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在夜色尽头》青山小草

5、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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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蔚成頔并不下车，就在车上等。席永欢一个人进殡仪馆去看马齐瑞了。

　　等席永欢从殡仪馆出来，就说一句麻烦送他回学校。他说完就一路沉默，而他也不问，只是看着席永欢的眼圈红红的。

　　席永欢垂着的眼，遮住了蔚成頔企图通过他的眼窥探他心里的所有情绪。

　　蔚成頔到家就洗澡去了，已经一天一宿没睡觉了，任谁也撑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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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永欢回了学校，褚汶过来看他。

　　他看席永欢回来后面色不佳，一头倒在床上，蒙上被子一言不发。

　　又看了眼隔壁床马齐瑞的床铺，褚汶轻轻道：“今天市局工作人员和福利院工作人员来收走了马齐瑞的东西了。”

　　马齐瑞的床铺和书桌均已空空如也。

　　有些市局需要的就拿走了，剩余的，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分拣出一些拿走，再分拣一些丢了，小马的痕迹就也消失了。

　　小马短暂的一生，就此止住了。

　　无论过往或未来，就此停滞了。永久的停滞。

　　褚汶又关怀的看了眼裹在被子里席永欢的人形，给他书桌上放了刚带回来的晚饭和一兜水果，也就回宿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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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蔚成頔一醒来就接到了程邑的电话。

　　“我的哥哥哎，才起来？”程邑无奈。

　　蔚成頔有点没休息好的疲累，带着倦意“嗯”了声，接着打开了扩音键，转身穿衣打算去洗漱。

　　程邑的声音很快就响了起来，“马齐瑞记得吧？”

　　蔚成頔已经穿了件衬衣了，直接简单明了，“有事说事，没事挂了啊。”

　　“马齐瑞自杀和席永欢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们学校传八卦的是不是小说电视剧看多了，什么苦情虐恋的。”程邑紧赶慢赶说完。

　　蔚成頔停下动作，“什么意思啊？程程。”

　　程邑的声音又传过来，“昨天雯雯和师哥回来后不是转道去了马齐瑞兼职的便利店吗？拿了个包回来，里面有个周记本，最后一页夹了一封信。”

　　“赶紧说完。”

　　“信是给席永欢的，他以为他死了会是席永欢去帮他领物品。信里说，他已经知道了席永欢的答案，但是他又不想继续朋友关系，而他本来就是孤儿，觉得干脆去陪牛阿姨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加上他从上周到现在已经没有睡过觉了，他想去寻找一个能让他睡着的地方。”

　　“因为本来打算今天就给福利院正式回复的，所以昨晚连夜找荆城中心医院的专家分析了，也找出了马齐瑞的病历，马齐瑞本身就是有抑郁类疾病史。

　　以前的他大部分的精神寄托都是在牛阿姨身上，后来他遇到和他情况差不多的席永欢时，他又想照顾席永欢，也想从席永欢那里得到相同分量的东西。

　　但是最后，他钻入了牛角尖。”

　　“之前之所以没找到病历，是因为牛阿姨怕他有病史对未来发展不好，就一直以牛阿姨的名义开处方拿药。

　　这件事牛阿姨和福利院的业务分管院长私底下报备过的，但是那个院长上个月退休了，牛阿姨也过世了，所以牛阿姨这条线当时就没跟进了。

　　现在已经查出来了，牛阿姨过世后医保卡一直有刷卡记录，而且马齐瑞的包里也还有一些吃剩的抗焦虑抗抑郁的药，也去找那个退休院长录了笔录，证实了马齐瑞的事情。”

　　“已经给席永欢打电话了，他说中午下课了要来看看信。”

　　“咱俩值夜的案子又解决一件，刚刚你二叔，不，蔚局已经说了，让你上班了拟一份给福利院的回执。赶紧来上班，给你带了水煎包。”程邑大气不换，这时就一口气说完。却听见那厢只传来蔚成頔的一声低低地“嗯”。

　　程邑想着重点“拟回执”已经传达到位，就速速挂了电话。

　　蔚成頔放下了手机，边刷牙边想着程邑的话，感觉大脑中好像刚刚揪住了什么，一下子又恍惚过去了。

　　没抓住，是什么呢？

　　到了单位，程邑带的水煎包早已经冷了，蔚成頔凑合吃了两口扔进了垃圾桶。

　　拿过桌面上的文件夹，一项项待办事项正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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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几年荆城市的风气很是好转，经济的稳步上升，电视剧上经常上演的极度恶劣或残忍或触目惊心案件几乎鲜少发生。而且在严打及临近大检的重压下，无论什么性质的各个单位都铆足了精神，紧盯着社会面，导致本年度的荆城市整个社会面都正气盎然。

　　不过鸡鸣狗盗小案子仍然时有发生，派出所会拣出一些疑难复杂类的上报到市局，所以市局的工作也不见少，有时候民生小案子也能把人忙到焦头烂额。

　　在上周，经过讨论，局里目前已经开始要求把工作重点放在旧案重启上了。

　　于是，蔚成頔在忙完了马齐瑞案件的相关报备、存档、交接等工作后，又复印了一份相关档案，以及起草了一份相关回执，还找出了他们小组预备启封的一个旧档，一起拿进办公室找领导盖章签字。

