。
“何府可有何异动?”明空去过手帕擦着手道。
夕兆知道这是开始工作了,也收起笑容正色道:“还没有什么情况,武者方面也没有异动,只是听闻何确娶的女子是外乡人,一年前来到扬州,街坊只知道她叫夙夕,与何确在去年花灯会上认识的,半年前何确之妻病逝,一月后何确便娶了夙夕,因此事扬州城有传是何确与夙夕联手害死何确的发妻,此人深居简出,外人也很少见,因此风评一直不太好。”
明空把玩着手中的茶杯道:“你去查查夙夕这一年来的活动,以及何府的活动,包括往来信件,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是。”
现在虽还是白天,但对夕兆来说潜入何府调查也不是什么难事,很快他便悄无声息的摸到何确的房间,房间分为两部分,外间是会客吃饭之处,里间是卧室和书房。夕兆直接进了里间,书房里摆的不过是些场面书,夕兆要找的是藏在暗处的东西,凭借着以往的经验,很快就找到位于书架后的暗格,打开暗格,里面放的是何家的账本,账本做得规规矩矩,让人找不出什么错误,可是夕兆还是发现了一条账目的异样,上面记载在上月何家有一笔巨款流入了襄樊的一个米店,何家产业众多,有巨款流动也不奇怪,只是这襄樊……夕兆记得那里已经完全被武者控制,教中也下令撤除了襄樊的所有产业,夕兆眼神一暗,心知事情恐怕没所想的简单。
夕兆把账本原封不动的放好,又在其他地方寻找起来,处在床内墙的暗格也被翻了出来,里面放了一叠信,夕兆一封一封的看过,全是与武者门派的通信,其中涉及到不少神教及其他术士门派的信息,夕兆叹了口气,看来何氏全族是注定要消失了。
夕兆将信放回暗格中时,却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有记不起来,夕兆又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并无发现,只好先关上暗格,在暗格门落下的一瞬间,夕兆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了!
夕兆迅速返回到第一个暗格处打开暗格,果然,第二个暗格门比这个足足厚了一半有余,像是后来专门加上去的,夕兆再次打开第二个暗格,在暗格中摸索了一下找到了一处松动的地方按了下去,暗格门打开了一条缝,里面也是一叠信,夕兆却出来,却发现都是情信,一方自然是夙夕,而另一方却不是何确,看到信里的那个名字时,夕兆只觉得如处寒冰之中。
他迅速的将信收入怀中,又恢复了机关,从何确房中出来后,便在何府中寻找起夙夕来,他迫切的想见一见这个女子。
跟着几个搬着七姐像的杂役来到一处院落里,只见里面正热火朝天的布置着七夕所需的东西,那个正指挥着众人的正是夙夕,她挽着斜云鬓,华美的头饰恰到好处的装饰着,两鬓留了几缕短发,更添了几分妩媚,一身水蓝色的衣裙衬托出她窈窕的身材,她的身上却散发着武者的气息。
夕兆默默的退出了何府,夙夕似有所感,看了一眼夕兆方才藏身的地方,却没有一丝影子,摇摇头笑自己太过敏感了。
夕兆回到小院时,明空还坐在原处,只是已穿戴整齐,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正坐在椅子上看书,见夕兆回来了,才将书放下。
夕兆将在何府打探到的情况如实汇报给了明空,只是隐瞒了情信的部分。
明空听后,陷入了沉思,半响才悠悠开口道:“明晚城中有七夕花灯会,夕兆不如与我同去凑凑热闹如何?”
