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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卷之五 稻荷寿司和味噌汤（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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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次郎一面轻拍我的后背给我顺气一面说，小辰答应我等她拿到指南免许的资格就和我成亲，明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却语气自然流畅仿佛事实当真如此一般。我捧着茶杯低头抿茶，巧妙的避过雪乃的视线，在心里默默为宗次郎天衣无缝无懈可击的精湛演技竖起拇指。
“未辰姑娘似乎是害羞了呢。”雪乃抿嘴笑道，我放下茶杯看向她，和颜悦色，“有如此优秀的未婚夫，我可实在是羞愧难当呢。”
“未辰姑娘过谦了，在我看来，二位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雪乃笑意盈盈道。
宗次郎立刻点头附和，“说的是呢，小辰这个家伙，什么都好，就是太不自信了。”说罢，还意味深长的瞄了我一眼。我冲他嘿嘿黠笑，吐舌做鬼脸。
“这样可不行哦，能得到冲田先生的青睐就是未辰姑娘很优秀的证明，请务必这么想喔。”美丽的紫衣姑娘笑靥如花。
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这话乍一听是在赞美我，细揣之下总有些奇怪，似乎有那么点刻意讨好宗次郎的意味。然而我怕麻烦不愿多想，索性嚼着稻荷寿司插科打诨过去。这家店的稻荷寿司的油炸豆腐皮里加了特制的酱料，味道极其鲜美爽口，虽是油炸，却毫无油腻之感。
“雪乃小姐言重了，我的未婚妻可不是普通人，嫁给我未必就是她得了便宜哟。”冷不防宗次郎回了这么一句，尽管心里明白是在演戏说场面话，我还是觉得羞愧难当无地自容，宗次郎，你给我扣的帽子也太大了。
“不是普通人？”雪乃面上的笑容明显一沉，困惑和疑虑取代了笑意。
“小辰她啊——”宗次郎玩味的拖长了音调，唇角含笑，雪乃静静凝视他，眼里满是好奇，我夹着玉子烧的漆木筷停滞在半空，心里默默捏把汗，担心宗次郎会说出我不愿让人知晓的身世，然而宗次郎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慢条斯理的夹起一块煎鰤鱼边品尝边咂嘴，“可是出生于一个很厉害的家族哟。”
雪乃终于变了脸色，惊疑神情难以自掩，想来宗次郎的话对她造成了不小的冲击，沉默片刻，她迟疑着缓缓开口，“莫非未辰姑娘…其实是诸侯贵族家的公主殿下？但是，公主殿下怎么会出没于这种地方，而且…”
“不好意思，麻烦再加一份玉子烧。”宗次郎直接无视混乱无措的雪乃，偏过头去和附近的伙计说话，我熙笑着打哈哈，“别听他胡说，小女子一介草民根本就没有讨论的价值。还是来尝尝看这里的醋海带丝吧，酸酸甜甜爽脆可口，非常入味哟！”说罢，左手托起碗碟，右手持筷夹了一些放到雪乃面前的浅口餐盘里。雪乃若有所思的看看我，欲言又止；我迎向她的目光，眉眼弯弯，笑意晏晏。
“我什么都没说，小辰就能猜到我的用意并配合我，果然聪明。”夕阳西下，我蹬着木屐和宗次郎一前一后走在回家的路上，耳畔吹过轻拂的晚风。
我咂舌，“可我就是想不通早上你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明呢？”
“因为好玩啊。”宗次郎背着手，声音里透着顽皮。
我语噎，这个家伙…
“其实你就是捉弄我成瘾吧。”
“知道还问。”
我朝天大大的翻了个白眼，宗次郎放慢了脚步，我趁机追上他。
回试卫馆的路上要经过一条河，河上架着一座小木桥。因天色尚早，我便拉着宗次郎在河边玩耍戏水，少时，河对岸走来一个姑娘，步伐缓慢而僵硬，像是遭受到什么沉重打击一般。
起先我并未在意，依旧和宗次郎玩的开心，直到那姑娘整个膝盖没入水中，我才意识到不对劲，忙胡乱穿上木屐沿着木桥一路小跑到河对岸。
这里的河水很深，若是她继续前行，一定会溺水。
我和宗次郎站在岸边大声呼喊，然而那姑娘却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一般，一步一步朝河中心迈去。眼看水已然漫过了她的腰腹，我惊呼一声，忙不迭抬脚追上去。
手上一紧，是宗次郎拉住了我，“刚换的新衣服，还是爱惜一点吧。”说完，干脆利落的救回了即将沉入河中的姑娘。我牵起姑娘湿漉漉的手，她的手竟是冰冰冷冷感觉不到一点温度，“我们就住在附近，不介意的话，去换件衣服吧？”
