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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复仇 ...

  •   谢祁俊接着对蔓菁说:“你这个好阿娘,教出来一个好儿子。我也定会让好好看看你的宝贝儿子是什么下场。来人呐,将她捆了。等行刑那一天,我给你安排个最好的位置,定让你看的清清楚楚。如果你想不看,我会让人割掉你的眼皮,这么好的戏,怎么可以不看呢?”他长相俊美,却说着最恶毒的话。说完,又拱手对老将军说:“干爹,他们母子没必要存在于顾家族谱吧?免得污了祖宗眼睛!”
      老将军点头道:“老子马上让人删掉!”
      蔓菁被带走的时候,她求老将军说:“老爷,老爷,看在我伺候你多年的……”话没说完,被谢祁俊割了段袍子塞她嘴里。谢祁俊冷冷地说:“有冤屈,下去找阎罗王哭诉去吧。”
      老夫人醒来时,一切都收拾停当。
      萍儿一直守着她。她是她的陪嫁丫鬟,对她是忠心耿耿。见她睁开眼,便停了抹泪道:“小姐,你醒了。你可不能有事啊。你要有事,剩下和庆公主,是会被生吞活剥了的呀!她孤儿寡母一个人在宫中,武妃娘娘又是个直肠子,怕是护不住。现在的丽贵妃可不是当年的宸贵妃啊。小姐。”
      “我的睿儿……我可怜的……”老夫人叫道。
      “小姐,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哇,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你呐!”萍儿说。“你要为小少爷护着和庆公主啊!还有她的孩儿。”
      老将军端了碗参汤,递给萍儿后也说:“夫人,你莫哀伤太过了。”
      老夫人看见老将军不多的黑发今天竟已全白,泪止不住地流,哪有心情喝汤?
      萍儿说:“小姐,你多少喝一点。后面的路还长呢。”
      老夫人虽然伤心,但冷静一想,萍儿说得有道理。就挣扎着起来,喝了一小口汤。大家也不催促她,等她慢慢喝完,萍儿将今天发生的事情捡重要的说了。老夫人差点又气晕过去,连声赞祁俊做得好,就该这么做!
      顾睿的葬礼盛大而隆重。
      作为未亡人,阿离执意要守夜。她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局。可他始终没有再睁开过眼睛。
      众人皆劝她不要守夜,劝她为了肚子里的孩儿着想。何况,只是葬在顾氏墓园里,不远,日后想去拜祭机会多得是。
      阿离就像做了一场美梦,现在梦醒了。
      大都好物不坚固,彩云易散琉璃脆。
      出殡那天,翊王亲自扶棺,谢祁俊自然不甘落后。陈凉虽然想,但不在五服之内,断然被拒绝。
      万人空巷地来送行。
      英年早逝,委实惋惜!
      谢祁俊一直没哭,容得下他眼泪的人走了。他恨自己为何当时没听顾睿的话,搬到镇国公府去住,如果自己去了,没准可以发现有人想要毒害他!他也恨顾怀,行刑那天,他买通了刽子手,用了一柄割十下都割不断的破刀,又让人强制蔓菁观看整个行刑过程。听见顾怀的惨叫,犹觉不解恨,行刑后,将他的骨头逐节逐节敲断,一把火烧成灰,还是不解恨!他不知道心头的恨意如何才能消。
      他现在一身戾气。
      翊王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以前还有顾睿能治住他,现在没人能。他想试图接近,谢祁俊反而讽刺他说:“翊王殿下,我就是这样的小人,你不怕吗?你应该离我远远的!”
      “表哥说你心底最是良善温柔。”
      谢祁俊不语。
      “祁俊,我知道你伤心,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你知道个屁!”谢祁俊恶狠狠地说。
      这个世界上,他只有两个亲人,一个是自己阿娘,另一个就是顾睿了。他走了,他的世界塌了。
      还有另一个被毁了的人,就是阿离。她留下来,为得就是顾睿!怎料会是如此结局?
      她的世界也塌了,她坐在崩溃上不发一言,任由心碎成一片片。
      顾睿走后,她常常一个人坐在窗边发呆,回忆往事,一坐就是一下午,偶尔发现自己流泪,也是泪被风干后脸上发痒才知道。眼泪没有任何用,可谁能告诉她,在哪里可以关上悲伤的泪水?她宁可流血,也不要流泪。
      她还不能借酒浇愁,她还得强迫自己高兴,吃下食物。她可以不吃,但腹中孩儿要吃。以前有肉吃,便觉得是在天堂。现在顿顿大鱼大肉,却食不知味,如坐愁城。她记得顾睿曾笑着对自己说“喜欢就多吃点”。眼前再无人相伴,只剩回忆,如何能再多吃点?
