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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偏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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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妃看他这个话连自己都影射进去了,当年是她提的让顾睿入宫伴读,她自是也喜欢顾睿,乖孩子谁不喜欢呢?她本就不喜欢这个老大,何况他此刻还害了顾睿!她怒道:“呸!你诗文厉害?你阿爹当年拿给文昌公看你写的那些狗屁不通的诗,人家是怎么说的?一文不值,三岁小儿呓语!你当时多少岁?!羞得你阿爹恨不得钻地缝去!你呢?说人家不识货!这几十年来,一直都在抱怨怀才不遇。这怀才跟女人有身孕一样,时间一到,瞒是瞒不住的!退一万步来说,你策论能赶上睿儿十分之一,你阿爹就偷笑了。还让你入宫伴读,岂不是顾家的脸面都给你丢光了?自己不努力,还好意思怪这怪那的!”
“说到底,还是喜欢老二。你们全都偏心眼!他但凡有一点进步,你们是欢欣鼓舞,我做的努力全看不到!那既然如此,当初为何生我下来?”顾怀心有不忿。
老将军长叹一声道:“生你下来,是我的错。今天,就让我了了这一切!”说完,拿刀又想砍他。谢祁俊还是拦住他。
顾怀冷笑了一下道:“阿爹,我现在可是你唯一的儿子了。你杀了我,顾家就绝后了!你百年后如何跟老祖宗们交待?”
老将军见他做了错事非但丝毫没有愧疚之意,还出言不逊,一把推开谢祁俊道:“祁俊,你莫拦我。这孽障,不杀了他,指不定还要祸害多少人!”
谢祁俊道:“干爹,别生气。他蹦跶不了多久。估摸着,黄门已在拟旨了。敕旨一会就来,你姑且听听他这条疯狗说些什么,权当一笑。”
顾怀对谢祁俊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家那些龌龊事。你难道就不恨你爹,不恨你大哥?你和我一样,什么都没有。你何苦为难我?”
“我和你可不一样。你从小锦衣玉食,是穿瑞蚨祥长大的。天天端着个镇国公府大少爷的派头流连各种诗歌会,舞风弄月长大的。我是赤脚长大的,吃不饱穿不暖,是个人都可以欺负我!有谁会理我这谢老六?你呢?连睿哥哥都得向你行礼的。别拉我下水,我高攀不上。”谢祁俊冷笑道。
“镇国公府大少爷就是一摆设,有谁放在过眼里!每个人一张嘴就是问老二的事情!有什么可稀罕的?倒是你,你就这么笃定那个外来的公主一定能赢?她那副傻样子……”就连成亲,对方也是喜欢顾睿,不是自己。这大少爷的名头,有何用?当封顾睿为镇国公的旨意一下,若再不出手,自己如何还能翻身?自己尚未婚配,他配的不是公主,就是县主,最不济也是相府千金,有谁看见自己?眼看马上要成驸马,鲜花着锦,更上一层楼!哪怕是一傻公主,也是公主!他不服,不甘心。
最初的时候,老二还没出生,镇国公府所有的东西都是自己的,无须分一半出去。后来,多了老二,虽说一碗水端平,可这个饼本来全是自己的,而今却要分了一半去!有了老二以后,什么都有对比,字写得好不好,站桩站得够不够时辰,甚至连吃饭都会拿来作比较。渐渐的,那半个饼竟好像是要靠老二施舍才落到手里。宫中的赏赐,总是指名道姓给老二,回到家里才一分为二;一同出去,别人皆夸老二大方得体,有将门风范;家中的仆人,虽然喊着大少爷,可谁又真的觉得这偌大的家产会由自己这个大哥继承?久而久之,总有些东西是不能一分为二的,这些不能分的就全是老二的。凭什么呢?都姓顾,都是阿爹的儿子……真是希望他出征就再也不要回来,可他偏偏打了胜仗回来!不单打了胜仗,还救了公主!为什么好事都是他的?打战死不了,谋逆也死不了,还被封镇国公!不过,现在好了,他终于死了,所有的东西又都是自己的了。以后谁不得正眼看自己?还敢像今天这样当面责骂?还不都过来奉承着?顾怀笑了。
“你以为找了个好主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你眼里的傻公主,她越是傻,圣上越是疼她。你就等着吧。”谢祁俊已不想和他多说一句。
说话间,周其德已经将相关人犯审了个遍,也将能找到的毒物统统收好。他进来花厅道:“好你个顾怀,居然狠毒至此!姑丈,我得带他回大理寺,做笔录,等候发落!”
谢祁俊说:“不用回大理寺,凌迟处死的敕旨马上就到。请周大人等上一等。”
武妃说:“既然都查清楚了,余下的人该干什么去就干什么去。”这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处理呢。她问老将军道:“哥哥,睿儿可有寿木?”
