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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小贺吃的东西,只是一碗简简单单的白糖粥罢了。
沈确对下人一向宽和,得过且过,此时却破天荒的怒火中烧。
他一把夺过碗,扭头举着对正预备离开的嬷嬷喝道:“他都病了,你就给他吃这个?!”
话毕,碗被“砰”的砸在桌上,粥也飞溅出来。
嬷嬷一向只觉得桓王爷好脾气,凡事只要糊弄过去就成,此刻还是第一次见他光火,顿时手足无措,颤颤巍巍的跪下去。
严小贺感到是因为自己惹了麻烦,马上惶恐的站了起来,将烟杆藏在袖口。
沈确神情冰凉地追问道:“大夫呢?你是去哪里请的大夫?平日敷衍我也就罢了,对待病人也这样。若是你精力不济,我就回了宫中让你回乡吧。”
按理说,若是王府中人生病,是可以去宫里请太医的,更何况严小贺还勉强算是这王府的客。
但嬷嬷嫌麻烦,发烧又不是什么大病,于是随便请了个郎中敷衍了事。
她察觉到沈确动了真火,一言都不敢发,沉默间听得“咣当”一声,是严小贺被袖中烟杆烫到不行,忍不住掉在地上。
严小贺直挺挺站着,面色惨白,像是惊弓之鸟,沈确方才反应过来,自己骤然的生气反而把严小贺吓到了。
“行了行了。”
沈确只好把嬷嬷赶下去,自己贴了贴严小贺的额头。
“还好退烧了。”沈确长出口气,看着桌上狼藉一片,“你躺着,我去买东西回来吃,京城新开了一家酒楼,里面定有你爱吃的。”
沈确其实并不知道严小贺爱吃什么,但这酒楼有燕翅鲍肚,哪有不爱吃的道理。
望着沈确匆忙离去,严小贺其实想解释一下,嬷嬷虽然懒怠惯了,可对于没食欲没精神的病人,也不适合吃大鱼大肉。
但他不想再生事端,只能老老实实回去躺好,后来肚子饿的生疼,也不敢把桌上的剩粥再捡回来吃。
又饿又痛间,严小贺迷迷糊糊睡着了,沈确提着酒楼的食盒回来,将里面东西摆了一桌子,最后选了碗鲍汁煨鸡丝粥,放在床前的小几上。
沈确扶严小贺起来时听到他吸了口气,马上动手翻起严小贺衣袖,果然见到了一排烫出的小水泡。
此刻,严小贺明显感到沈确眉目间涌起的怒意,身体都被吓瘫软,接过粥开始机械似的猛喝,但转瞬间又有些迷惑,明明烫到了自己,他在气什么?
沈确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邪火,但他清楚的知道,严濯玉提醒的很对,今日的一切得来不易,他必须马上回到正轨,不管严小贺究竟想要什么,都要等他事到功成。
这样无数次告诫自己后,沈确终于平静了下来,严小贺也把粥喝的精光,甚至有点想吐。
沈确接过碗放好,为严小贺刷牙擦脸洗脚,还给那烫伤的皮肤涂了金疮药。
一切就绪,沈确知严小贺极大可能想自己休息,但还是实在担心,于是单独抱了床被子,睡在严小贺身边。
寂静深夜里,沈确等了很久,才胆敢一点点将身体靠过去。
但沈确很快察觉到严小贺的呼吸频率变快,显然并未睡着。
感觉如果自己在这里,他会睡的更不好。
沈确有些难过,轻轻叹了口气,抱着被子起身。
“还没睡吧小贺。”沈确离开房间前,不抱希望的问道:“要是你不再想开药房,那有想进宫做太医吗?等……”
“真的可以吗?”