      现在的她怀疑一切,无论是吃食,还是衣服,甚至连送来的陌生的鲜花都怀疑。香迎伤好后进宫陪她,她才多一个可以信任的人。老夫人劝她搬到镇国公府住,阿离说:“会有那么一天的。等我报完仇就去。”
      老夫人说:“好孩子,仇不用你报,免得污了你的手。”
      阿离摇头道:“我要亲手替他报仇!”
      要报仇,就要扳倒丽贵妃。
      她咬着牙,朝着腹黑的路上越走越远,也越发气得丽贵妃不行。对方越生气,阿离越高兴。
      有一天,丽贵妃问阿离:“做这么多缺德事,就不怕报应?”
      阿离阴恻恻地说:“论缺德,谁比得上你?你都还好好活着呢,我怕什么?再说,你就不怕顾睿在下面等你?”害我夫君,我化成厉鬼都不会放过你!
      谢祁俊教她找个机会让陛下看见丽贵妃骂她,最好是连她阿娘也骂上。在宫中,大家都知道宸皇后是说不得的禁忌,何况是骂她?
      只要能报仇,死去的阿娘也可以利用。
      只要能报仇,自己的阿爹也可以利用。
      丽贵妃在御花园被故意等着她的阿离气得暴跳如雷,忍不住骂她有娘生,没娘教的时候,童公公正带着皇帝过来。阿离就用早早用生姜泡过的手绢擦眼睛,哭得眼圈红红。丽贵妃不知这是局,还反唇相讥道:“你这演戏给谁看呢?”
      阿离抽抽噎噎说:“我知道我阿娘早死,我没学好。可这也不是我的错啊。”
      丽贵妃说:“幸得你阿娘早死,不然现在气都被你气死了!”
      这话一说,皇帝怒了,他大踏步过去,一巴掌打在丽贵妃脸上。阿离还装模作样地去拦道:“爹爹,是女儿的错。女儿笨!爹爹莫怪贵妃娘娘。”说完,得意地朝丽贵妃笑了,还做出一个嘴型:你又输了。
      又一回,阿离在皇帝面前装作差点被丽贵妃推倒,她又先比丽贵妃哭哭啼啼,一边朝丽贵妃奸笑,一边苦着脸对着自己的父皇说自己的错,自己没站稳,不关贵妃娘娘的事情。
      谁说这是个傻妞?
      丽贵妃统统喊冤。
      越是喊冤枉,越发没人信,因为阿离口口声声说与她无关。人和庆公主都说不关你的事,何冤之有?
      阿离一边冤枉她,一边制造机会给武妃,翊坤宫是越发冷清。
      丽贵妃恨得是牙根痒痒的,却奈她不何。装无辜,她更无辜,她初来乍到,有什么坏心思呢;装可怜,她更可怜,阿娘早死,夫君早死,还挺个大肚子……比谁哭得厉害,阿离现在的眼泪是一说就下来。丽贵妃只能比谁舞跳得好看。可跳得再好看,也是上了年纪,能比得上莳花馆的姑娘?谢祁俊给一清倌儿捏了一个身份,送了进宫,明着是照顾和庆公主,实际是勾引皇帝。老夫人也没闲着,带着西京众名媛集体不理睬福王,什么聚会都不宴请他,让他在福王府闲到发霉。福王去找丽贵妃哭诉,已是没用,圣上已不吃那一套。
      顾睿死后,她们一家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压倒丽贵妃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揭发她使用魇术,画着符咒的木人偶上一个写着武妃娘娘的生辰八字,另一个写着新晋美人的。还有宫女指认是丽贵妃请宫外道士做的法。东窗事发后,道士一溜烟跑了,剩下丽贵妃空口白牙在那里喊冤。
      指认她的宫女是童公公安排的,都是宫里资深的老人儿了,装得是那一个真真切切,说得丽贵妃百口莫辩。
      只得喊冤,说是遭人栽赃。
      这相当于狼来了,喊得次数多了,真的也没人愿意管了。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谁不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东西?
      皇帝终于腻了,将其打入冷宫。
      以为这就完了吗?
