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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六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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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郁把谢言带出巷子,让他站在路边等着。
谢言等了不到五分钟,就听见池郁跑着回来了。
“头抬起来。”池郁说,然后用湿巾先把他眼睛周围的灰白色墙灰擦掉,接着让他弯腰,用手接水往他眼睛上洗了几遍。
“好点没?”池郁问。
谢言眼睛还有点睁不开,又酸又涩,含糊应了声:“好点……”
池郁又从袋子里翻出一个小瓶子,示意他继续仰头:“再用眼药水冲一下。”
“嗯。”谢言照他的指示,仰起脑袋让他操作。
用眼药水洗过后眼睛确实舒服一点了,谢言眨了眨眼睛,感觉没什么大碍了。
“我帮你——”谢言想说帮他也滴一下眼药水,结果一抬头看到他脸上全是灰,眼睫毛上都接了一层灰。
他还以为池郁先洗过脸才帮他弄的。
“我没怎么弄眼里。”池郁拧开矿泉水瓶,往脸上冲了冲。
等两个人把脸洗干净,池郁掏出手机在屏幕上戳着,谢言朝他屏幕上瞥了眼,发现他在用打车软件打车。
“你是不是忘了现在是凌晨三点了?”谢言说。
池郁戳手机的动作停了下,抬头看他:“还真忘了。”
谢言叹了口气:“走回去吧。”
说完,他自己掏出手机戳了起来,戳了会儿后收起手机说:“这离我家近,要不先去我家待会儿,等天亮了你再打车回去。”
“言哥,”池郁盯着他看了会儿才说,“我现在……想一个人待着。明天还要考试,你赶紧回去睡会儿吧。”
谢言朝巷子里看了眼,问他:“你还想再去——”
“不是。”池郁打断他,“这巷子出口很多,他应该已经从别的出口跑了。”
谢言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能说什么,愣了半天只好点了点头:“明天见。”
“嗯,明天见。”池郁说。
谢言到家时快四点了,其实他可以骑自行车回来,能快半个小时,但他就是想走走,吹下风让自己脑子清醒点。
马叔最后说得那句话一直在他脑子里萦绕不散,如果真像他说的,池郁爸爸已经去世了,那对池郁来说得是多大的打击啊。
谢言从兜里掏出手机,犹豫了下还是给池郁发了条消息:到家了,你呢?
池郁家比他家还要远,他刚到家,推算下来池郁不可能这么快到家,他当然知道这点,发这条消息也不是真的想问他到家了没,而是想确认他还好吗。
这条消息一直到天光大亮、他到学校都没收到回复,他看了眼过道那边的座位,是空的。
还有五分钟就开考了。谢言皱了皱眉,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池郁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要不打个电话给池乔,问一下她哥早上回家了没?
谢言抓起手机出了教室,刚要往楼下厕所冲就和正在上楼的池郁撞了个正着。
“池郁……?”乍一看见人谢言还没反应过来,有点懵地叫了声。
“慌慌张张干嘛去,”池郁看了眼他手里抓着的手机,“作弊啊?”
池郁除了眼下有两团异常明显的黑眼圈,其他都和平常没两样,不对,他平常也有黑眼圈,但是没今天这么重。
谢言愣愣地看着他,没说话。
“言哥,要开考了。”池郁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回神。”
响指叫魂挺有用,谢言脸上表情正常了些,一起往考场走的路上他小声说了句:“还以为你要缺考呢。”
“路上堵车了。”池郁淡声说。
虽然不知道池郁这话是真是假,但谢言还是配合地“哦”了一声,没多问。
池郁转头看了他一眼,脑袋靠近他小声说:“言哥,我没事。”
没事才怪,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谢言在心里接了句,但嘴上还是老老实实应了声:“嗯。”
上午考英语,结束后谢言和池郁出去随便吃了点就回教室了,谢言用手机订好闹钟,让池郁趴下睡会儿,到时间自己叫他。
这会儿教室里没其他人,就他们俩,池郁坐在座位上,偏过头看他:“不困。”
“不困就闭上眼休息会儿。”谢言说。
“你睡吧,到时间我叫你。”池郁朝他伸出手,示意他把定好闹钟的手机交出来。
谢言没说什么,把手机递给他,不过没趴到课桌上睡觉,而是盯着前面黑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池郁靠在后面课桌上,同款盯着前面某个虚点发呆,直到被提前到教室的其他人惊动,两个人才回过神。
