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无涯（双重生）》江宜

12、第 12 章

　　“娘亲和妹妹一起出门，不在家过年。家里只剩我一个人，正好你也一个人，这个年我们一起过。要是不愿意去我家过年，我陪你在医馆过年也行。”

　　陆璟曾邀请过姜绾回家过年，可姜绾考虑到要是去了陆家，必定要见陆家其他人。她一向讨厌同陌生人接触，尤其不想见到姜瑶，因而拒绝了陆璟的好意。

　　如今只剩两个人，姜绾当然不会拒绝。“我不想去你家。劳烦大少爷委屈一下，陪我在医馆过年，如何？”

　　陆璟笑道:“万事都随你。”

　　“医馆除夕放假，人都回家过年了，一切都要我们亲自动手。我们要不然吃锅子，既丰盛又方便？”

　　姜绾疑惑道:“锅子是什么东西？”

　　“日常做菜，是把菜从锅里炖炒完，端上来吃。锅子则不然，架起一口小锅，地上放上柴火。把调好的汤倒进锅里当汤底，往里面放肉和面。”

　　“锅子底下有火，所以锅里的东西一直是热乎的，最合适寒冷的冬天吃。由于万物都可以扔进去煮着吃，不用花太多心思，煎炒的琐碎步骤都省了，只需切肉和洗菜即可，所以极为省事。这次只我们两个人，正好吃锅子。”

　　姜绾问道:“这是你想出来的吃法吗？”

　　“不是。我娘常年在外面做买卖的时候，看旁人这么吃过，觉得不错。回来告诉了我们，我们家也开始吃锅子。”

　　“锅子好不好吃，汤底非常关键。”

　　“那是自然。锅底是灵魂，尤其是煮面的时候，面的味道就是汤底的味道。”

　　经过反复研究，姜绾提出一个新吃法，在炖好的骨汤里放辣椒。“阿璟，我们在骨汤里放辣椒，辣味和香味融合，煮出来的东西一定能更好吃。”

　　陆璟面露难色，道:“我从来没吃过辣锅，这能好吃吗？”

　　姜绾颇为不解，两人都是吃辣好手，没道理放到锅子的辣椒不能吃。见陆璟有所犹疑，姜绾调好辣锅，放了几片肉煮好捞出。
　　“阿璟，快来尝尝味道怎么样？要是觉得不好吃，我们就不做辣锅。”

　　肉片入口，细细咀嚼，感受味道。“辣锅真好吃。香中带着辣，香辣融合，是人间难得的美味。”

　　“信我的准没错，肯定是辣锅好吃，还是应该多多尝试，说不定又会发现一种新吃法。”

　　除夕夜

　　两人都爱吃肉，对菜的兴趣不大，再加上冬天本就不是产菜的时节，干脆没准备菜，只准备了肉。屋外北风呼啸，屋里却暖和极了。还有什么比大雪天，窝着屋里吃热腾腾锅子更幸福的呢？

　　屋里暖和，人也散漫起来，姜绾翘着二郎腿，靠在椅子上，不知有多舒服。锅底偏辣，但吃着过瘾。两人居然在寒风呼啸的隆冬时节出了一身汗。陆璟搬出酿好的果酒解辣。几杯果酒下肚，胃里好受许多。

　　从前的日子难过，缺衣少食。姜绾对人世并无留恋，所以能看淡生死。自从与陆璟重逢，生活质量越来越高，活着似乎又有意义。有美食可吃，有美人相伴，这等神仙日子，她才舍不得死。

　　只是生死由天，到了该死的时候，不想死也没用。罢了，大过年的，想这么晦气的事情干什么。等到实在吃不下，两人才放下碗筷。姜绾提议:“咱们出去走走消消食。”

　　陆璟也吃了不少，正想出去消消食。“好。”

　　医馆后院有一片梅林，两人在梅林中漫步。姜绾折了几条梅树枝，拢在怀中，轻嗅梅香。

　　陆璟总感觉过往的生命中，一定出现过类似的场景。红衣女孩站在梅林中，怀中抱着梅枝，冲他傻笑。

　　头脑最深处出现一道裂缝，有些东西往上涌。他努力回想，却想不起任何东西。陆璟头痛欲裂，难以维持身体平衡，朝姜绾倒下去。

　　姜绾眼疾手快，扔了梅枝去接陆璟。可她力气太小，不但没有接住陆璟，反倒自己被砸倒，两人一起倒在地上。万幸地上铺着一层厚雪，冬日的衣裳厚，没有摔伤。

　　陆璟一摔，也恢复了神智。“不好意思，把你砸倒了。”

