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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成武祭典 ...

  •   伯昏子彤雅俗共赏,除了伯昏八百年一次的祭典,他常出门采风,记录各族各地的不知名不入流的曲调。对于妖族,他没有其他伯昏那种野蛮的刻板印象,反而觉得通灵修行后,某些妖族更接近于道。

      仲孙惑于蝶舞,后人常以为仲孙子异是个为蝶族妖女美色所媚惑的昏主。伯昏子彤的关注点一直在“舞”字,蝶族以舞修行,她们更可能以某曲舞困住或控制了仲孙,毕竟很久之前,蝶族不是没出过妖王的。

      不论惑于色还是困于舞,仲孙终究失了颜面,也元气大伤,蝶族的诅咒其实一点都不冤枉,成王败寇。

      蛾眉自荐于途,子彤立即便联想到蝶族的诅咒。蛾眉以人形、原形分别起舞,子彤欣赏后如实道:“蹁跹含情,近乎道。”而不是“道”,尚不足以困惑六氏之主,尤其伯昏、素和之主都精通五音。

      蛾眉请为伯昏舞师,以习容成雅乐。子彤慨然应允,并带她回了伯昏岭。伯昏吸纳驯化擅长乐理的妖族或他氏人修为伎师,这些伎师一半时间修行,一半时间排舞习曲以供伯昏取乐或修炼。伎师与伯昏弟子的地位天壤之别,互相不为友、不为侣。

      长风宴上蛾眉求仁得仁,子峋由此变得闷闷不乐,家主便道赔一个蝶族舞师给她。一事不烦二主,伯昏子璈命子彤到舞雩台走一趟:“玩闹可以,务必先送一个回伯昏岭!”

      纵然在伯昏岭蛾眉从未提及舞雩台,子彤轻而易举找上门。舞雩台不问前因后果,缴纳足够的灵石便可自由入住、赏歌赏舞、或一同载歌载舞。

      见到攀缘千丈而上的巨型幻萝花,子彤心底不由失望了三分,再观台上歌舞不如蛾眉,暗自叹息:蝶舞真的没落了。

      子彤没有急急忙忙捡个妖族交差,对子峋而言蛾眉已逝,唯有静待下一位“钟子期”。

      蝶藏从族中弟子口中得知舞雩台新来了位挑剔的客人:“每每台下观舞,嫌弃神色不加掩饰,仿佛我等是一丛过季且开得毫无生气的花。”

      蝶藏猜到是同道中人,徘徊不去必有所觅。几日后,子彤寻到天台处,旁观清和的剑及舞:有点意思。

      子彤斜靠栏杆,自顾自取出红妆琵琶即兴弹奏。尚清和觉得琵琶曲与舞九成相契合,琵琶曲调一变再变,仍有几处与舞相悖。清和无法再继续跳,便准备离开以将天台让给陌生来客。

      子彤陡然开口:“蛾眉太纵容你,变徵之声明明和得上,却图一时痛快降成羽调。”

      清和听到蛾眉的名字不禁停步看向他,听到后面又两眼茫然,安静片刻后问:“蛾眉回来了吗?”

      子彤随意拨弄着琴弦:“蛾眉不会再回舞雩台。”见清和抬腿就走,又道:“我可以教你蛾眉不能教的,如容成祭舞。”清和敬谢不敏,默默离去。

      子彤仍是倚栏弹着琵琶,蝶藏现身:“敢问谁家公子?”

      “伯昏。”

      蝶藏惊,顿了顿问:“蛾眉何时可归呢?”各个氏族并非铁板一块,但长风宴上发生的事一丝风声未露,蛾眉下落不明,蝶族只能感知诅咒已除。

      子彤玩笑:“不归之路,功成身陨。”

      蝶藏冷静下来,问他蝶族还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子彤收起琵琶,抚着栏杆上的青鸟花纹:“舞雩台九成舞伎由我安排……别担心,只排秋收之舞。”

      蝶藏稍作思考便同意了,伯昏成武祭典于五十五年后开启,秋收舞是四时舞之一。

      曾经同在蛾眉手下练舞的沉珺敲开了尚清和的房门,通知她学习秋收舞:“伯昏氏大祭舞,学了不吃亏,大家都来了。”舞雩台歌舞不歇,说是九成,其实错峰出来排练。

      清和便每日跟着沉珺滥竽充数,子彤乍然看见她,眉目间毫无异色。他以曲目舞姿区分诸人,但有不到位,嘲讽起来毫不留情,以嘲讽次数计算,尚清和第一,沉珺第二。嘲讽归嘲讽,他并不赶人,来学的都教并安排身位。

      沉珺故意错了两步,果然子彤道:“何不再后两步?恰好贴在里金柱上当装饰。”

      沉珺一声不吭站回正确位置,子彤便转移了视线。稍后,沉珺对清和悄悄道:“看,我同你一样了。”清和没有回头,只在心中道:似乎不值得骄傲?