严小贺却猛地有了动静,跟着沈确坐起来,抬起一双清亮的眸子,小心翼翼打量着沈确。
沈确的话其实没说完,严小贺还是奴籍,根本不能独立地做什么事,即使不为他母亲脱罪,也需要等到能给他一个平民户籍身份,这件事或许不适合现在就去办。
可沈确看着严小贺一脸指望着他的模样,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在扬州的日子。
“嗯。”于是他点了点头,“等你身子养好了就去。”
*
严小贺马上修养的胖了点,勉强有了些血色。
沈确专门去见了秦皇后。
秦皇后正坐在花亭饮茶,欣赏着手里的莲花琉璃盏,夕阳荡漾在盏中的玫瑰色茶汤上,美得如水晶凝成的花瓣。
沈确说出想让严小贺在太医院打打杂,以缓解他这段无妄之灾带来的痛苦。
秦皇后有些震惊的放下茶盏,低头看向沈确一脸痴情的模样,髻上的金凤步摇都跟着荡了荡。
她心里知道严小贺只是个小人物,也知道所谓给永王下药是在自导自演,所以同意沈确留他一条命,但她怎么也没想到,沈确能为了他说出今天这些夸张的话。
“景琰。”秦皇后叹了口气,忍不住脱口而出,“这原不是什么大事,可纸里包不住火,终会有风言风语,届时你还怎么议亲,母后又从哪找好人家的女孩子给你?亏你还是个军人,你的军功前程呢?”
沈确摇摇头,温吞道:“军中没有女人,这种事太多了,只是儿臣最真心罢了,再说军功也都是沈峥舅舅的,关儿臣什么事呢。”
秦皇后被他整得无奈一笑,“沈峥一向不服本宫,本宫数次叫你进宫,就是希望你有一天取而代之,你不明白吗?”
“儿臣做不到。”沈确窝囊地垂下头,“舅舅在塞外多年,根基深厚,儿臣是取代不了的,除非他的人全告老还乡。”
秦皇后从沈确的话里明白了什么,以时间换空间,她现在着实不能把沈峥怎么样,可沈峥亦然没有跟她刀兵相见的实力,她至少可以不再给沈峥任何机会,让沈峥的人和他一样自然老去。
秦皇后一眼若有所思,沈确却似乎只急心严小贺的事情,又试探的念了一声,“母后?”
秦皇后回神,看了眼沈确没出息的表情,勉强答应了他。
沈确的眼神喜出望外,秦皇后继续问道:“既然严小贺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你有没有问过,到底是何人给他下的药?”
沈确摇摇头,叹气道:“他记不清了,其实母后您都知道,他哪敢做什么呢?这次更连命都快没了,除了儿臣,真的没有人愿意疼惜他了……”
秦皇后越听越听不下去,示意沈确目的达成,可以离开了。
出宫后,沈确马上告诉了严小贺这个消息。
太医院除了正经太医值守的地方,还有专门用来堆放档案杂物和煎药的地方,这里只有新人徒弟和宫女太监来往。
严小贺可以坐在这里看看,干干杂活,但不能多说话。
可严小贺已经非常满足,甚至整个人有些兴奋,好像比见到严嘉或是韩王时还要开心。
这好像是严小贺第一次为自己着想。
他充满感激的看着沈确,在夜晚若有若无的烛光里,竟看上去有些秾艳的光彩。
接着,严小贺小心翼翼伏下身来,细瘦的手指缠上沈确的衣带。
这个晚上沈确等了太久,好像能确信严小贺是真的放过他自己了,不会再是任何人的附庸了。
那他的情爱自然也会是真的。
于是沈确放心地覆上他的手,将他推到床榻深处,到最后的时刻,严小贺都忍不住哭了起来。
“今天听了皇后的话,我想沈峥在辽东的摊子,最终会由我来管。”沈确将仅裹着一层锦被的严小贺抱在身前,细细密密的吻,“到时候也跟我过去,看看自由辽阔的天下。”
严小贺心里“咯噔”一下,表面还是点头,认同沈确对他们未来无限美好的描绘。
可惜严小贺心底确信,自己是决然不会走的。
其实什么太医院并不能吸引他,当初也是为了严嘉的病和生计才学医,他字都认得不多,只会觉得费劲,哪来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但如果进入太医院,可能会离除掉永王更近一些。
至于现在为什么非要除了永王,严小贺好像已经说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