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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回家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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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阿肖害怕那监控会拍到自己谋害闻恩一事时,他朝闻恩望去,却看到闻恩一张愕然的脸。
闻恩的确震惊极了……他不知道原来这儿是有监控的,更不知道纪宗政其实知道,可纪宗政直到今天才提出查监控。
弟安落了水,纪宗政要给弟良一个交代,所以提出查监控。可他呢?他当时也落了水,纪宗政却从未提过要给他一个交代!
难不成……闻恩想到刚才纪宗政望向唐辰洲,然后唐辰洲说出的那句“随意处置”,再结合阿肖突然望向他……闻恩心中大骇,他猜到了什么。
“是你做的?”闻恩冷凝的目光如针般射向阿肖。只见阿肖心虚地低下头,不敢再多看闻恩一眼。
真相已经水落石出。
闻恩敢确定,将他推下水的就是阿肖。至于纪宗政,男人一定早就发现是阿肖将他推下水了,之所以一直没追究,很可能是因为阿肖是唐辰洲的人,纪宗政不想为了他闻恩一个奴隶,和自己的老友闹出矛盾!
对,没错。
一定是这样。
而之所以现在追究,是因为唐辰洲已经舍弃了阿肖,纪宗政不需要再看唐辰洲的面子,惩治阿肖自然也变得顺理成章。
想通的瞬间,闻恩如遭雷击电打,他面色灰白,不可置信地盯着纪宗政的背影,只觉得从未看清过这个男人。
就在这时,纪宗政好似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贵族缓缓转身,与闻恩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两人都看清了对方眼底的情绪。
闻恩是心灰意冷,纪宗政则是少见的不知所措——因为的确在很早之前,纪宗政就知道了将闻恩推下水的是阿肖。
可那时候的阿肖极得唐辰洲宠爱,而那时候的闻恩对他而言不过是个居心叵测的卑贱奴隶,纪宗政自然不会为了一个奴隶去惩罚自己好友的宠奴。
更别说,当时纪宗政本意就想除掉闻恩,阿肖的出现不过是加快进程罢了。
“闻恩。”意识到闻恩已经发现真相,纪宗政想做解释:“你听我说,那个时候我们俩……”
“说什么?你还想说什么?!”闻恩噙着泪,语气激动地打断:“纪宗政,我还真不知道,你根本就不把我当人!”
“你早知道是他做的对不对?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如果不是今天说漏嘴,你还准备瞒我多久?”闻恩厉声质问:“纪宗政!你就没想过要给我一个交代吗!?我的交代又在哪里!”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众人的目光又集中到纪宗政和闻恩身上,唐辰洲和魏嘉文两人面面相觑,不知又发生了什么。
“当初我们俩关系紧张。”纪宗政拉住闻恩,沉声道:“我以为你在欺骗我,对我别有用心,才会——”
“那之后呢?之后你为什么还要瞒着我?”闻恩抢白,“我和你提过很多次吧纪宗政,我忘不了落水那天,永远永远也忘不了!可你却从没说过是他害了我!你明明早就知道了,可你从没告诉过我!”
说到这,闻恩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他的呼吸再次急促起来:“不用解释了,认识这么久,你以为还能骗得了我吗?”
“这些都是借口,真正的原因,不过是因为这奴隶背后的人是唐辰洲罢了,你不想为了我得罪好友,你不想为了一个奴隶驳了自己贵族好友的面子,我知道……我都知道……”
“毕竟你们是贵族,你们的喜怒哀乐,比奴隶的命还重要!”
见闻恩状态不对,纪宗政立即想将他抱住,“闻恩……你想要交代,我会给你,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不用了!”
被所有人注视着,闻恩不想在大庭广众下纠缠,他躲开纪宗政的双臂,再也不想情绪被眼前的男人所牵动,更不想听他的任何解释。
闻恩冷静下来,抬手制止:“够了纪宗政,我们的事到此为止吧……你先处理他,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给我一个交代。”
纪宗政还是不甘心,想上前,却被闻恩推开了,只见闻恩冷漠地摇头。
恰巧这时,去调监控的佣人们回来了,视频已经被导入通讯工具里,一共两段,除了今日谋害弟安的视频,还有一段正是很早之前谋害闻恩的视频。
纪宗政无法靠近闻恩,只好先解决眼下的事,他将拷有监控视频的通讯工具扔在阿肖脸上,怒道:“看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阿肖自知已经暴露,再也强撑不住,哭泣起来。
紧接着,纪宗政来到唐辰洲身边,两人不知在商量什么,随后,三名死侍拖着一个大铁笼来到外院。
“不,不!”看见笼子,呜呜哭着的阿肖突然发指眦裂地挣扎起来,他双腿撑地往后退:“你们要做什么!你们要做什么!?”
