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负得正》尼斯湖水怪

30、第 30 章

　　“你怎么在这里？”
　　“请问要喝点什么？”
　　“唷，你该不会是在这儿打工吧？”吴潇潇冷嘲热讽，对身旁挽着的女人说，“舒慧，我介绍一下，这位为我们服务的花雨柔小姐是我的新闻系大学同学，目前似乎…大材小用在这儿屈就。”
　　名叫舒慧的拘谨开口：“你好，我是…”
　　——“卡！”
　　导演哐地从摄像机后头站起来，“那个李舒慧！你台词背熟没？人物形象自个儿了解没？你是从国外镀金回来的富家女，这时候应该这副死样吗！”
　　全场的人都看向这位女二号，她羞愧地连连道歉：“对不起导演！再给我五分钟可以吗？我是因为太紧张了…”
　　“你说说这都第几次啦？所有人等你一个！”台本被狠狠甩在地上，导演叉着腰忍下最后一口火气，“全场休息，十分钟后开，到时候李舒慧你要是还不行直接滚蛋！”
　　被骂的演员低着头，快要哭了。
　　而这位同时拥有响亮名气和响亮脾气的导演冷哼了两声，丝毫不为所动。
　　这下，所有人都只敢窸窸窣窣地低语，华俞乐和阿秦默默对视一眼，两人悄悄安慰了下女二号，然后脑袋凑到了一块儿。
　　戏内恬静少言的花雨柔到了戏外，吐出的第一句话是：“吴潇潇，你好坏我好爱~”
　　“……”
　　“你可以再凶狠一点，我不怕~”
　　阿秦：“要不我向导演提个建议，加场扇你的戏份？”
　　华俞乐笑呵呵的，用下巴点了点那头坐在折叠椅上脸色阴沉的导演，有恃无恐道：“去吧，皮卡秦~”
　　戏里尖酸刻薄的吴潇潇咬了咬牙。
　　“不要生气，待会儿收工带你去吃芋圆烧仙草~”小姑娘专业顺毛，摸摸阿秦的手背。
　　“稀罕！”
　　突然，华俞乐暗了眸光，整张小脸拉下来。
　　“干嘛！”阿秦气音抖了两抖，“我就随口一句，又开始作了？”
　　“我想到上回吃烧仙草还是和我小嫂子一起。”华俞乐愁道，“也不知道我哥有没有把人哄好…”
　　小姑娘这两天一想到这心里就堵上一块石头，几次忍不住拿起手机想问问自家哥哥却没胆，问杨毓又怕惹她伤心，左右她只能一个人蔫蔫等着消息。
　　“用你美丽的头颅思考一下。”阿秦嫌她笨，开始给她出点子，“既然哥哥嫂嫂都问不了，还有谁可以问？我的那几本小说你是白看了？难道里头的男配角都是摆设吗？
　　“对哦！不是还有思川哥和尽初哥！”华俞乐一下子茅塞顿开，抱住阿秦晃。
　　“桃胶牛乳。”
　　“我的好阿秦，管饱！”
　　华俞乐正准备去微信里翻薄思川的头像，导演已经站起了身，顿时全场人都严肃地开始就位。
　　“十分钟这么快的吗？”
　　阿秦俨然魂归吴潇潇，看了眼表，施舍信息：“九分半。”
　　“……”
　　幸好这一次女二情绪拿捏稳了些，演得差强人意，导演总算面色稍缓，所有人吐出一口气。
　　就这样到了下午五点多，夕阳渐落，橙黄的余晖染了小半边天。
　　华医一楼，十几人从会议室款步而出，脚步声纷沓。
　　“俞柑，思川说他已经在门口了。”陈尽初道。
　　“嗯，你们开车了吗？”
　　“没。”姝静挽着丈夫的手，“中午是坐院里的大巴过来的。”
　　“我需要上楼拿东西，你们先去思川那。”
　　“好。”
　　陈尽初夫妇点点头，然后相挨往外走，华俞柑转身进电梯去五楼。
　　“叮——”
　　电梯门开，正着急去病房的小真见到华俞柑，匆忙侧道过来，“华医生，”她往身后撇了眼，轻声报告：“这位小姐已经等您半小时了。”
　　男人望去，表情不变，只微微颔首，“你先去忙。”
　　小真随即快步离开，守在护士站的罗罗只能将求救的视线转移到他身上，华俞柑不动声色，抬步走过来。
　　沈妍闻声，抬头看到男人后便倏地站起来，“俞柑。”
　　她面孔挂着令人心折的脆弱感，踩着细高跟嗒嗒走近来，华俞柑脸眼神也没往旁挪一分，径自进诊室。
　　女人自然是像藤蔓一样缠上来，可刚到办公室门口没等她进去，他已经手臂挂了外套，避过她身体走了出来。