“你真不睡会儿?”谢言问。
池郁还是偏过头看他,很轻地摇了下头:“不困。”
谢言看了他一会儿,不熟悉池郁的人可能真觉得他现在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他知道,其实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平时池郁不会这么……死寂。
他只是话少,不会像今天这么死气沉沉。
谢言又想起马叔那句话,如果池郁爸爸真的已经去世了,貌似确实能合理解释得了为什么这么多年他一直没联系过池郁和池乔。
但他因为什么原因……
谢言觉得应该不是马叔说的得知池郁妈妈病逝受不了打击自杀的。
池郁妈妈病逝的时候池郁应该也才上初中,池乔就更小了,虽然谢言不知道池郁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他直觉池郁他爸不像是会抛下两个小孩儿不管不问的人。
从这些年池郁一直没有放弃找他也能得到论证。
谢言想了会儿没想出什么头绪,他又转头看了眼池郁,池郁还是靠在后面课桌上,一动不动盯着前面某处发呆,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
这事搁谁身上估计都得崩溃,虽然池郁比大多数同龄人都要成熟稳重,但他本质上也就是个才上高二的高中生,再成熟稳重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接受消化得了这么大的事。
何况马叔的话还不知是真是假,他爸现在依然处于下落不明的状态。
谢言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估计在听到马叔那句话时心态就彻底崩了,不可能像池郁现在这样,能做到让别人看不出来任何异常、跟没事人一样继续来学校考试。
下午就考一科数学,结束后池郁坐着没动。今天是考试的最后一天,考试一结束大家就三五成群地凑到一堆,盘算着待会儿要去哪儿放松一下。
不到五分钟教室里刚才还嘻嘻哈哈的人转眼就走光了,只剩下谢言和池郁两个人。
谢言没出声,陪池郁安静坐着,他能理解池郁这种不想说话也不想动弹的状态,他有时候也这样,烦闷焦躁的时候就想找个没人打扰的角落蹲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池郁突然看向他,说:“言哥,我有一件事一直想不明白,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什么事?”有些事说出来比闷在心里要好,池郁能主动开口聊聊,谢言欣慰多过惊讶。
“我用的手机号是我妈以前用的,我一直留着没注销,就是想哪天我爸能联系我和池乔,可他从来没联系过我们,即便是在我妈还在的时候。”池郁声音有些哑。
“马叔说他可能是得知我妈死了,伤心难过,所以自杀,可他是从哪儿得知我妈已经死了的呢?”
“马叔说得不一定是真的。”谢言说,“我感觉他的话可信度不高。”
“那他为什么一直不回来呢。”池郁仰了仰头,谢言看见他眼尾红了一片,嗓子更哑了,“言哥,你帮我想想,他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不肯回来。”
谢言在他这句话说出来的瞬间嗓子也哑了,眼睛湿红地看着他,他给不出池郁任何答案,这个问题只有池郁他爸自己能回答得了。
谢言偏开头快速眨了眨眼睛,再转回来时眼睛里的潮湿已经没了,只剩下眼尾淡淡的红。
“我去过很多地方找过他……”池郁声音不甚清晰,谢言转头看过去,发现池郁眼睛红得吓人,他声音里明明透着掩饰不住的哭腔,但不知道为什么,却一直忍着没掉眼泪。
“不过全都无疾而终,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池郁说着很轻地抽泣了一声,“或许马叔说得是真的。”
谢言听到他那声抽泣愣了下,池郁哭了。
意识到这一点时他突然手足无措起来,说不上为什么,心里莫名其妙一阵慌乱。
“……池郁,”谢言声音放得又轻又低,“你是哭了吗?”
“嗯。”池郁又抽泣一声,这一声比刚才那一声要清晰很多,“没忍住。”
“不用忍。”谢言转头看了圈周围,目光又回到他身上,“这没人,哭出来会好受点。”
“你不是人吗?”池郁哭腔更重,偏过头看着他。
他偏过头谢言才看到,池郁是真哭了,流眼泪的那种哭,他转头看过来的时候两边眼下正好划过一道泪痕。
谢言愣了下,手忙脚乱地扯过书包一通翻找。
“找什么呢?”
谢言把用的只剩半包的纸巾隔着过道递给他:“给你找纸擦眼泪。”
池郁看着他手里的纸巾看了会儿,说:“你可真贴心。”
“啊。”谢言还没彻底从池郁居然会当着他面哭的这个震惊中回过神,迷迷瞪瞪应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