　　姜绾掸了掸身上的雪笑道:“不算被你连累。见你到了，想去扶你，没想到力气太小，没把你扶起来，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姜绾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陆璟的心弦。陆璟决定趁这个机会表白，可犹豫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句话。他平日也算能说会道，可到了关键时候，却说不出一句情话，急到脸都涨红了。

　　“阿璟，你有话要同我说吗？”

　　这样直愣愣说出自己的爱意也不太好，毕竟要是姜绾没那个意思，两人以后见面难免尴尬。陆璟决定先试探一下姜绾的心意。“阿绾，你觉得我这个怎么样？”

　　“很好。人英俊，性格也好，简而言之，是个完人。”

　　谁被夸赞都会高兴，陆璟也不例外，更何况是心上人的夸奖，陆璟开心到快要飘起来，“阿绾，既然我在你心中这么好，你喜欢我吗？”

　　姜绾没有回答，心却有了答案。当然喜欢，而且是从小就喜欢。可她却只能把爱意深埋在心中，要顾虑的事情太多。除却身体原因，还有许意这个大祸害。

　　姜绾重获自由后，许意似乎真的放手不管，任她自生自灭，连监视的人都没派。姜绾严重怀疑许意已经忘了她这个人，不然没法解释许意为何不出来捣乱。

　　但许意终归还活在世上。从前不出现，如今不出现，不代表以后也不出现。保不齐哪天会再度出现在生命中。若是许意再度注定到姜绾，常在姜绾身边的陆璟可能会有危险。年幼时，她保护不了陆璟。现在仍然保护不了。

　　虽然陆璟现在有了新的身份，万一被人出来，若是被许意知道陆璟还活着，必定不会放过他。不该以一己私利把陆璟牵连进来，毁了陆璟的安宁生活。

　　见姜绾许久不回答，陆璟吐露心意。“阿绾，我喜欢你，我想同你共度一生。我喜欢你，可却不知你对我是怎样的感情。你不必顾虑我的心情，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就行。”

　　姜绾有两个顾虑，一个是身世，一个是身体。但不可能把许意的烂事说给陆璟听，只能拿出身体问题劝陆璟放手。“你是大夫，定然知道我的身体状况。为了一年半载的欢愉，而搭上一辈子的幸福，实在太不值得。”

　　“这世上本没有一定值得的事。遇到你是我一生最美好的事，谁都不能将我的感情抹去。”陆璟渐渐平静下来，无论姜绾的心意如何，总要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才能没有遗憾。”

　　陆璟呀陆璟，年少时的你尚且知道远离我，以此来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如今长大了，明知是悬崖，还主动往下跳。阿璟，旁人都是年纪越大，越精明。你这人怎能越活越糊涂呢。

　　“我同你说过，我年少时身受重伤失去记忆。我娘同我讲过八岁前的日子。同天下的孩子一般，整日玩耍，过着平淡而幸福的日子。我娘说，都是些琐碎的小事，失去记忆也不会影响生活。”

　　“可我却不怎么想。我总感觉忘掉的记忆中必定包含很重要的东西。失去七岁之前的记忆，就像我的生命缺了一块，生命不再完整。我努力回想，却想不起过去的事情。最后只能停止寻找记忆，过好当下的生活。”

　　“五年前，我做了个梦。那个梦并不清晰，甚至看不清梦中人的脸。我拼尽全力向一个方向奔跑，我不知道要去哪里，却知道自己为何这般着急。”

　　“我最在意的人去世了，我却没在她身边，没能见到最后一面。因为我不敢面对死别的痛苦，没有守在她身边，没能见到最后一面。我拼命跑，明明知道已经来不及了，可还是拼命奔跑，回到她身边。”

　　“我不知为何会做那样一个奇怪的梦。更不知道梦中事到底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我幻想出来的。但梦中的遗憾，却一直笼罩着我，久久不能释怀。”

　　“这是我藏在心里最深处的秘密，今天我把它告诉你。既然老天又给了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不会再逃避，我不怕失去，也能承受余生的痛苦。我说这话并非逼迫你，只是希望你打消顾虑，顺从自己的心。”

　　姜绾道:“梦中的你没有错。他很聪明，会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反倒现在像个傻子，明知是火坑，还要跳下去。”

　　这一刻她才明白，她对陆璟的爱，比想象中的还要多。毕竟说到底，姜绾一定会是先死的那个人。承受离别的痛楚的人是陆璟。她在意陆璟，所以不可能像从前那般随心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