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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白骨生歌(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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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荧是一个杀手,是荆棘骨最顶尖的【剔骨者】。
荆棘骨是这个国度最大的黑色组织,所有阴影中的交易都跟它有关。它的话事人身份成谜,常年不见身影,只有两位【行刑官】负责整个组织的运作,一位是掌控经济命脉的【富人】潘塔罗涅,另一位则是负责执行和研究的【博士】多托雷。
而所谓【剔骨者】,也就是多托雷眷养的杀手组织。
是怎么来到黑暗中的呢?荧已经有些记不清楚了。似乎是七八岁的时候,她被拐进了地下斗兽场。地下斗兽场可以说是多托雷设置的培养皿,看着一群七八岁的孩子如同菌群一般在其中互相争斗吞噬,最终只有最强的那一个才会活下来。
荧就是活下来的那一个,她的手上沾满了无数孩子的血。但是她没有办法,因为如果她不杀人,死的就会是自己。
她还记得自己杀死第一个人时候的场景。
进入斗兽场的时候,每个孩子都配备了一定的粮食和武器。荧本来只是缩在角落里,但是有个小男孩饿的急了,看着荧体型娇小,便将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
他举着小刀扑了过来,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荧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闪烁着冷光的刀尖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这时候,另一个小男孩撞了过来,将袭击者撞倒在地,荧立刻扑了上去,一刀捅进了袭击者的心脏。
就在这一刻,她明白了,如果她不杀人,就会被别人杀死。
后来,她沐浴着鲜血,踏着地上的累累白骨,走出了斗兽场,成为了一名【剔骨者】。
从那时候开始,她就丢失了自己的心。
杀手没有心,没有感情,更没有弱点。
经历了无数非人的训练,对她来说,似乎什么都无所谓了,割断一个人的喉管和进食一样简单,甚至就连人肉,她也能面无表情地吃下去。
十六岁那年,多托雷将她绑缚在地,掐着她的脖子,毫无感情地从后面贯穿她的时候,她也并不在意。
一下下的撞击,她丝毫感受不到任何快感,疼痛只会让她更加麻木,但是窒息的感觉又让她有些清醒。
“你是我最完美的实验品。”多托雷咬着她的耳朵,轻声细语,声音里却流露出满满的恶意,“一个完全听命于我的机器。”
后来这种情况发生了很多次,她被吊在审讯室里,蒙着眼睛,一次又一次地被不知道什么人侵/犯,她不在乎,只是逐渐学会从麻木中获取某些身体上的快感。
眼罩被摘下,面前是多托雷残忍的笑容:“习惯,是一件好事。”
似乎她真的成为了多托雷最好的工具。听从他的命令将子弹嵌入任务目标的脑壳,承担他的欲望、狞恶和暴虐。
她没有自己。
2
“你就是荧?”
潘塔罗涅双手交叠,支在下巴底下,饶有兴趣地打量面前毫无表情的少女。
多托雷有事不在,他又急着用人,于是便没经过多托雷的同意就私自调用了剔骨者。
荧没有说话,对她来说,说话是没有必要的事情。
多托雷曾经考虑过是否要摘除她的声带,但是后来又放弃了,因为他偶尔兴起,会想要听听她在床上的声音。
“他把你藏得可真深,想见你一面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潘塔罗涅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
他比她高了很多,完全是俯下身来看她,几乎要碰触到了她的脸,她甚至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但是对她来说,没有必要躲避。
潘塔罗涅重新直起腰,脸上是一以贯之的笑容:“你身上真香。”
依旧是没有回答。
潘塔罗涅伸出手,抓住了她耳边一缕金色的发丝,缠绕在他的手指上,声音暧昧地询问:“你说,如果我问多托雷要你,让你陪我玩几天,他是否会同意呢?”
