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桥仙》宸瑾

3、第 3 章

　　夕兆坐在院子里喝酒，其实他并不喜欢酒，酒对于杀手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东西，杀手需要随时保持清醒，但此时夕兆却只是想喝酒。桌边已放了几只空酒壶，可喝酒的人却未见醉意，夕兆应是千杯不倒的，只是他不喜欢喝酒。可酒毕竟是酒，虽不醉，可也会扰人心神。
　　当脑海中浮现昨日在议会厅外相拥的身影时，夕兆知道他喝多了。终于明白那不同的气息是什么，不过那与他无关，也……无缘。
　　夕兆勾起嘴角笑笑，又灌了一大口酒。
　　“为何独自在此饮酒？”
　　听到这与脑海中一般无二的声音，夕兆放下手中的酒，站起来欲跪，又再一次被阻止了。索性把行礼也省了，夕兆答道：“只是太过无聊，打发时间罢了。”
　　明空提起夕兆放在一边的酒壶喝了一口酒，道：“陈年竹叶青，好酒。”
　　夕兆任由明空就着自己用过的酒壶喝酒，也没什么不快，拱手道：“夕兆不懂酒，让明空大人见笑了。”
　　明空放下酒壶道：“人生一世便是能懂一件事物已是不易，你不懂，我又何曾懂过。”
　　夕兆不置可否，只好暂放一边，道：“明空大人此行绝非来与夕兆论酒，可不知大人为何事而来？”
　　明空笑道：“夕兆已经猜到，又何须我说明。明日辰时，我在不归亭等你。”
　　明空眼沉了沉，却只是一闪而过，便笑着走开了。
　　夕兆望着那白色身影，提壶欲饮一口酒，却发现酒壶已经空了。
　　不归亭，是教外不远处的长亭，至于为何名为不归，夕兆并不知道，四下的传说也多，去都只是传说罢了。
　　夕兆到时，明空已经在那里了，他换下了教中惯穿的雪缎长袍，着了一件半旧的浅灰色布衣，就像从仙界贬下的仙君，失了仙族的华美，变得真实了。风吹乱了他的长发，也为施术阻止，就这样站在长亭中，眺望着远方，倒真似一个不归之人。
　　夕兆心中一痛，加快脚步进入不归亭。
　　“让明空大人久等了。”
　　明空转过身来，方才眼中的深沉散去，多了几点光芒，道：“此次是暗中行事，以后在外直呼其名便可，也不必这么多规矩，你我此行便如好友同行，如何？”
　　夕兆迟疑了一下，便道：“知道了，明空。”
　　明空笑笑，看着远方道：“我们走吧。”