“用我的。”老将军眼睛一红,说道。
他和老夫人早在五十岁那年就做好了棺材,放着等自己时候到。可谁会料到,竟是顾睿先用?
武妃也抹了泪。
宫中,阿离求见,她一见皇帝,泪如雨下,说的话都不成句子。
看她的样子,皇帝知道顾睿是真的不好了。听自己女儿的言语,竟是家中长兄为了爵位,铤而走险害了他,亦是十分震惊。他也听说顾家有个不成器的大儿子,没想到如此狼毒。
被谢祁俊料中,圣上很快就朱批了敕旨。顾睿生前对皇帝有威胁,可死了,就不存在这个威胁,变成痛失英才以及女婿。而丽贵妃得知顾睿死讯,高兴得不得了,对蔓菁说:你等着,本宫这就去求情。顾家不能绝后啊。一门忠烈,怎能就此没了传承?
阿离本想亲自去传旨,顺便看看别人的嘴脸。童公公拦着她说:“这不是公主殿下应该做的事情,且让老奴来。”顾睿一死,姐姐不知如何了?这大殿上,他不好问,只得借这传旨的机会前去看看。他悄声对阿离说:“公主殿下,小心歹人前来说服陛下。这传旨的事情,老奴可代劳。”
阿离想起谢祁俊的叮嘱,点点头。她守着自己父皇,哭个不停,本就伤心,此刻是假戏真做,哭得肝肠寸断。哭得皇帝心乱如麻,不停安抚她。此时,小太监来报,丽贵妃求见。
皇帝说:没空,不见。
丽贵妃一问,知道是和庆公主在里面;再一问,童公公已经去传旨了,便执意要见。
阿离泪眼婆娑,楚楚可怜地说:“父皇,孩儿不耽搁你了。孩儿谢过父皇替我夫君报仇。”
皇帝说:“和庆,你总和朕这么客气。睿儿也是朕半个儿子,竟有人胆大包天,谋害朝廷命官,若他不是顾家的人,朕除了凌迟,还得株连抄家!方解朕心头之恨!”
这话阿离爱听,阿离哭着说:“阿爹……我以后只有你了。”
这话皇帝爱听,皇帝说:“好孩子,朕会好好照顾你的。你现在有孕在身,莫悲伤太过,影响身子。”
小太监来报:丽贵妃跪求接见,说有要事要报。
阿离擦着眼泪说:“爹爹,贵妃娘娘兴许找爹爹有事,和庆告辞。”
毕竟之前的宠爱还在,皇帝便点了头,他对阿离说:“你先别走。她能有什么事?”
丽贵妃一进,发现和庆公主还在,而且一脸凶相地看着自己,心想这是哪里养出来的野丫头,一点规矩都没有,哪怕不用道万福,也该问个好啊。不过,她是个识时务的人,见圣上没说什么,嘴上也不便说什么。她向皇帝请安,也问了声和庆公主好。
阿离想了想,假意要跟她行跪拜礼,结果皇帝说:“和庆,都是自家人,不必行这些个虚礼。”
阿离闻言,谢过皇帝,又改成一脸凶相恶狠狠地盯着她。
丽贵妃哪会被个野丫头吓到,她也回瞪了她一眼,阿离看她还敢凶回自己,不爽了,她故作被吓到,哭哭啼啼地说:“爹爹,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她本就依靠着皇帝,皇帝是看不到她的表情,却对丽贵妃的表情一览无遗。
皇帝不悦道:“你凶她做什么?是朕让她不用行礼的!”
阿离继续凶巴巴地盯着她,听皇帝训她,嘴角还露出一丝微笑,得意的笑!把丽贵妃气得够呛。不过她不是来拌嘴的,她娇滴滴地说:“臣妾哪敢凶和庆公主,臣妾疼她还来不及呢。”说完她假意要牵阿离的手,哪知阿离双手紧紧捉住圣上的胳膊,对圣上说:“爹爹,我怕。”
“莫怕,有朕在,你怕什么?和庆莫怕,万事有朕呢!”自从认回和庆,皇帝自觉欠了她不少,恨不得摘天上的月亮给她,此刻自然是要给她撑腰的。他说:“爱妃找朕何事?”
“陛下,臣妾听说顾小公爷不好了,臣妾……”
自从听她是主谋后,阿离恨她入骨,阿离料得她是过来给顾怀求情的,于是打断她,胡搅蛮缠说:“你可是也要像武妃娘娘那样,请旨出宫去镇国公府?”
