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头之交》朝晖白露

7、第 7 章

　　而她的话音未落，那张剪纸已经燃烧到了尽头，徐空景不得不松开了手，剩下的那一点点，也在空中燃烧殆尽，只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丝丝的灰烬。

　　火折子也早就被熄灭了。

　　他明显感觉到周围那些怪物靠近他们的脚步变快了，离他最近的那个人只要一抬手就能碰到他。就在他想要再次威胁徐空景时，地上那一小撮不显眼的灰烬却有了动静。

　　“更多的时候，理想在现实里很难实现，而剪纸作为理想的化身，在这里就可以化作现实。”徐空景淡淡说道。

　　林绍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此时，那些毫无生命力的人已经逼近至眼前，无数张密密麻麻的空白人脸齐齐地朝着他们的方向，像是在“看”着他们俩。他们不约而同地抬起了手，林绍根本想象不出来这种东西可能会有多大的力量，只好先快速蹲下，想让徐空景先替他挨揍。

　　一声陌生的清啸。

　　他睁开眼，有一团色彩缤纷的东西以一种他看不清的速度冲上了云霄，巨大的光芒迅速铺开，并笼罩了这里。

　　他抬眼望去，看到一只花里胡哨的怪鸟，光彩绚丽得让人快要睁不开眼。

　　他怔了怔，再仔细一看，原来他只不过眨了眨眼，那一点点的灰烬竟然幻化成了浴火而生的凤凰，展开了巨大的翅膀，金红色的光芒流泻而出，长长的尾羽飘逸灵动，末端中心是青紫色的圆弧形状。

　　它的样子和刚刚那张剪纸如出一辙！

　　只是大了许多。

　　而那些可怖的行人竟然毫无征兆地被这只色彩绚丽又精致的剪纸吸引住了目光，连空白的脸上似乎都重新生出了僵硬的五官，眼中被染上了一丝奇异的色彩。周围的迷雾在闪耀的光芒里全部消失了，一切清晰如故。

　　那只美丽的凤凰在半空盘旋了一圈，清啸一声，猝不及防地吐出了一团绯红的火焰。

　　徐空景紧紧地盯着这只巨大的凤凰，半点不敢分神。

　　“等会听我的指令，准备跑。”她冷静道。

　　“啊？”林绍还震惊地张着大嘴，听见她说话，转头看向她，没有回过神来。

　　灼热的火焰当空落下，转瞬间就烧毁了一大群呆滞无神的行人。剩下的人神情从空空如也重新生成了相同的五官和勃然大怒的神情，这样的表情在毫无生气的苍白面容上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更多的目光聚集到了凤凰的身上，徐空景和林绍的身边终于出现了可供人行走的缝隙。

　　“跑！”徐空景低声喝道。

　　林绍立刻从旁边的缝隙里窜了出去，回头一看，却发现徐空景站在原地没动。

　　一开始，他还有意识地想往徐空景的方向走回去，后来为了躲避时不时落下的火焰和汹涌的人群，他渐渐在这人山人海中迷失了方向。

　　这得是整个晏安城的人都挤过来了吧！

　　然而徐空景却无暇看顾林绍，她的视线紧紧地锁在那个白衣男子的身上。这个人虽是玄门中人，却找林绍来绑她，也不知究竟有什么目的。

　　如今林绍已经不在她身边，如果她想要趁现在逃走，唯一的阻碍，就是那个看似悲天悯人的白衣男子。

　　他的身手敏捷，四处逃窜的林绍根本就无法和他比，然而即使他再怎么敏捷，在这漫天散落的火焰之中闪躲也显得有些狼狈。

　　她可以趁着这个时候离开，他也拦不住她。又或许，她可以在离开之前，给那人留下一点小小的礼物。

　　徐空景露出了一个笑容。

　　人群稀疏的街角，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正静静地站在那里，他头戴束发青玉冠，一身黑衣，眼眸深邃，正犹疑地望着眼前这混乱的景象。