没人回答他,死侍们各个身强体壮,冷着脸齐齐上阵,又怎么会让他挣脱,直到纪宗政实在觉得这呼救声过于刺耳,道出阿肖所要接受的惩罚——沉海。
没错,不是驱离出境,而是将阿肖沉海。
阿肖做过太多心狠手辣的事,这样的人,就该一命抵一命。
结果听到沉海二字,阿肖瞪大眼,开始疯了似的对死侍们拳打脚踢,他伸长脖子朝唐辰洲喊道:“唐辰洲!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不能死!我有事要说!我有事要说唐辰洲!”
“放开我,你们通通放开我!”见阿肖嘶喊着有事要说,死侍们一时放松警惕。
而就在这时,只见阿肖朝唐辰洲的方向狠狠跪下去,一字一句道:“唐辰洲,如果我说我怀了你的孩子,你还要这样对我吗?你还要将我沉海吗?!”
话音刚落,四周响起阵阵抽气声。
“怀了我的孩子?”
可这破釜沉舟的一招显然并未动摇唐辰洲的决定,男人仿佛习以为常,他语气极为冷漠道:“唐家自来不允许奴隶怀孕,我一直吩咐人给你喂药,你怎么会怀孕?”
唐辰洲眯了眯眼,厉声道:“居心叵测!来人,堵住他的嘴,给我打晕后关进笼子里,立即沉海!”
“是!”死侍们接令。
只听一声闷响过后,阿肖像一摊烂泥般倒下,而后被人迅速搬进笼子里,所有人都静静看着这一幕,好似早已见怪不怪。
只有闻恩,只有闻恩一人觉得这是不对的,怀孕了……阿肖竟然怀孕了,当孩子一词钻进闻恩耳朵时,闻恩错愕、震惊,心情真是难以描述。
一个害得他和弟安差点溺亡的人,竟然怀孕了,而现在,他自食恶果,即将被人关进笼子里沉海。
想得到一个交代的闻恩,突然犹豫了。
他不知为何,竟好似透过阿肖,看见了自己。
闻恩心有戚戚,想当初阿肖多受唐辰洲宠爱,去哪儿都被带在身边,甚至做了伤天害理的事,纪宗政也会看在唐辰洲面子上替他瞒下来,可现在呢?
唐辰洲口口声声奴隶,口口声声居心叵测,恨不能现在就将他杀了,即使怀有身孕也没换来丝毫同情。
闻恩很难不想到自己,他和阿肖又有什么区别?都不过仗着贵族的宠爱活着罢了,只不过阿肖已经失去宠爱,而他尚未失去……可那一天总会来的。
闻恩看着倒在笼子中不省人事的阿肖,胸腔中情绪变换,复杂极了——他恨,恨阿肖的心狠手辣,竟想杀了他和弟安。他又怜,怜阿肖和他一样,都是被这畸形世界摧残、打压,没有人权的奴隶。
闻恩护住肚子,喉间一片酸楚,他不认为自己是同情心泛滥,他只是想到,想到阿肖怀了孕……阿肖的确坏事做尽,死不足惜,可他肚子里的孩子却没做错任何事,孩子为什么要背负这些恶果呢!
闻恩于心不忍,下意识阻拦道:“不……等等!你们不能这样!”
“闻恩!”纪宗政立即扣住闻恩手腕,不知这人怎么了,上一秒还找他要交代,下一秒竟然倒戈了,他将人牢牢困在自己怀里:“你要做什么?他做了错事,这是他咎由自取,也算给你一个交代了!”
“不,我不要这样的交代。”闻恩后背冒起冷汗,一股害怕情绪从脚心传递到头发丝,他自己尚在怀孕,结果告诉他一尸两命是给他的交代,他怕是做梦都会想起阿肖肚中死去的孩子!
“不行,真的不行,他还怀着孕,你们不能这样做!”闻恩拉住纪宗政,“弟良说可以将他驱离出境,你们将他驱离出去就行了!”
纪宗政坚持:“闻恩!我说了,这是他咎由自取!”
