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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生气的春晚 ...

  •   “邱妈妈!”
      杨静抬头清脆的叫了一声。
      “邱...邱....”
      “对不起。”
      杨京远垂下头,泪水更是止不住的掉落,他叫不出妈妈这个称呼,心里觉得又愧疚又难过。
      “怎么了?”
      邱媛半搂住杨京远,抚摸着他的脊背。
      “我可以叫您邱姨姨吗?”
      邱媛哑然,突然她察觉到,这个男孩心思敏感,心中因为父母双亡的痛苦无时不在,因为年纪小,从未见过就不会难过吗?比起姐姐,他的痛苦并未少一分。
      “当然可以。”
      李璇收拾完屋子,从三楼下来,就看见这一幕,站在门框处,安静的看了一会儿,这才走过来
      “以后,我就是你们哥哥了!走吧,我带你去洗澡。”
      李璇主动拉起杨京远的手,往楼下走去。
      杨静站在邱媛身旁,看着两个人远去的背影,忽然觉得,没什么再比今天更好的日子了,而今从头顾,何必恼昨昔,少年挺拔又阳光的背影,也刻在了她的心上,后来很多个日子回忆起,依旧闪耀着光芒。
      杨京远的成绩格外优异,在去上高中的时候,被多个老师写了推荐信和评语,全都一水向好,二十一岁的杨静和李璇准备结婚了,他们的爱,水到渠成,从平凡的生活中积累,最后冲破了枷锁,一跃成为爱人,少年夫妻,或许早已把对方刻入骨髓,周围的邻居,常常调侃他们是天生一对,杨静上了高中后就没有再读,陪着李璇经营两个店铺,索性颇有商业方面的天赋,生意更上一层。
      邱媛在四年前去世了,她在一个清晨,抱着丈夫的相框,带着笑,安静的走了,她的坟墓旁边长出一簇簇小花,覆盖着一片土地。
      在放松的这个假期里,杨京远收到了许久没有听到过的一个人的信,王亦的信,信中说请他们姐弟两人回去,将母亲的遗物整理还给他们,杨静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久久没有说话,只是跟弟弟说,生意忙,不去了。
      杨京远到底回去了,所谓的遗物,就是整理出来的,两床母亲结婚的时候的被子。
      值得意外的是,里面的被套里居然装了一张照片,黑白的,属于亲生父母的照片,相片上,一个穿着中山装的青年,长得英俊高大,笑得十分开心,一旁是穿着学生服,妹妹头,清秀可人的母亲,两个人极为登对。
      杨京远提出要将母亲的坟墓迁回父亲的身边,王亦竟痛快的答应了。
      父亲孤零零的坟墓旁边终于迎来了爱人,父亲的坟墓边长着一颗小松树,本是笔挺的,后来等杨京远的女儿五六岁时,他们去扫墓,惊奇的发现那颗树长歪了,偏向了母亲的坟墓,好像在为她遮风挡雨,杨京远看着姐姐站在墓前,哭的泣不成声。
      “姑姑为什么哭了?”
      杨闲思抬起白嫩的小脸,拉了拉妈妈的手,小小声的问着。
      李雅和杨闲思站在一起,也小声的回她
      “因为外公和外婆很久没有见面,外公想外婆了吧。”
      任晓摸了摸两个小姑娘的脸蛋,也点了点头
      “对,外公想外婆了。”
      后面的一切如同走马观花一般,杨京远考上了一所好大学,认识了任晓,两人从学校走出,穿上婚纱,一路扶持,生了个小女孩,杨闲思。
      杨闲思从小乖巧懂事,成绩优秀,继承了父母的优点。
      杨静和李璇头胎生了个儿子,李闻章,后几年又生了个女儿,李雅。
      前半生所有的苦楚,都在日复一日的爱中抹平,受过高等教育的思想压过一切冲动的欲望,最终变得平和而又不再歇斯底里,停留在时光中的黑色剪影永远留在原地。
      “姐姐!姐姐!你没事吧?”