　　从帝都出发，一路顺水而下，不过月余便已到扬州附近。
　　古诗有云：烟花三月下扬州。
　　此时虽错过江南的春日，却是正逢夏日，草木繁茂，一路看来到别有一番风味，两人相处也越发自然，倒也愉快非常。
　　“两位公子，不到三日便可进入扬州府了。”艄公对着船舱吆喝了一声，继续撑船，今日阳光明媚，却一点不显热，让人干起活来特别有力气。
　　夕兆和明空走出船舱见两岸青草翠绿，山花烂漫，心中也被这景色触动了。
　　明空笑道：“既然闲暇，又有天公作美，不如抚琴对饮如何？”
　　这段日子下来，夕兆已经充分体会了明空对酒的喜爱，虽说喝酒伤身，但好在明空饮酒也有分寸，夕兆自然也不好阻拦，笑笑便回船舱取酒去了。
　　抱着一壶酒两只酒盏，回到了甲板上，明空已经取了琴正在弹奏。夕兆也不去打断他，只把酒往甲板上一放，很快便倒满了两杯酒，取一杯自顾自的品起来，听着悠扬的琴声，泛舟于江南美景之中，身边又有一人相伴，夫复何求？
　　只是，总会有人没眼色，坏了这美景。
　　夕兆眼色一冷，下一秒便消失无踪，明空也不惊讶，仍然悠闲的拨弄着琴弦。
　　突然，水面上开出一朵朵红色花朵，花瓣浮动，很快将整个河域染成了红色，艄公早就吓得哆哆嗦嗦的趴在了船上，不一会水面上浮出一具具尸体，撞在船边发出沉闷的响声，夕兆破水而出，稳稳的站在船尾，他的神色没有一丝变化，仿佛只是下水冲了个凉。
　　明空一曲弹毕，端起酒一饮而尽。
　　艄公见夕兆上来了，忙爬过去磕头求饶，见夕兆不理他，有爬到明空脚边磕头，明空拿出一锭银子扔给他，道：“你继续把船开到扬州，记住管好你的嘴。”
　　艄公千恩万谢的应了，抬起头来却发现明空与夕兆已经不见了。
　　两人上岸，从陆路赶往扬州，比走水路早到了半日。正值中午，在客栈填饱了肚子又找伢子组下一处小院，两人此次是暗查，自不敢铺张，小院地处城南，与地处城东的何府有一段距离，又不会错失何府动静，院中只有五间房，后面是一个不大的花园，种了些许树木花草，住两人绰绰有余。
　　连夜赶了几天路，也倦了，索性各自休息，正事明日再议。
　　是夜，夕兆从外面回来，他整个下午都在扬州城中打探消息，前些日子伏击他们的武者不知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恐怕会有什么变故，所以他们才弃舟上岸，一路疾行到扬州，可据他今天打探的休息来看，扬州城内一片平静，只是七夕将近，比平日热闹一些罢了，倒也没有什么怪异之处，何府更无一丝异样，而且踏入扬州府后，却再也没看见过武者的痕迹。
　　夕兆虽觉有异，却找不出可疑之处，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看看怀中的酒坛，夕兆心情大好，这是他下午偶然在一处不起眼的酒肆找到的极品女儿红，想到明空欣喜的表情，夕兆忍不住加快脚步来到明空房外，可是房内却没有一丝灯火。
　　难道睡了？
　　夕兆收敛心神，边走边感应着四周，终于在屋后的花园里找到了明空。
　　明空正站在一棵花树下，树上花开得妖艳无比，紫红色的花瓣不时落下，掉在明空发间。
　　明空听见脚步声，转身回眸，一瞬间竟有一种魅惑之感。夕兆一下子看痴了，抱着酒停在了花园门口。一时间，两人遥遥相望，仿佛消逝了时间，消失了世界。
　　明空笑笑，道：“你回来了。”
　　语气中是未曾注意过的温柔。
　　夕兆觉得若是能在这个小院就此度过一生，便可无憾了。
　　夕兆把酒放在石桌上，道：“今日得了一坛好酒，明空过来品评一下。”
　　明空笑着走近，打开封泥，一股浓郁的酒香顷刻盈满了园子，明空迫不及待喝了一口，大赞道：“果然好酒！”
　　夕兆看着明空满足的样子，心里膨胀着一种名为幸福的感觉，他伸手取下明空发间的花瓣，道：“那书花开得真好。”
　　明空将酒坛递给夕兆，道：“那是夹竹桃，花期很长，你别看它花漂亮，实际上却是含有剧毒的。”
　　夕兆喝着酒，喃喃道：“美丽的事物往往含有剧毒。”
　　自己恐怕也中了他的毒。
　　明空坐在石凳上道：“夕兆你为何会加入暗神教成为杀手？”
　　夕兆不知明空为何突然为这个，却发现他只是看着夹竹桃，仿佛只是随意的一问，夕兆道：“我从小被师傅收养，杀人是他唯一教会我的东西。”
　　明空点点头，似乎对答案并不在意。
　　夕兆问到：“那你呢？”
　　明空低头想了一会说：“我也是从小被师傅收养，但他并不希望我成为术士或是武者，是我自己偷偷学了术，要求加入神教，师傅才教我术的，那时是为了守护某个东西，可是很快我就永远失去了它，现在，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只是我已经离不开了。”
　　在这个时候，夕兆觉得明空是最真实的，不是万人膜拜的明空教长，他只是一个人，一个也会脆弱，也会迷茫的人。
　　夕兆手不由扶上明空的肩，明空回头略带惊讶的看着他，然后笑了。
　　那一晚，两人共饮着同一坛，都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