这也不是荧要思考的问题,所以她依旧不出声。
对面的男人似乎有些不满意了,虽然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但是周边的气氛却无端冷下了几度:“回答我。”
荧终于开口了。
“与我无关。”
她这样说。
潘塔罗涅笑得更开心了,他刻意地曲解荧的意思,嗅了嗅她的头发:“看来你并不反对过来让我玩啊……那不如……”
他揽住她的后腰,手慢慢下滑,恶劣地顶了顶她。
多托雷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二人紧密贴合的场景。
“你们在干什么。”他冷漠地质问。
“你来了。”潘塔罗涅松开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重新坐回到座位上。
多托雷看了荧一眼,而后转向潘塔罗涅:“说吧,叫我来有什么事?”
“查出【星辰火】的话事人是谁了吗?”潘塔罗涅也不含糊,直接切入主题。
多托雷扬了扬嘴角:“小事一桩。”
他将手里拿的纸扔在桌子上。
荧听说过星辰火,这是这几年崛起的另一个组织,和荆棘骨是完全的死对头。据说星辰火的话事人有尊贵的白道背景,雄厚的财力可以与【富人】相当,他们所涉及的产业全是名门正途,酒业起家,延伸到餐饮业、娱乐业、房地产业、服务业……
“这位话事人不知道脑子缺了哪根筋,非要和我们对着干,捣毁了我们好几个窝点。前段时间那次最重要的冰交易,也是毁在了他们手里。”潘塔罗涅揉了揉太阳穴,“没办法,只能让他死了。”
荧知道,这就是自己的任务。
“话说,等她完成任务,你能不能把她借给我玩两天啊。”他突然地转移了话题。
“不行。”多托雷干脆利落地拒绝。
荧的心思却已经飘远了,因为她看到了那位星辰火话事人的照片。
烈火般鲜红的头发,她永远不会忘记。
3
迪卢克已经数不清自己这是多少次从梦中惊醒了。
他总是能在梦里见到童年时那副悲惨的场景:斗兽场、鲜血、尸体……
但是他又期望自己能够每天做这个梦,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在梦中见到那个女孩。
他的星星。
他找了她很多年,但是毫无音讯,但他相信,她一定活着。
说不定她已经从那个地狱般的地方逃了出来,在某个世外桃源幸福地生活了下去。
如果是那样,也挺好。
他捂着额头,低低叹了口气。
这时,他忽然感到,室内有人。
“谁?”
他迅速拿起枕边的枪,指着墙角,心里略有点惊讶。一个人居然能够在他无知无觉的时候潜进来,如果对方想的话,恐怕他此刻已经死了。
一个人影打开了灯。
迪卢克放下了枪,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星星?”
荧慢慢走向他,抬起头,抿唇,努力想要露出一个笑容,却发觉有些困难,毕竟她已经有十几年没有笑过了,已经忘记微笑应该是什么样子。
“是我。”
他没有忘记她,正如她也没有忘记他。
在那个斗兽场里,当那个饿极了的小男孩拿着匕首扑向她的时候,是他,迪卢克冲了出来,撞翻了对方,让她有了反杀的机会。
那时候,他们互相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他称呼荧为星星,荧称呼他为火焰。
他们发现了斗兽场的地道,但是台上有人在看着,他们不可能堂而皇之的从漏洞中逃走。
七八岁的小孩子没有多少智慧制定详细周密的计划,他们当时唯一想到的方法是,一个人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另一个人从地道逃走。
而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的方法,就是成为活到最后的那一个人。
幼年的迪卢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小女孩按倒在了地上。荧高高抬起匕首,扎在他脖子旁边的地面上,而后小声附在他的耳边说:“我已经沾了鲜血,但是你没有。你得干干净净地走出去。”
迪卢克躺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荧撑起身子,拿起匕首,坚定的离开。
“替我活下去。”他仿佛听见她的声音。
他看着女孩一刀又一刀地将匕首刺进其他人的身躯,她的脸上一片漠然,眼睛却闪着光,就像星星。最后,沐浴着鲜血的女孩一步步走上了台阶,抬头看向那个等在那里的淡蓝色头发戴面具的青年,就在这一刻,迪卢克掀开了地道的门,跑了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他离开的那一刻,女孩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个眼神,像是即将要熄灭的烛光,混杂着期待和绝望,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眼神,也永远不会忘记那个人。
她是他的星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