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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进宫后不那么引人注目,沈确为严小贺找了套太监的服制。
严小贺看到后很是欣喜,将衣服放在床头看了又看。
永王被查后,沈确的应酬随着多了起来,但他向来都是以永王弟弟的身份出场,喝酒爽快,说的话也很谦和有礼,每次赴宴回来反而有些饿。
严小贺一向会等他回来,顺手备一点果子甜汤。
今日,正当沈确带着酒气进门时,忽然闻到家中飘散出烟火香气,他推开门,严小贺居然盛来一碗芥菜馄饨,一道酸菜炖猪骨。
沈确在辽东时常吃这道菜,许久不见还有些想念。
严小贺看他样子高兴,兴冲冲主动夹了第一筷子,道:“王爷,这道菜我炖了整一下午,你尝尝。”
沈确将酥软的猪肉放进口中,心里却骤然有些不是滋味,因为他显然感到严小贺在谄媚地讨好自己。
于是他放下筷子,喝了口茶。
严小贺有些紧张,结结巴巴道:“王爷,这酸菜我前几日就腌上了,是味道不好吗?”
这句话听完,沈确忽地又笑了一下,腌酸菜时严小贺还没有收到何时可以入宫的回复,应当是真心做给自己吃的吧。
不知是不是有些醉意,沈确觉着自己的贪心更进了一步,明明是他要挟严小贺留在身边的,可现在,他不仅不能接受严小贺为了傅景邺讨好自己,甚至好像也不接受严小贺为了自由讨好自己了。
因为按照自己的承诺,严小贺迟早有一天是能自由的,就像先前假死出京那样。他最终也并不知道,严小贺究竟想去什么地方。
看着沈确脸色时好时坏,严小贺还以为酸菜腌坏了,小心翼翼把菜拢过来道:“不好吃吧,还是吃馄饨吧。”
“没有,我在想点事儿。”沈确摇头微笑,继续夹了一块猪骨,“真挺香的,我再吃一点。”
“就说嘛,我都尝过,肯定是好吃的。”严小贺放下心来,起身为沈确收拾床铺热水。
沈确望着他的背影,一个人机械的吃完了所有饭菜。
第二日,沈确照常天不亮就起来习武,待结束时,他正看到严小贺居然也已起床并套上了那件衣服,正把那本就干净的脸洗了又洗刮了又刮,头发也一丝不苟束起来塞进帽子,见他进门,忙不迭地在太监灰扑扑的衣袍中露出一张漂亮绝伦的笑脸。
沈确愣了一下,才发现今日就是他答应严小贺可以进宫的日子。
虽说心里隐约有些不适,沈确还是守约引严小贺进宫,暗地里吩咐下去几句,大意是严小贺是他带来的,不要过分苛责。
宫里的太监和太医并不知道严小贺的来路,也不大吩咐他做事,可严小贺反倒很是积极,什么累活都抢着干。
而且他毕竟在药房待过,不像太监们不懂药理,所以干得还很利索。
久而久之,随手使唤他的人也多了起来。
这些人严小贺并不认得,称呼都是甜甜的“大人”或是“老师”,只有一个人他还算眼熟。
正是当年在永王府见过的曲太医。
曲太医显然也认得他,只是不想生事,所以总是装没看见,也从未安排他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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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正值暑热,中暑的人愈发增加,太医院便新制了一批清热解暑药材和香包分给各宫。
那夜忙到很晚,严小贺出来的时候,天上都挂了点点星辰。
干活虽然很累,但这忙碌的瞬间让他淡忘了很多事,反而觉得身心畅快,以致于快走到桓王府门前,才发现沈确正带了些酒气走在他身后,神情颇为不悦。
“王爷。”严小贺讪讪一笑,解释道:“这几日要预备夏天的药材,所以都要晚了。”
沈确一把将严小贺抱在怀里坐着,他每次和朝廷上那些人虚与委蛇,感到非常疲惫的时候,就会非常迷恋严小贺的身体。
他甚至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他是严嘉,被严小贺这样从小抚养到大,就好了。
严小贺知道沈确想做什么,毫无例外的十分配合,沈确将鼻子放在他的脖颈里嗅嗅,却意外的停下来。
“都是些药材味道。”沈确微微皱眉。
严小贺不自在的蜷起身子,道:“我去洗洗。”
“不是说这个。”沈确并没有放他走,“我明明和他们打了招呼要照顾你,怎么还让你加班加点干粗活了?”