夕兆猜不透明空此语何意,只得答应。
七夕又称乞巧节、女儿节,最初是女子的节日,后来牛郎织女的故事广为流传,便又成了情人的节日。
夕兆与明空在人群中走着,今日女子无论年龄都盛装打扮,或三五成群,或与爱郎一起,此景比起洛阳牡丹会也毫不逊色。两人本就极其俊朗,气质也温和,在街上一走,就遭到了“暗器”袭击,夕兆苦笑着又接下一个女子抛来的香袋,此时他怀中已抱满了这些小东西,香袋、手帕、荷包、坠子,甚至还有包好的巧果,让周围一干男子羡煞红了眼,反观明空则是一身轻松,因为女子抛来的东西他都转手给了夕兆,明空看着夕兆的样子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感觉。
两人一路走来,花灯是不少,路边的小摊更不少,卖胭脂水粉的、小玩具的、甚至还有卖喜蛛的,看着笼子里的蜘蛛,让夕兆不禁想起教中以前有一人得罪了吟枫,被吟枫养的蜘蛛追着咬,那时他虽未见过吟枫,却恰好见到了那人被一堆蜘蛛压倒的场面,从那以后,夕兆对蜘蛛就有了一定的阴影。现在看到这成堆的蜘蛛,夕兆自然也不会起什么买一只应景的念头,看着周围的一群女子虽怕却不得不买的情景,夕兆开始庆幸他是个男的,不用管什么喜蛛应巧的风俗。
夕兆看着明空的背影,见他偶尔停下来看看花灯,倒真似一个普通的游客,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瘦西湖。
原本以为街上的人已经够多了,到了瘦西湖才知道其实街上是很冷清的,夕兆看着围在湖边的人群,不由得有些却步了,明空也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正欲离开,却被一个老头挡住了。
那老头手里提着几盏花灯,花灯并不精明,只能说简单大方,老头挡在他们面前用颤抖的声音求乞道:“公子,买盏花灯放放吧,保姻缘。”
放花灯以前本只有一些固定的节日才放,却不知什么时候兴盛了起来,基本逢节必放花灯,新年放花灯保一年平安,清明放花灯祭奠先人,中秋放花灯祈求团圆,七夕放花灯保姻缘。据说在花灯上写下恋人的名字,便可保有情人白头偕老。
夕兆自不会信这些,明空却已取出碎银买了两盏花灯,从老人手中接过笔,笑着对夕兆说:“你也来写一个。”
夕兆虽惊讶于明空的举动,但也接过了笔和灯,提笔之时却犹豫了。
喜欢的人吗?
夕兆自嘲的笑笑,抬头正看见明空专注的在花灯上写着,夕兆想,他会写谁?
脑海中一下闪过了一个影子,其实他一直都知道明空和初瑞的关系,只是他一直刻意回避,一直在麻痹自己,骗自己说明空对他是特别的,但其实明空一直以来就对别人很好,教众心目中最威严的是他,温和的还是他,如果现在陪他一起来扬州的是别人,恐怕他也会如此对那个人吧。
夕兆低下头第一次对自己没了自信,说起来自己还比明空小几岁,方才走在他身后发现连身高都比他矮了半个头,夕兆完全没发觉自己陷入了无为的烦恼中,呆呆的拿着笔一动不动,直到一声呼唤将他唤醒,夕兆才发现明空已经写完了,正微微皱着眉看他,夕兆看着空白的花灯,终究还是将那个名字落在了上面。
老人收回笔,道着谢又挤入了人群中,夕兆看着他佝偻着背,蹒跚的挤在人群里,却牢牢的护着怀里的灯,突然有些明白明空的意图了。
明空拿着灯笑道:“既然都写了,不如找个地方放了吧。”
两人沿着湖岸走,倒真找到了一处人少的地方,将花灯小心翼翼放入水中,看着两盏灯相谐着飘远,夕兆知道如果他愿意,他可以不动声色的看到明空花灯中的名字,只是他没有动,或许是害怕失望,也或许是害怕希望……
两人索性也不回那闹哄哄的人群中了,找了湖边一处草地便坐下,看着远处的灯火,没有一个人说话,湖上一艘画舫上的歌女正唱着秦少游的《鹊桥仙》。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大多数认为这是少数描写牛郎织女而不悲的诗,可夕兆却觉得这首诗比其他任何一首都要让人哀叹,相遇、相知、相爱,却终不相守,有什么比这更痛苦的呢?
爱,本就是想要共度一生。
他们静静的坐了一阵,直到明空低低的说了一句,“该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