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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4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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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时间,严小贺被氤氲至绯红的脸庞映入了沈确双眸。
他裹身的浴巾微微滑落,露出一片晶莹彻骨的肩膀,锁骨清晰嶙峋,其间盛着一汪水,在烛光中反复荡漾。
严小贺还想在说什么,脚下却因为湿滑一个趔趄,沈确赶忙起身,将歪歪斜斜的严小贺接在怀里。
严小贺并未反抗,就这样任由他抱着,甚至闭上了眼睛,室内骤然一片寂静,只能听到他半干的长发上滴滴答答坠下水珠。
沈确感觉怀中一片滚烫,起初还以为是自己被这香艳一幕刺激到昏头,片刻后他反应过来,这不正常的温度来自于怀里的身体,严小贺发烧了。
“小贺?”
沈确叫了一声,但严小贺只是迷迷糊糊的出声回应,也听不真切说了什么。
沈确立刻将他放在椅子上,取了干爽的浴巾一点点擦干,接着又抱起来走进内室,准备塞进被窝里。
可是严小贺头发还没完全干,如果将他放平睡着,搞不好会烧的更厉害,于是沈确想给他后腰靠个枕头半躺着,再弄个小炭盆来,待头发干透再睡。
但在身体接触到床榻时,严小贺骤然醒转过来,眼睛里只看到沈确欺身向前。
他并不知道自己发烧,也不知道沈确只是在弄靠枕,他感觉沈确的身体紧贴着自己,好像是憋了很久,现在回府后安下心来,迫不及待想和他做一次一样。
严小贺已没了多余的情绪,似乎完全接受了自己有且仅有这些价值,于是本能的去勾住沈确,甚至伸出舌尖,想去吻他的唇。
沈确马上明白了严小贺的意思,但他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甚至这个吻就像荆棘一般,戳的他心底一阵阵刺痛。
“别这个样子,小贺。”沈确侧开身体,颤抖着为他擦头发,轻声哄他道:“我不是要……我给你擦干头发,你好好睡觉,有什么事改日再说。”
“为什么不要了?”严小贺却愣愣的仰头,声音有些抽抽搭搭的,“我不是……做的很好吗?我现在都听话的……还可以比以前还要好……”
沈确被他弄得不知所措,脑海中没有任何头绪,脑子里比一次次拼死征战都更加慌乱害怕,他现在只希望严小贺能够赶紧睡觉休息,或者哪怕发自内心的骂他几句,也比现在这样不知所谓的顺从更好。
可严小贺脑子烧成了一团浆糊,好像只记得自己应该对沈确卑躬屈膝的求饶,其他根本都听不进去。
沈确只能加快速度给他擦头发,口中轻声用他实在不愿意说出口的那些话哄着,“严嘉没事的,他很好,等你好了我带你去见他行吗?小贺?”
严小贺在沈确的安抚下逐渐平静下来,眼睛也轻轻闭上。
沈确松了口气。
“小贺?其实是我娘,她在乐馆里的名字姓贺。”严小贺脑子里一团乱麻,突然本能的极小声叹了口气,接着用非常非常晦暗无光的声音道:“唉……我好像是……没有名字的。”
说罢,严小贺就彻底睡着了,连睫毛也不再颤动。
沈确骤然感到呼吸暂停,忽然不想再在这间屋子里再待下去了。
他慌乱的大致收拾一气,就吩咐府里的嬷嬷给严小贺暖身子请大夫,自己飞快离开了王府。
*
折腾了这样一通,时间已经到了黄昏。
沈确鬼使神差的走进了严濯玉的府中。
严府的人认得他是王爷,而沈确又看起来心烦意乱、来者不善的样子,就马上将他恭敬的请了进去,自己小跑着通知严濯玉。
严濯玉正在和儿子用晚膳。
他穿着一件天青色薄衫,脖子上坠着玻璃眼镜,别无妆饰,严小公子依旧带着金项圈,坐在他腿上,用小汤勺细细吃着鱼羹。
“快吃吧,别盯着啦。”严濯玉笑着揉揉儿子的头发,不紧不慢地道:“都剔的干干净净了,怎么会有刺呢?爹爹何时骗过你?”
严小公子甜甜一笑,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除了鱼羹,桌上还摆着好几道精致小菜,都是用新鲜名贵的食材所制,而且量也不小,绝对是两个人吃不下的。
果然,严小公子只各尝一口,就放下了筷子。
严濯玉也没说什么,只是又哄着他吃了些水果,那是鲜灵灵红彤彤的荔枝,剥开后白如凝脂,一般是快马送来的贡品,十分名贵甘甜。
此时,严濯玉瞥见沈确正有些失神的站在门外,于是把荔枝都塞给儿子,就让下人送他离开。
沈确虽然一向觉得严小贺有些可怜,但看到这一幕,他觉得严小贺实在是十分可怜。
严濯玉对自己父亲的严厉高压与政治上的固执不满,所以现在千万倍的弥补在儿子身上。
可是严小贺呢?他不仅在高压中度过了二三十年,甚至可以说是在生死存亡间挣扎。
小公子走后,严濯玉关门欲跪,一般沈确都会客气的拦着,但此时却没什么反应,严濯玉只好正常行礼后站起来。
沈确离京了一段时间,严濯玉本以为他是来商量要事的,可沈确只是将严小贺的状况讲了一遍,虽然已经尽可能的保持平静,但严濯玉还是听出了他的焦急。
“我想他只是累着了,王爷也不必过分担心。”严濯玉安抚了沈确一句,“而且他说的没错,皇后不会轻易放弃永王的,我们还是要想办法,让矛盾变得真正不可调和。”
“还是得找个大夫看看。”沈确脱口而出:“他不会,和傅景邺一样吧……”
严濯玉适才发现沈确并未听进去他的话,有些无奈道:“等到我们事到功成,更加可以全心全意的弥补他,莫说钱财,就是为他们裴家翻案也未尝不可,读书他估计是不喜欢的,但可以进宫做个太医,这也算他擅长。”
其实这些沈确怎会不明白,甚至也曾是他心里的想法,虽然严小贺曾经多多少少因为他过得很惨,但自己会尽全力给他金银钱财或是名利,让他不算白受到那些伤害。
自己甚至痛快的答应了严小贺,不会为难他的“恩人”。
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可是沈确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好像严小贺要的根本不是这些。
但这显然是和严濯玉商量不出来的,严濯玉只想知道如何激怒永王真的谋反,助自己当上太子,实现他的政治抱负。
于是沈确又很快离开了严府,把严濯玉搞得有些不知所谓。
沈确开始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寻找有什么新鲜玩意儿能疏解严小贺的情绪,但一无所获,因为他真的不知道严小贺到底想要什么。
他曾觉得严小贺是个爱钱的人,可当时在流亡时,严小贺却宁愿把钱都留给齐海。
深夜时分沈确一无所获地回府,看到严小贺在吃东西,另一只手捏着烟杆。
烟杆和饭碗都热气腾腾,冒出徐徐的白烟。
嬷嬷向他汇报,说请大夫来看过,只是太累了所以发烧,已经吃了一剂药下去,然后严小贺喊饿,又说想抽烟,问过大夫呢说最好是顺着病人,自己就给他弄来了。
沈确点点头,预备让嬷嬷下去休息,忽然又想到什么,问:“他方才烧的厉害,有没有念叨过什么人?”
“没有。”
嬷嬷摇摇头,“娘都没喊一声。”
沈确握紧手掌,指甲一点点掐进手心。
严小贺不仅没有名字,而且连一个可以依赖的人都没有,并且,连曾经依赖过的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