      中途休息时间,沉珺道:“每天我都担心你一气之下不过来了。”清和偶尔不来的时候,子彤的火力全部集中在她身上。

      清和揉了揉手腕:“秋收之舞很好。”

      沉珺笑,这是自然,否则蝶藏也指使不动这么多蝶族。蝶族史上曾排过春夏之舞,舞成之后颇有进益,秋收却是第一次,因此更加值得期待。

      伯昏子璈迟迟没收到子彤的准信,便将子峋骗去舞雩台:“子彤初次接手祭舞,你帮他把把关,成武祭典不容有失。”

      子峋从善如流,在舞雩台闲逛了两圈,便在高处袖手看子彤排舞。近三成的蝶族举手投足间有蛾眉的舞风,善良而多情,往往会以悲剧收场。舞雩台偌多蝶族,反而是飞升容成的蛾眉当先赴死。

      当日排舞结束,子彤与子峋厮见:“家主可有吩咐?”

      子峋道:“无,只是放心不下成武祭典。”

      子彤眼珠一撇,笑:“子峋是来监工么?”

      子峋摇头,两人说了些闲话,分开前子峋道:“我希望你顺便教他们招魂曲。”子彤沉吟,滥用招魂足以让他滚出伯昏了。

      子峋笑容清浅,却未收回前言,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蛾眉可是从子彤手下进的伯昏,在家主眼前挑上六氏之主,家主不言并不表示此事不存在。长风宴结束后,诸人讳莫如深,蛾眉惯常练的舞曲皆被禁止。家主只道赔一个舞师给她,她差一个舞师吗?

      子彤敛笑:“时过境迁,此刻招魂未免太晚。”

      子峋曼声道:“晚不晚的,总要试过才知晓。”

      子彤应下了:“成武祭典结束后我会安排,子峋应该不差这点耐心?”子峋不置可否,随意挑了间房入住,仍不时去排舞场晃两圈。

      十年后,秋收之舞开始合排,远近过来观舞的更多了。

      沉珺竟主动找上子彤,吞吞吐吐表示自己与尚清和不会出演正式的秋收之舞,看,她也是很识大体的。

      子彤敲击玉筹打着节拍,闻言瞟了她一眼:“天地容得下蝼蚁,秋舞也容得下你等。”

      沉珺立即收起脸上的痛惜之色,喜道:“感激不尽、感激不尽!我们必将加倍努力,绝不辜负彤师厚望!”不等子彤改变主意,沉珺一溜烟跑了。

      厚望?和“加倍努力”一样都是不存在的东西,子彤继续和拍。

      清和听到这个“好消息”,一时无言:充数蹭学这么久,她本想悄悄地就不去了,沉珺为什么还要当面讲出来啊?但数万人合排带来的震撼仍在,她向沉珺道谢。

      成武祭典日期越来越近,秋收舞的阵势在子彤的指挥下每天都在变化着,清和与沉珺总觉得这是最后一次上场,却苟过了一次又一次的踢除。

      舞雩台前竖起了十六座烽火台,夜间灵火不熄。四时之舞从立春开始,到来年立春结束,中间舞曲不停,以乐接乐,可以不必在同一个场地举行。

      四十五度春秋,舞连四十五回。伯昏子玎亲自去每个舞场察看进度,并调试幻影。

      伯昏之主在伯昏岭以箜篌第一声迎春,四时令起:东方琉璃海之滨舞《春生》,三个月后南方金谷园外舞《夏长》、又三个月后,铿锵有力的琵琶声里迎来西方蛮荒边境舞《秋收》。

      原本空旷的、以幻影依次显示春夏之舞的舞雩台,早已准备多时的蝶族等妖族舞师乐师有序入场,在连续半年的气氛烘托下,他们马上融入秋收舞曲中。

      尚清和发觉现在与以往的任何一次排舞都不同,内心深处情不自禁涌出最真诚的祈愿:物阜年丰,秋收万物。他们不知疲倦地跳啊跳,日以继夜,直到琵琶声渐渐低沉,笛音扬起,身边出现另一支舞师的幻影。

      沉珺原地退场,忍不住发问:“这就结束了吗?”不眠不休地跳了三个月,她此刻精神抖擞,足以再来一个轮回。

      无人回答,他们像所有前来观舞的客人,完全沉浸在北方雪原上《冬藏》之舞中。

      而对于伯昏来说,四时之舞只是成武祭典中的一环,三十三城之舞、古今连舞、五色之舞、百业之舞等舞曲连绵不绝。

      十万年前百里氏炼制的成武镜流传至今,散落在人与妖族手中,可通过成武镜随心所欲地观赏所有祭舞,并对得意的某些曲目投放灵石,类似于寺庙的功德箱。捐赠所得一成归伯昏,一成舞者均分,其余八成经祭舞净化反哺天地生灵。

      这一年为成武纪年,城内外诸事停歇。

      长风苑,观澜垂眸含笑,前世仇雠,今生孪生子。慕清风平静地看向放大数倍的成武镜,某个镜面停顿了下,便向所有祭舞平等地投放灵石,观澜却立即选中秋收舞,深深浅浅的黄色与红色映入眼帘。

      慕清风心中叹息,观澜悠悠问道:“不能说的秘密?”

      “若我回答“是”呢?”他与观澜间的牵绊剪不断、理还乱,没有第三人作筏子,这些年观澜已然平静下来,这种平静最好持续到飞升。

      沉珺的水袖正甩到左侧同伴的脸上,观澜看了秋收舞最后一眼,切换回镈钟之舞。慕清风面容如常,心知已引起了观澜的注意。

      成武祭典一结束,观澜留意到慕清风离开了长风苑。如此迫不及待,是防他么?他可真是一位失败的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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