丽贵妃愣了一下,不是说她是个傻傻的野丫头吗?这话倒怼得挺有样子的。她说:“和庆节哀,武妃娘娘已经代表了本宫……”
“武妃可以代表你吗?”说完,阿离故作失礼状,又道:“是和庆不懂规矩,打断了娘娘的话,求娘娘责罚。”这话她常听香迎说,如此也学着用上一回。
丽贵妃还没开口,皇帝就护着了,他说:“自家人,哪有那么多规矩,和庆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爱妃,可也是要出宫看望?”
“啊,臣妾是为另一事而来。臣妾听说陛下要赐死顾大公子,特来求情。”
果然,阿离怒了,不过她想起谢祁俊的提醒,硬生生压抑自己的怒火,她想听听这坏女人还要说些什么。
丽贵妃接着说:“顾家一门忠烈,可惜子嗣单薄,顾小公爷已经没了。若是听任小人栽赃嫁祸,连顾大少爷也赐死了,那么谁来传承顾家血脉呢?”
听完,阿离出离愤怒,她恶狠狠地瞪了丽贵妃一眼,这是说自己是小人!
这回丽贵妃不上当,没有回瞪阿离,反而掏出小手绢,假惺惺的掉了几滴泪。
论哭,我也不输给你。阿离登时大哭了起来,害得皇帝又一番好哄,她才慢慢止住眼泪,可怜巴巴地说:“爹爹,是不是我夫君走了,我腹中的孩儿就不能继承家业了呢?”说完,她阴冷地看着丽贵妃。
“能,谁说不能?他一出世,朕就封他为镇国公,可好?孩儿,别伤心,一切都有阿爹呢。”皇帝好言好语劝着阿离。
阿离挑衅地看着丽贵妃。
丽贵妃这才知和庆有了身孕,血脉一说站不住脚了。
皇帝皱眉道:“你找朕就这事?顾家怎么传承,爱妃就别操心了。”
阿离装作担心道:“呀,是不是童公公走错路了?将敕旨传给贵妃娘娘了?父皇,我想去看看。”
这话无非是讽刺丽贵妃耳聪目明,这童公公前脚走,后脚她就到了。
丽贵妃发觉自己小看了这野丫头,她装作惶恐对皇帝说:“是,臣妾关心则乱。”
“你回翊坤宫去吧。这事,朕已有定论。”皇帝不悦道。
一言盖棺。
丽贵妃离开的时候,觉得阿离仍阴森森地盯着自己,她不由得有一点担心。得尽早除掉这个野丫头才行。她心想。
敕旨如意料之中传到了镇国公府,谢祁俊对顾怀说:“你现在,心服口服了吧?”
顾怀不相信,他扑向童公公说:“公公,是不是还有一道赦免的敕旨在路上?”
童公公一脚将他踢开道:“来人呐,将他拿下。”
“怎么样,那个蠢女人比不过傻公主吧?”谢祁俊像毒蛇吐信一样,贴在顾怀的耳朵上慢慢吐出这句话。“你以为你做出这种事情,还能全身而退,甚至继承这镇国公的名号?真是幼稚啊!竟然还将我与你这蠢货相提并论?你给我提鞋,我都嫌不配!三千多刀,上一个人,可是嚎叫了三天三夜呢!我看你能挨多久。”
顾怀傻了,他喃喃自语道:“不会的,一定是你们使法拦住了我阿娘!一定是的。”
“那好,就让你死心。周大人,不妨再等上一等,等他口中的阿娘回来。”谢祁俊向周其德拱手道。
周其德说:“好。就听你的。”
蔓菁回来时,是一脸的绝望,丽贵妃竟然说:你怎不说和庆公主有了身孕?这下本宫也帮不了你!
顾怀匍匐向自己阿娘,问道:“阿娘,你可见到了贵妃娘娘?”
蔓菁哭着点了点头。
“那是不是还有赦免的敕旨在路上?”
蔓菁绝望地摇摇头。
谢祁俊大笑道:“丽贵妃帮不上忙吧?”
蔓菁惊奇道:“你如何知道?”
“我就知道。”当年圣上屡屡想休了皇后,立宸贵妃为后,只是宸贵妃说糟糠之妻不下堂,坚持不受,圣上才作罢。而今,丽贵妃倒是想做皇后,只是她想而已。圣上从未动过这个念头,哪怕中宫无子。当年宸贵妃受宠程度远胜丽贵妃。若是宸贵妃想,圣上愿意为她解散整个后宫,何况区区一个后位?最终圣上还是追封其为皇后,梓宫早早放进了地宫主位,待他日一起合葬。这些年来,圣上没有一年不去拜祭。现今,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儿回来了,这是宸皇后唯一的血脉,为了这么点小事,圣上会怎么选,脚指头都知道。谢祁俊甚至都不用找天桥下摆摊的算命先生,都知道结果。他只是没想到阿离比他想象中做的还要好。
顾怀绝望了。
他觉得自己被骗了,说好的泼天的富贵呢?
连到手的安逸都给整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