      春晚在清脆的喊叫中清醒,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短头发穿着校服,圆乎乎小脸,圆溜溜的大眼睛,杨闲思,她想起这个名字,杨闲思长得很像她的奶奶,黑白照片中的年轻女子和眼前小姑娘的眉目重叠。
      “姐姐,你刚才在睡觉的时候哭了,我才把你叫醒的。”
      杨闲思有些紧张的看着春晚,手上比划着动作。
      “杨闲思是吗?你妈妈和我说了,你在我这里写作业,要是不会的,你可以问我。”
      春晚坐起身,将眼角处还没有干涸的泪水擦掉,强忍着身子不适,温柔的放缓声音。
      杨闲思放松下来,撇了撇嘴角,带着愤怒的控诉,如同倒豆子一般
      “我刚才被妈妈送上的时候,妈妈跟我说,那个讨厌的爷爷去世了,我一点都不难过,我听姑姑说过他们的事,我可讨厌那个爷爷了,他对爸爸和姑姑一点都不好,为什么他去世,爸爸姑姑还要来看他,我不想让爸爸和姑姑看他。”
      说着话,小姑娘觉得愈发委屈,居然忍不住流下了金豆子,又快速的自己抬手擦去
      “我不想姑姑和爸爸不开心,我问爸爸妈妈为什么要来,他们说因为毕竟是长辈,过去的事,让我不要插手这件事,以后就当不认识那家人,可我还是委屈。”
      春晚看着委屈的不能自己的小姑娘,倒是笑起来
      “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或许对于他们来说,真的已经跨过去了,虽然姐姐也不能理解,可是姐姐却觉得,这样的结局也很不错,如果哪天姐姐想明白了,首先分享给你,好不好?”
      “嗯嗯!”
      杨闲思用力点了点头,欢快的朝着一旁的桌子走去,那边还放着摊开的作业。
      春晚重新躺下,消化着梦境带来的后果,外面的霞光美丽极了,绚丽灿烂的大片大片铺陈在天际,推推搡搡的挤在一起像是玩闹的小朋友们,似乎疼痛都赶不上多欣赏几眼漂亮的景色,书书桌前坐着认真学习的小姑娘,风吹起来,带起她耳边的发丝,内外一同构成一副美丽的图画,将时间定格。
      原来如此,冤冤相报何时了。
      人们的勇敢被歌颂,但善良同样应该赋予勇敢的色彩,被勇敢加注的善良,更加难能可贵。
      或许正因为失去了太多的东西,才会珍惜现在的东西,和相比较的幸福来说,恨和哀怨不值一提。
      杨闲思连续好几天都在春晚这里写作业,几天后,杨京远夫妻带来好些东西拜谢春晚,几个人又加了联系方式,交谈了半个多小时后,一切都尘埃落定。
      春晚又重新坐回了老地方,远处还是一群说八卦的病人们,她也还是穿着一身白裙子,白袜子,一双米白色的皮鞋,背着一个小黄鸭的斜挎包,一摇一晃着小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唯一不同的就是,每天都会被周荀令喂各种糖果,周荀令在一次次的实践中发现,春晚喜欢吃玉米味的糖果,还专门批发了好大一袋,就等着天天上班喂给她。
      医院的人情世故悲欢离合从来都不会结束,若说舞台上演绎着荒诞的情节,那么医院里就是一场场奥斯卡演员们的诞生之地,更是再好的演员都演不出的悲苦情节。
      十四楼迎来了一位年轻的女人,那天外面正下着雨,细细密密的小雨将接连好多日的暑气打散了些许,坐在固定坐台上的春晚,百无聊赖的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对周围话语全部屏蔽,突然一声尖利的尖叫声刺入耳膜,春晚皱起眉头,抬头朝着护士台看去
      一个秃顶的男人,大概三十六七岁的模样,个子不高,衣服看起来已经穿了很久的样子,那双眼睛混沌的让人生厌,他紧紧的攥住旁边的女人,不,女孩,那女孩看起来二十岁的模样,个子高挑,皮肤白皙,只是头发乱糟糟的,嘴里还一直嘟囔着什么,那双看起来没什么焦点的眼睛落在自己的手腕上,青紫的红痕遍布其上
      “你叫什么!这是医院,我花钱把你送来,少在这招嫌。”
      那个男人竖起眉毛,朝着女孩低吼着。
      转头又对着护士台的雪迎等几人弯腰点点头,一边解释
      “她有点精神问题,来这边办手续的,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
      春晚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犯恶心,脸色煞白的干呕了好一会儿,脑中飘过那双大手。
      “她都怀孕了你还把她送来?”
      周荀令拿起单子翻看着,眉头皱起,略带着不满的问着眼前的男人。
      “我也没办法,家里还有个一岁多女儿要照顾,而且她父母又没时间,我也很忙,只能把她送来,花了不少钱呢。”
      周荀令看着那个疯癫颠的女子就定定的看着自己的手腕,又将资料看了一遍
      “你是她?”
      “我是她丈夫。”
      男人赶紧答道。
      周荀令着面前这一对起码相差十六七岁的夫妻,一时间竟有些语塞,一旁的同事拿过她手上的单子,朝着两人点点头,办理了手续,回头看着低头站在那里的春晚,拍了拍她的肩膀。
      春晚咬碎了嘴里的糖果,一股清甜的玉米味炸开来,舌尖舔了舔右边的小虎牙,小声的啧了一声,转身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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