　　巨大的凤凰在半空中振翅啼鸣，一团又一团的火焰从空中落下，点燃了那些四散而逃的人。

　　当然，那些所谓的“人”确实都不太像正常的人，更像是听从着某种指令的傀儡，只知道按部就班地执行什么，毫无生命力。就在刚刚，他们像是被什么感召了一样，齐齐走向了同一个方向。

　　恰好指引了从一开始进来就毫无头绪的他。

　　而那些火焰也像是有什么特定的目标一样，只在固定的位置落下，并没有点燃四周的屋舍，所以火势还不算太大。

　　这里整个地方都很奇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但沈遥晖冥冥之中总觉得这里有一丝熟悉的意味。

　　但最让他惊讶的，莫过于处在混乱中心的白衣绯裙少女。

　　那是与他成婚了一年的名义上的妻子，他们因为这个关系经常不得不见面，相互维护，假装恩爱，但其实关系并不亲近。

　　她的裙子上沾上了一些泥污，额角散落了些许碎发，这让她看起来有些狼狈。

　　而此时，往日温柔娴静的少女站在火光下，脸上是危险又疯狂的笑容。她仿佛独立于这个世界之外，隔绝了一切的危险，只是静静地看着着这闹剧一般的乱象。没有一簇火焰落在她的附近，也没有一个人靠近她的三尺范围之内。

　　而她正全神贯注地凝望着什么，笑意越来越大。

　　他以为他来到这里，会看到命悬一线，奄奄一息的徐空景，可如今看来，倒是他想多了。

　　他低笑一声，原以为他们两个关系虽然不算近，但至少彼此了解，原来他其实对她一无所知。

　　原来她往日的温柔贤惠，都是装的。

　　想不到为了做他的妻子，她竟然能够伪装至此。

　　这一年来，他们之间的私下相处向来冷淡，他并不觉得徐空景有多喜欢他。母亲在说服他接受这门亲事时，就说过徐家小姐十分中意他，他只当随口说说，如今看来，居然是真的。

　　徐空景似有所感，笑容停滞，视线终于从那个抱头四处逃窜的书生和白衣男子身上离开，和默默站在街角的沈遥晖交汇。

　　她怔住了。

　　沈遥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两人的相处，向来是安静，客气，又疏离的。在如此混乱又危险的环境下相遇，想来还是头一次。

　　直到沈遥晖穿过四散的人群和满地肆虐的火焰，直直地走到她面前时，她才回过了神。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惊讶地看着他，问道。

　　“我自然是来救你的。”沈遥晖理所当然道，在分析出徐空景喜欢自己以后，他的语气比起往日也柔和许多，“春庭说你被两个人掳走，其中一人点名要我过来救你，我就来了。没事吧？”

　　然而徐空景并没有察觉到这细微的不同，轻轻摇了摇头。

　　不用说，她也知道一定是那个人说的。

　　她眼神不善地望向那个白衣男子。

　　不过，他竟然也是冲着沈遥晖来的。

　　徐空景不禁扶额，今日运气不佳，走到哪都是麻烦，而究其缘由，似乎都与沈遥晖有关。她不禁恶狠狠地瞪了沈遥晖一眼，什么好归宿，分明是个麻烦大王。

　　若非她还算多才多艺，今日只怕在碰到小混混时就要惨遭不测了。

　　沈遥晖并没有注意到徐空景的愤怒，只是循着她刚刚的目光方向看了过去，一个白衣男子正身手矫健地躲闪着那些炙热的火焰和奇怪的人，速度极快，且游刃有余。

　　而那个人有着一张对沈遥晖来说及其熟悉的脸。

　　很快，人群就全部散开，这片街道上渐渐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还有半空中清啸的凤凰。

　　白衣男子早就看到沈遥晖出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俩说话，直到沈遥晖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才露出了一个优雅的笑容。

　　“师兄，好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