　　回执有时候也和公函类似性质，福利院也是某下属的事业单位，既然走了官方通道向他们了解马齐瑞案件的情况，他们就要出具文书以示正式。

　　而有些单位哪怕是借盆花草也要文书记录的，很是规矩，所以这个回执说不定在领导看了之后觉得哪里不好，还要打回来补充完善，最后再盖章发出。

　　而旧档也要符合各类条件，启封也需要领导盖章签字。

　　所以一直等蔚成頔忙完，他才有空仰头看了眼挂钟，已经下午两点半了。

　　之前程邑喊他去吃饭他也没听见，现在程邑已经午休回来了，正坐在他后面噼里啪啦的敲键盘。

　　蔚成頔摸了摸饿的扁平的腹部，转头问程邑：“程程，席永欢来了没有的？”

　　程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中午来的，你没看见？”

　　他说完又低下头去打字，噼里啪啦的，可是过了好半天也没听到蔚成頔的回复。

　　于是他抬头看了眼一脸茫然的蔚成頔，手里的活倒是没停，说道：“他来了之后，雯雯把信给他，他看完了也没什么反应，就问能不能拿走，雯雯说不能，他就走了啊。”

　　蔚成頔没好气的吐槽他：“我早上就想说你了，一口一个雯雯，你俩那么熟了？”

　　蔚成頔的脑海中已经冒出一张总是一脸严肃每天扎着一个马尾的女警形象，他觉得如果程邑当面叫她雯雯，她应该不会给他什么好脸。

　　程邑手速慢了下来，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正在追她，不许外传。”

　　蔚成頔本就忙完了活心里一阵轻松，这时干脆彻底转过去和程邑八卦：“你什么时候开始的？我都不知道。”

　　程邑看着蔚成頔，先在心里默默骂了两句，而后开口道：“我每天除了给你带早饭，还给谁带了？一点不关心和你并肩作战了快十年的我！”

　　蔚成頔一向来的晚，除了值班的第二天早上能吃上热乎的早饭，其余时间几乎都是冷羹冷炙。

　　蔚成頔彻底疑惑了：“你给她都带早饭了，师哥他们不知道？”

　　程邑的眼里透出一丝狡黠和得逞后的满足：“师哥和刘青来的也就比你早一点，等你们都到了，我和雯雯早饭都吃完了。”

　　刘青是办公室新来的小姑娘。

　　蔚成頔“哎”呼一声，程邑在他眼前暗度陈仓他竟然没发现！

　　他确实太不关心程邑的终身大事了。特别是程邑已经和他高中、大学再加上工作相处快十年了，他除了知道程邑喜欢身材好、有文化素养的姑娘外，其他的他都没试图了解。

　　也没啥兴趣。

　　——毕竟，蔚成頔自己又不喜欢女生。而他对程邑本人则更是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他八卦完毕，饿意再度袭来。他给了程邑一个没多少份量歉意的眼神，收拾东西起身打算去充饥了。

　　这时，周雯雯和师哥一起进来了，正在进门第一张桌子师哥的位子上停住了，两人商量着什么。

　　程邑轻轻竖起食指，“嘘”了一下，视线往周雯雯那里迅速一过。蔚成頔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好冲他翻个白眼。

　　就在蔚成頔和周雯雯擦肩而过出门的一瞬间，他听到了“席永欢”三个字。

　　一个转身，他终于想起来自己早上没抓住的是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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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跳一下子“扑通、扑通”清晰可闻。

　　蔚成頔还穿着上班的制服，但是没时间开公务车了，他一把扭开了他自己的车钥匙，马达“轰”地一声开动了，线条流畅宝蓝色的奔驰车疾驰而出。

　　内陆的江边其实很多地方不是滩涂。没有浪漫的沙滩，也无从感受踩水赶浪的快乐。

　　反而很多地方沿江都是高高的坚实的土堤坝，再在靠近江边的一面加水泥砌铸，斜坡向下倒进江水里去。一不留神，滚落堤坝，将是非常危险的。

　　但是依然有人临江吹风赏景，荆城毕竟是沿江而建的城市，游人饭后散步随便走走就能来到距离不远的江边。

　　后来为了保障游人安全，荆城市后来干脆在沿江地势平坦的地方修筑人工观赏区域。

　　而高高的堤坝过去则是一条沿堤而建的公路。修建的水泥台阶从公路过来，一路蜿蜒而下，停留在江边围栏处，这个地方有一大片人工观景平台。江风吹过，近在咫尺的江面传来阵阵水草、鱼腥、昆虫等等各种混合而成的味道。

　　江面的波涛一阵阵打过来，平台离江面不到半米，离围栏近了，风大浪急，鞋面都有可能被浇湿。

　　想走走，可以再转折沿着江边走在人工木桥上一路向前，大约两三公里后地势再度险起来，石阶再曲折而上，回至高高的堤坝公路上。

　　蔚成頔就在这堤坝公路上停了车。

　　一下车就往人工观景平台狂奔而去。刚踏上蜿蜒行下的石阶，他的视线就落在围栏边凭目远眺的席永欢身上。

　　席永欢的背影孤独而萧瑟，他的手插在上衣外套里，静静地站着，像个悲伤的雕塑。

　　十一月的江边已有了寒意，游人比夏季少了很多，特别是今天下午，整个观景平台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蔚成頔大踏步的从江堤拾级而下，刚走上观景平台，就见席永欢有了动作。

　　席永欢把左手搭在围栏上，右手依托着围栏上的装饰，双手一撑，人慢慢起身，他就缓缓地站在了围栏上。

　　蔚成頔眼睛都不敢眨了，边跑边脱了外套，他大声喊道：“席永欢，你想干什么？！你想跳江殉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