      还没有。
      小小姑娘线报说,福王在福王府常常酒后骂父皇偏心。本来骂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谁没个发牢骚的时候呢?莳花馆的董妈妈选了些娇女,送了进福王府,天天陪着饮酒寻欢,时不时地教他称病不去上朝。
      谢祁俊找人做了一批皇帝才能用的仪仗,也仿制了龙袍,偷偷藏在了福王府。
      万事俱备后,福王又一次称病,武妃娘娘说:“陛下,本宫听闻福王最近时常身体不适。如今废妃又在冷宫,陛下是否要前去探望一下,以示体恤呢?”
      皇帝想想,觉得也是,虽然其生母可恶,可终究是自己的孩子。于是,和童公公乘步撵过去探望,哪知这个病了的儿子正与群艳喝大酒,一边喝还一边骂自己。后又有小太监来报,说发现了逾规的东西,不敢说……一看,连龙袍都造好了。皇帝当场翻了脸,要将这不成器的儿子圈禁。哪知敕旨还没下,又闻得福王要造反,幸得御林军反应快,围了福王府,已将福王伏法。
      谢祁俊亲手将福王的头砍下,交给老夫人。
      老夫人用匣子装了,借着入宫向武妃娘娘请安的名义,去了趟冷宫。
      冷宫内,只丽贵妃一人,没有太监宫女伺候,连饭菜都是通过一个小窗口递进去,与幽禁天牢没有区别。老夫人让人打开门,提着木匣子进去。
      丽贵妃见是她,说:“你这个老婆子是过来看本宫笑话吗?”
      老夫人笑了笑道:“不是,老身是过来看看,看你失去了自己的儿子,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你胡说什么?”
      “你用计害了我的睿儿,如今,我也还给你!”老夫人说完,将手中的木匣子打开,将里面的人头倒在地上,人头滴溜溜地滚着向前,福王死不闭目地睁着双眼。
      丽贵妃一开始看见人头,尖叫着,躲得远远的。后人头停止滚动,发现是自己儿子的头,赶紧上前去抱起来,厉声道:“你们竟敢谋害当朝王爷!来人呐,快将这刁妇拿下!”
      老夫人冷笑道:“你还当自己是当年不可一世的丽贵妃?以为自己还在翊坤宫?想来是没人告诉你吧,福王谋逆,就地正法了。户部尚书周祖锦贪腐,被抄家流放……贵妃娘娘,老身算是有情义了,知道母亲总是思念儿子的,特来送福王与你相聚。”
      丽贵妃抱着福王的头向老夫人扑来,却被童公公带来的人拦住。
      童公公说:“姐姐,你来冷宫,应告诉我一声,万一被这疯女人伤了,可划不来。”
      老夫人说:“我就是想看看,看她没了儿子会怎样?”说完,泪流满面。
      无论再做什么,顾睿都是回不来了。
      福王死讯传来时,阿离出了宫,香迎陪着她去了顾家墓园。
      顾睿左边是火凤凰,火凤凰的旁边是照夜玉狮子的影壁,用汉白玉雕成。曾经顾睿曾问阿离,可曾见过他的马?
      现在见着了。阿离喃喃说。
      阿离挺着大肚子,难以弯腰,她站在顾睿的坟前,倒了杯酒,缓缓地洒在地上,有些酒被风吹落她因怀孕而浮肿的脚面。
      我变成这样,你还认识我吗?还会喜欢我吗?我还是喜欢你,想跟在你一起。说好的,你要陪我十生十世,不许过那孟婆桥,不许喝那孟婆汤,不许忘了我……阿离呆呆地站着,直到香迎劝她道:“和庆公主,这里风大,我们回去吧。小少爷若在,定然舍不得你在这里吹冷风。”
      谢祁俊也拎着酒,来到了墓园,翊王跟着他,他不放心他。
      他远远看见和庆公主的车架,走近,发现阿离一脸泪水,他替她擦掉被风吹冷了的泪水后说:“和庆公主,哥哥喜欢你笑,不喜欢你哭。既然来看他,自然应该高高兴兴的。”说完,冲她笑了笑。
      胭脂泪,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香迎也说:“是的。和庆公主,我们回去吧,这里风大又冷。等孩子出生后,我们再来吧。”说完,试着去扶她走。
      阿离没说什么,慢慢地转身走了。
      谢祁俊也没说什么,笑着倒酒,对顾睿说:“哥哥,我替你报了仇。你在下面看到他们,不要放过他们。你等我,我下辈子还想和你在一起。”
      翊王见他语出不详,他说:“祁俊,你别做傻事,表哥不喜欢的。”
      “我自是知道哥哥不喜欢,所以,只是让他等我。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谢祁俊不悦道。
      “我答应过表哥,要好好照顾你。”
      “我不需要人照顾。”说完,他将杯中酒倒了一半,余下一半一口而尽。
      他就这样,半杯敬顾睿,半杯自己喝掉。
      翊王知道他酒量好,也希望他能发泄出来,没加劝阻,反而问:“这酒,我能喝吗?”