　　沈妍又慌慌追出去，跟进电梯，“俞柑，难道你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和我说了吗？”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冷漠的口吻让人听着心寒，沈妍眼泪裹在眼眶里，嘴唇咬得死紧，“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是吗？”
　　眼前这个男人这才侧目看她一眼，她以为他终于软了心，肯给一次转圜的余地，女人转而欣喜，脱口而出道：“是！
　　头上的红色数字从五降到了一，电梯门在这时徐徐而开。
　　在沈妍满含期盼的目光下，身旁的男人忽然轻轻嗤笑了一声，随后他侧头，温度全无地对她道：“那就去过你自己的生活，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
　　猛地愕然，沈妍愣在了原地，直到男人身影彻底消失，她才捏紧了手，眼神里露出一丝不甘和决然。
　　被绝望感逼紧的人总能舍弃颜面豁得出去。
　　一个眼下毫无经济来源的人，也不例外。
　　所以，当沈妍抛开所有自尊和羞耻心追到马路边时，在车内看到这一幕的三人不约而同变了表情。
　　话筒里，华俞乐对这头突如其来的安静感到迷惑，“喂？思川哥，你在听吗？”
　　“听着呢屁孩。”
　　“思川哥，球球你了透露点呗，一点点就行~”华俞乐使劲撒娇套话，“你不告诉我的话，我就去问尽初哥。”
　　“你尽初哥就在旁边，嘴巴闭得和蚌壳似的，能问出花儿来？”
　　姝静的目光从沈妍身上转移到身旁，发现自己的丈夫唇抿得确实有点像贝壳类生物，比方超市水产区的花蛤。
　　“那你说嘛~”小姑娘像口香糖一样粘着这个事儿不放，非要从他身上捞到点什么东西。
　　而薄思川这段时间忙银行的事，确实没料，啥都给不了。
　　他坐在驾驶位上，注意力放在车外，嘴上轻啧。
　　华医门口的整条路都设有划线停车位，沈妍还在焦急寻找，然而左右四顾了半晌仍一无所获，她只能悻悻作罢，招了辆停靠在路边的出租车然后离开。
　　呵，薄思川冷脸看完后嗤之以鼻，心说这女的不去医院里的专用停车场找人，居然先跑到外边，出了趟国，脑袋恐怕只装了太平洋的水回来。
　　话筒那头正琢磨着那两声饱含深意的“啧啧”，此刻再结合这声从鼻子里发出的冷笑，华俞乐稀里糊涂。
　　薄思川刚将思绪转回到华俞乐这儿，就听到她语气难为情道：“思川哥，我实在猜不出你深奥的暗示，要不你把叹词转化成句子？”
　　“……”
　　薄思川是真的被逗笑了，这时听到陈尽初说“出来了。”他瞥了眼后视镜，看到医院门卫正在放杠。
　　“看你这屁孩这么可怜，就勉为其难帮你打听一下。”说完，薄思川直接将手机翻了个面放在主副驾中间的扶手盒上，然后手伸出车窗外漫不经心地挥了挥。
　　黑色路虎停到了车前方的空车位，姝静还算平静地看华俞柑下车，而陈尽初的脸色像是吃了十来个番薯噎住了一样。
　　“她能找到医院来，肯定已经和师哥见过面了，他看起来都没怎样，你干嘛一副大敌当前的样子！”
　　“你们看左前方马路对面。”
　　陈尽初没有真正见过杨毓长什么样，唯一一次是在“忘了吧”看到她的背影。
　　眼下他之所以能认出来，是因为姝静关注了华俞乐的微博，小姑娘有一条动态是晒了甜点美食，九宫格照片里，其中一张是微微模糊的人像，似是有意无意拍到了对方。
　　巧的是，那天姝静在被窝里看手机时，他正好瞟了几眼，女人清凌精致的五官线条、卫衣样式都与马路那头的人完美重合。
　　基于医学研究者的敏锐度，陈尽初不会连这点相似性也捕捉不到。
　　姝静亦是，所以她的视线里隐含了新奇与趣味。
　　薄思川眯了眯眼，转开视线，随后看向站定在主驾座外的男人。
　　一阵煦风轻轻吹拂而过，地上的一两片叶翻旋了个小卷儿。
　　用不着谁开口，华俞柑的目光已凝在某处，眉眼可见地晦暗下来。