女孩抬眼看了看我，毫无生气的眸子里满是绝望和心灰意冷，衣衫凌乱，脸上还有残留着血迹的伤痕，我心下一凛，怔怔的呆讷了片刻，脑海里走马观花般猜想着她之前究竟是遇到了何等难以忍受的事情以至于草率轻生。她迟疑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接受了我的建议。
回到试卫馆恢复平常的装束，一直面无表情的姑娘突然间略显惊讶之色。我却心情极好的冲她咧嘴大笑，“很意外吧，这才是我平时的样子哟，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满…”一直缄口不言的姑娘瑟瑟开口，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
“那么，小满姑娘，你可以叫我小辰，”我指了指旁边，“这个家伙你叫他宗次郎就好。”
小满微微抬起头看向我们，像只受伤的小鹿，眼里满是恐慌和无助，“谢谢你们救了我，可是我…可是我…”她说不下去了，颤栗着把脸埋进胳膊里。
我走到小满身边蹲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小满家里可还有亲人朋友？”
小满没有说话，只迟钝的点了点头，我暗自松了口气，庆幸还好她不是一个人，“既然如此，你可曾想过，若是家人朋友得知永远失去你，将会是怎样的痛彻心扉呢？”女孩身形顿颤，我拥住她，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柔软，“不管遭受到什么痛苦，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倘若是别人犯下的过错，你寻短见不过是在为别人的过错买账，值得吗？若果是你自己…”
“小辰，有人找你，在门口，你去看看吧。”话未说完，只听得源师兄在门口叫我，我忙应声走出房间。
来人交给我一封书信，告诉我会在三天后来取回信之后便离去了。我困惑的翻过手里的书信，信封背面右下角用隽秀工整的小楷写着“菊千代”三个字，打开信封取出折叠整齐散发着墨香的信纸，我斜倚在梅树下，看着信上的文字情不自禁扬起嘴角。
“小辰：
自上次偶遇已有数日，不知你一切可好？
我已把风铃挂在书房外的走廊屋檐下，风起时，铃声清脆，煞是悦耳。
小金鱼也安然的在水池里嬉戏玩耍，我决定给他们取名叫红豆和团子，你觉得如何？
庙会很有趣，若有机会真希望可以再一起去。对了，可能的话，给我讲讲你和你哥哥的事情吧？虽然我也有兄弟姐妹，但几乎不接触，有兄弟姐妹的感觉好吗？
期待回信。
菊千代”
一时间忽觉有满腹闲话可以和这个也许会成为新朋友的男孩说，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邂逅朋友无论怎么想都是一件开心的事情。只是，当我看到满脸泪痕的小满姑娘时，想要马上写回信的热情瞬间便冷却了下来。
“我去买香料，回家的路上，几个浪人拦住了我…”
“他们的口音…有点像水户那边的…”
“我这辈子…就这么毁了…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小满哽咽着，终究还是扑进我怀里嚎啕大哭起来。我轻抚她的背，柔声道，“把你所有的情绪都宣泄出来吧，然后，擦干眼泪好好活着，造孽的不是你，你有资格得到幸福，所以，不要妄自菲薄，好吗。”
我不知道我的话小满究竟有没有听进去，但至少，她向我们道别的时候，是停止了哭泣的。歪头看了一眼正冲着远处招手的我，一直默默在一旁静静听我说话的宗次郎突然呢喃道，“若真是水户藩的人，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我想着回信的事情，漫不经心的附和，“是啊最近脱藩的人真多，还都上赶着到江户来，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这里可是将军大人的脚下耶他们就不怕被抓吗？”
宗次郎斜睨了我一眼，并未把这个话题接着讨论下去，“刚才谁找你？”
我偏过头，冲他顽皮的眨了眨眼，从袖子里抽出菊千代的信在他眼前晃了晃，“还记得前段时间和我一起逛庙会的男孩子吗？”
宗次郎的视线在信和我的笑脸之间来回扫了一遍，眼神略为复杂的盯了我片刻，最后笑道，“原来如此，快去写回信吧，我去趟姐姐家。”
“咦？”我抬眼望了望天边的落日红云，心生疑惑，“这个时间去？”
“芳次郎生病了，我去看看。”我一惊，芳次郎是宗次郎的大姐冲田光的长男，宗次郎平日里疼爱这个小外甥不逊于他姐姐。
“那我…”
“不用陪我去啦，我明天就回来。”
我终究没有跟去，不知道是否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宗次郎好像不太高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