      谢祁俊倒了一杯给他。
      两个人,不说话,在墓园喝起酒来。
      谢祁俊喝得又快又急,翊王不拦,知道自己酒量没他好,有意慢慢喝,怕他喝醉了没人照顾。
      谢祁俊喝完,半醉,他对翊王说:“你还有酒吗?”
      “有。”
      “拿给我!”
      “你随我来。”
      谢祁俊半醉,还是清醒的,他问:“去哪?”
      “去你家,接着喝。我有两坛金凤露,我让人送去你家,如何?”
      “好。”
      翊王让人快马加鞭回去拿酒,自己则慢慢牵着谢祁俊的马往回走,一边走,一边看着他,害怕他因酒醉掉下马去。金凤露送到南门内街时,他们也骑着马回到了。东琴见谢祁俊一身酒气,嘴里嚷嚷着还要喝酒,不由得皱眉。
      翊王对东琴说:“今天,我们去墓园看表哥了,你随他喝吧。他憋了许久,总得发泄一下。”
      两坛子金凤露一喝,谢祁俊终于醉了,他将翊王当成了顾睿,哭着抱着他闹,说他狠心,扔下自己一个人,不要自己了!闹一轮吐一轮,动静大得很。好容易将哭闹不休的他弄回卧房,又让东琴替他换衣服,哪知他拉着翊王说什么都不放手,哭道:“哥哥,别走,别扔下我。哥哥……我很乖的,你别不要我!我一定会很乖的,你别不要我!我,什么,什么都听你的!哥哥!”
      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翊王只得装作顾睿来哄他,一边哄,一边替他换下脏衣服。
      哄着他说不走,贴着他和衣躺下,谢祁俊怕他走了,搂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路叫着哥哥。
      翊王待他睡后,悄悄抽出他枕着的那只胳膊,他本想回翊王府。他起身站在床边看着他的睡颜,怕半夜他又闹,跟东琴打声招呼后,睡到了隔壁厢房。
      阿离回到宫中后,找了个理由,和皇帝说要搬到镇国公府去住。
      皇帝不依,他舍不得自己的女儿成寡妇。
      阿离坚持。
      这孩儿是姓顾的。
      皇帝拗不过,无奈同意了。
      阿离住到顾睿住过的地方,原先恨不得早点认识他,后来发现自己其实一出生便已认识他,现在变成恨不得长相守。
      她听镇国公府的人们说着他的事情,她抚摸着一切属于顾睿的东西,可惜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她翻看着案上他写的笔记和随想,看到了他许的愿:愿我来世得菩提时,以无量无边智慧方便,令诸有情皆得菩提时,莫令众生,有所乏少。
      他总是那么好。
      阿离的泪,又掉了下来。
      他最后一份折子是关于榷场贸易的,南燕国师回去后,也力推。
      两国商定在冀州城签订细则,南燕派出二皇子作为代表,北晉这边则是翊王。谢祁俊将陈凉介绍给他,陈凉曾随顾睿与这二皇子打过交道。
      这一次,陈凉由衷地感谢谢祁俊。
      谢祁俊问:“为何谢我?你不是应该恨我吗?谁想去那冀州城?那个漫天风沙,鸟不拉屎的地方。”
      陈凉说:“你知道我想去守冀州城,所以成全我。谢谢你。”
      朝中诸人都想沾上这炙手可热的翊王殿下,若不是他,哪轮到自己?陈凉清楚得很。
      翊王今时不同往日,福王一倒,再无人能拦翊王登太子位。这次去冀州城,没准回来圣上就宣布了。
      陈凉想去冀州城,不是为了攀附翊王,而是想去守冀州城,替顾睿守着他心心念念的那座城池。
      盟约毫无悬念地签定。
      翊王带回一份礼物,是国师给阿离的,一匹漂亮的小马驹,火红热烈。
      早春三月的一个清晨,镇国公府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
      远处,东方一轮红日冉冉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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