“我不管什么咎由自取,他肚子里还有孩子——!”话还没说完,死侍们已经将锁住阿肖的笼子搬上了车,车门砰的一声关上,随后是发动机点火的声音。
只见车飞速驶出,一股凛冽的风扑在闻恩脸上。看着这一幕,闻恩呼吸哆嗦,喉咙里甚至涌起一股血腥之气,嘴唇几度张合终究还是咽下了话语,他只觉得不寒而栗——他救不了阿肖肚子里的孩子,他改变不了纪宗政的决定。
一个奴隶,改变不了贵族的决定。
闻恩突然像失去三魂七魄般,扔下身后所有人,朝内院走去,他边走边喃喃道:“离开,要离开……不能待在这里了,必须要离开……”
“闻恩!”
纪宗政立马追了上去,可他刚拉住闻恩的手,闻恩仿佛沾到什么脏东西般,尖叫着甩开,害怕地大叫:“不要碰我,不要碰我!你不要碰我!”
“离开?你要去哪儿?”纪宗政却没那么容易让闻恩挣脱,这边的事已经解决,他亦步亦趋地跟着闻恩回到内院,两人齐齐进入房间:“说啊,你想去哪儿?你还想着走是不是?你不想留下!”
闻恩却不发一言,他打开衣柜,想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收拾好东西就能拖着行李箱离开,可环顾一圈,这里没有任何属于他的东西。他只能怔在原地,口中仍低声喃喃:“离开……我要离开……”
“你到底怎么回事?”纪宗政最厌恶闻恩说离开,这话一扔出来他就会爆炸,纪宗政实在是不懂:“你说要给你一个交代,好,交代已经给你了!可给了交代你又不满意,又想救下他,你到底想要什么闻恩?”
纪宗政的话劈头盖脸砸下来,让闻恩定住。
对啊,他想要什么?
他不甘心自己被人害,又可怜阿肖和他同为奴隶,落得如此下场。这一切都怪谁呢?他到底想要什么?
“纪宗政,我只问你一句。”闻恩头绪杂乱,哽咽道:“如果……如果唐辰洲今天不说随意处置,你会动阿肖吗?”
顿了顿,他又改口:“不,或者换句话说,要是哪天需要你在贵族利益和我之间做一个选择,你会选我吗?”
纪宗政有一瞬间的无措,彻底沉默下来。
也是在贵族沉默的间隙,闻恩醍醐灌顶,他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了。闻恩再度张口,问得突然:“纪宗政,你觉得阿肖对于唐辰洲,和我对于你,有什么不同呢?”
纪宗政启唇,下意识道:“他不过一个心狠手辣的贱奴……”
“我也是。”闻恩苦笑打断:“纪宗政,我也是你所说的的贱奴……你不觉得我和他很像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唐家不允许奴隶怀孕,奴隶生下的孩子流着肮脏的血,唐辰洲遵守家规,这在联邦再正常不过。”纪宗政咬牙:“可我和唐辰洲不一样,你也和那贱奴不一样,你——”
“我怎么?我哪儿不一样?”闻恩凄惨一笑,后又摇了摇头,“算了,你还是没懂……在你们这些贵族眼里,奴隶的命不算命,你们贵族才是利益共同体,我们的死活与委屈,又有什么关系?”
闻恩说完爬上床,躺进了被子里,他缓缓闭上眼睛:“你先出去吧,我太累了,想休息休息。”
以前发生争执时,闻恩也总是这样。
纪宗政直觉闻恩不对劲,太不对劲了,这种不对劲还是心理层面的。
纪宗政在房间站了许久,终是离开了,但他并非想让闻恩冷静,他去找医生了。除了产科医生,纪宗政还带了个心理医生过来。
但让纪宗政没想到的是,他推开门,床上空空如也,找遍了整个房间,最终在浴室发现闻恩。闻恩身子靠墙,坐在地板上,割腕的刀还在手中,血迹却已经顺着地板流进下水道。
他脸色白得吓人,穿着一件单薄的绸缎衬衫,打湿后贴在硕大的肚子上,甚至因为一心赴死,就连纪宗政曾戴在他手腕上的镯子都没来得及取下来,那抹诡异的绿色早已被血染红。
显然自杀行为才刚开始,闻恩甚至还清醒着,他看见纪宗政闯进门,一脸木然,两股泪水却顺着双颊落下:“纪宗政,我想回家……我只是想回家。”
是不是死了就能回家了?
是不是啊?
纪宗政眼前一黑,只觉浑身大震,扑过去夺过闻恩手中的刀,倏然跪倒在闻恩面前。
“来人!来人!”
贵族害怕颤抖的呼喊传遍整个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