“他们都很照顾我,是我想多学一点。”严小贺忽地想到什么,从衣襟里掏出来一只沈确应该会喜欢的小狗形状的香包,“这个驱蚊、解毒,宫里都还没发呢,我做了一个,拿出来送你……”
这个小玩意儿让沈确舒心不少,但他接过来后还是继续表达自己的不满,“我现在回府,都没有什么东西吃了。”
这一点严小贺不置可否,只能尽快去洗了澡,用其他方式喂饱他。
*
后面几日,严小贺虽然还是常常晚回来,但都会早起备好点心,交代嬷嬷如何热一下,有时甚至是灌汤包、千层酥这样有些复杂的点心,也不知严小贺是怎么学来的。
其实严小贺不光在宫里干活,因为太医常在宫里值夜,所以他们基本不出去聚,就在休息的庑房里随便喝点,兴致浓时还赌点钱。
严小贺虽然没钱参与,但也时不时会留下来,权当看个热闹。
这日,宫里这批药材终于处理完毕,留在太医院的几位提议大家都来喝酒,好好庆祝一次。
曲太医医术很好,曾算是永王心腹,但如今永王略有失势,故也不大爱出来。
可是今天大家都在,他也就没有拒绝。
待入夜时,房里已摆了一桌子酒菜,不过下酒菜就是简单的凉肉花生米,酒却是宫里经年陈酿的好酒。
严小贺被推着入座,喝了不少也没说什么,只待太医让他掷骰子时犯了难。
毕竟是要花钱的游戏,严小贺难为情地解释:“我确实没几个钱,您几位玩的大,我看看就好,这样一把就全没了。”
常和严小贺在一起的太医叫李昭,醉醺醺的怂恿他道:“小贺,你也不一定就是输啊,罢了罢了,你输了算我的。”
李昭非常年轻,善于打探宫中八卦,也清楚知道严小贺的来路。
周围人也都这样起哄,严小贺只能赌了一把,不出所料确实输得很惨。
李昭也没有二话,替严小贺付了银子,又示意赌运是轮流转的,他要想回本,必须继续。
可能是严小贺手气不好,也可能是技术不佳,越输越多,最后就算李昭愿意,也实在不忍心再借下去。
但可能是输红了眼,严小贺居然在众人注视下抬头:“我这里有个秘方,是一位老师父教我的,如果这最后一把我还是输,就将这个秘方说出去。”
众人不以为然,觉得他能有什么秘方,只有一旁独饮的曲太医抬起了眼皮,心底担心严小贺会说出心疾一事。
曲太医任太医院院判一职,是仅次于太医院院使的副职,自幼师承名家,医术高明,他并不信服严小贺的医术,也看不懂他开的那些药方,但严小贺实打实的控制住了永王的心疾,这一点他亲眼所见。
“行了。”为避免节外生枝,曲太医起身道:“小严,你喝多了就回去吧。”
严小贺却不理他,招手将众人引来,非常轻声道:“我这味药,可以让腹中胎儿由女变男,由男变女。”
话音未落,四下已是哄笑一片,谁不知道胎儿男女在有孕时就有定论,怎么可能被药物改变呢?
“干嘛笑话我,是真的!”严小贺又梗着脖子强调,“是民间一位老神仙教我。”
众人当然不信,只有曲太医心脏狂跳,想抓着严小贺问个究竟。
这太诡异了,严小贺曾经只是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奴婢,怎么会在离京的十年间性情大变,成为一个好像处处针对永王的名医。
永王患有心疾,他就能医好皇孙的心疾,永王妃怀孕,他就有能逆转男女的仙方。
曲太医作为永王心腹,当然知道永王多想要一个儿子。
众人还在哄笑,完全无视曲太医的反常,严小贺见他们都嘲笑自己,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酒也醒大半,好像是忽然察觉到自己输了很多钱,慌得手足无措,脸色发白。
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众人更确信了他说的是假话。
赌局又闹哄哄过了一夜,没有人买他的方子,严小贺想这么晚了又喝了酒,不知怎么跟沈确交代,所以硬是在太医院熬了一夜,等第二天天色大亮,估摸着沈确已上朝议事,才从角门偷偷摸摸回了王府。
“小贺。”
忽然间,他听到了沈确在唤他,这声音与前些日子沈确对他小心翼翼、处处忍让的声线不同,而是沉了下去,甚至带了几分愠怒。
沈确居然没去上朝,而是显然知道他做过什么,特意等在这里,预备教训他一番。
严小贺垂下脑袋,缩手缩脚,看起来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